51 臨時停車
第二天回到學校,果不其然阮述而臉上和脖子上的傷又引起了圍觀,一放學就被老宋叫走了。 宋子舟實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肖遠揚不是轉學走了嗎?他又跟誰干起來了?”對顧隨道,“你倆昨天逃課又干嘛去了?” “用詞不準確?!鳖欕S糾正,“我們走合法途徑請假的?!?/br> “哎,你倆悄悄開小灶,我和宋子舟這幾天也練了個大招,”王新風忙不迭嘚瑟,“一會兒給你們瞧瞧?!?/br> 顧隨的目光在這兩人臉上掃視一周,王新風擠眉弄眼,宋子舟苦不堪言。 阮述而很快就回來了,往日罪行累累,他早已虱子多了不癢,老宋撓兩下根本沒感覺。 王新風趕緊召集他們回宿舍,然后亮出自己的秘密武器——一把貝斯!事實上就是之前顧隨在他家彈過的那把。 王新風讓顧隨也背上自己的吉他,四個人往外走。 “你說你倆都練了個大招?”顧隨問,看了眼兩手空空的宋子舟。 “別急嘛,”王新風笑呵呵,“我們在音樂教室里發現一把沒人用的吉他?!?/br> 沒錯,這么個十分鐘就能轉一圈的學校里,居然在最角落的教學樓里存在一間音樂教室。在這個考大學有點像求生游戲的環境里,如果美術生還算是日后能有“一技之長”,音樂生就是純粹的奢侈品了。這所學校里的音樂生也就鳳毛麟角的幾個,平時跟年級唯一的地理班三班擠在一起上課。 剛走到靠近音樂教室的樓梯口,就聽見一陣狂躁的鼓點。王新風縮了縮脖子:“哇,江起宇又在發瘋了?!?/br> 這個江起宇就是鳳毛麟角之一,倒不是家境優渥允許他追逐夢想,而是此人太軸,父母已放棄治療,畢竟以那吊車尾的成績,勉強也沒有幸福。 只有顧隨聽出來,這人雖然像泄憤一般急躁,節奏卻踩得非常準,并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狂妄之輩。 王新風剛把頭往窗口一探,鼓點就停止了,眼睛像探照燈一樣射過來,把王新風嚇得想轉身就逃?!澳莻€……我們……就拿把吉他?!?/br> 對方沒有動作,也沒有說話。他們思忖著應該是不打算干預的意思,宋子舟快速溜進去拿起吉他就跑。 照理說樂器是不能帶出去的,而且他們原本也是打算在音樂教室里練習,但有此二郎神鎮守,誰也不敢久留,他們出去在cao場旁找了塊空地,然后宋子舟吉他,王新風貝斯,合奏了一段流行歌曲,高潮部分王新風還自我感覺十分良好地唱了兩句。 “呃……”一曲完畢,王新風發表了下感言,“我們周末練習的時候彈得更好一點的,是吧?”他尋求宋子舟的贊同。 宋子舟沒回應,顧隨也沉默,王新風轉向阮述而:“阿樹你覺得呢?校慶表演咱們就組個樂隊,嗨翻全場!” 阮述而雖然平時不怎么說話,但一向很支持他的,王新風有信心。 可惜阮述而是個實實在在的樂盲,撓了半天頭才干巴巴擠出一句:“我覺得挺好的,宋子舟現學的吧,都能彈出響來?!币矝]夸到點子上就是了。 王新風垮下臉來。 “你們真的想玩樂隊的話倒不是不行……”眼看王新風的眼睛瞬間亮起來,顧隨哭笑不得,“首先,弦要調準。其次,畢竟還有幾個月可以練習嘛?!币约?,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貝斯和節奏吉他要投機取巧也不是不行,萬物有編曲嘛。只是……“不過,兩把吉他和一把貝斯,能干啥……”顧隨無語問天。 “還缺什么啊,我再去問問人唄?!蓖跣嘛L屬于給點陽光就能燦爛成極晝的超級樂天派,這會兒積極得很。 顧隨說:“剛剛那個鼓手能加入的話就最好不過了?!本退闶前氲踝訕逢?,也總不能全是外行吧?他可拖不動飛機。 王新風咬咬牙說:“……行!我去問問?!?/br> “然后還缺個主唱……” 王新風來勁了:“我剛剛也唱了點,你覺得怎么樣?” 顧隨委婉地說:“我覺得貝斯和主唱,現階段你最好專注其中一個?!彼蜷_手機,翻出春節時劉鹿幫他和鄺文杰錄的視頻,播了一段,“這是我們隨便玩的,做個參考。這段旋律很簡單,我彈吉他,鄺子唱加貝斯,后面稍微難一點的曲子,他就只唱沒有彈了,畢竟也沒有專門練習過?!边@背后的理論說起來很復雜,顧隨就略過不表了。 宋子舟問王新風:“你覺得你能唱成那樣,還是彈成那樣?” “既唱不成那樣,也彈不成那樣?!蓖跣嘛L老實說。 “其實關于主唱,我倒有個人選,就是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興趣,愿不愿意拓展一下能力……”顧隨說出名字后,另外三人都怔了一會兒。 “楊靜宜?”王新風一拍手,“對哦,她唱歌很好聽!”雖然KTV拱她上臺唱歌時王新風是主力,只是實在沒把好學生跟樂隊聯想到一起。 對楊靜宜的邀約,眾人一致認為雖然從戰略層面上顧隨出面能夠效果最大化,但從戰術層面出發,具有親和力的王新風不僅是他們四個人中的團寵,更是十六班的班寵。 “說得好聽!”王新風委屈,“你們就是訛我干活?!?/br> 被識破了…… 阮述而拍拍他的肩,下了定論:“就靠你了?!?/br> 王新風還在嘟囔:“他倆也就算了,你又不參加樂隊,怎么是你在決策?!?/br> 顧隨清了下嗓子:“咳,他是我們樂隊的……”他邊想邊捏造了一個,“他是我們樂隊的經理?!?/br> 雖然沒人知道經理是干嘛的。 不過畢竟是打不死的王新風,沒過一會又滿血復活了:“哎,你們說,咱們給樂隊取什么名字好???” 這倒還真是個問題…… 宋子舟想的名字都很文藝,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夜、十二月的勃拉姆斯之類的,拗口得很;王新風倒是簡單得多:“就叫我家老頭和顧隨爸爸以前組的樂隊的名字不好嗎?舉子橋樂隊!”大家七嘴八舌說了一圈,越來越沒有感覺。輪到阮述而提名,他確實沒這方面的天賦,只能照著目光所及的廣告牌指示牌之類的念:“臨時停車、罰款二百……” “我覺得這個名字挺不錯的?!鳖欕S忽然開口。 “臨時停車還是罰款二百?”宋子舟問。 臨時停車獲得了顧隨和王新風的支持,阮述而和宋子舟棄票,于是就這么定了。雖然顧隨看中的是“臨時”,王新風看中的是“停車”,還笑得一臉猥瑣。 把吉他還回音樂教室的時候,王新風鼓起勇氣向江起宇發出邀請,果不其然得到一聲“滾”,他就麻溜地滾出來了。 但是楊靜宜那邊竟然意外地順利。幾天后傍晚她如約出現在音樂教室的時候,就連邀約者王新風本人都有點驚訝。 “我倒是能理解?!彼巫又墼谧詈竺娓钍龆Ф?,“第一名與第一名之間的戰爭啊?!彼笚铎o宜與顧隨。 “德智不夠比,還要體美勞嗎?”阮述而不是很理解學霸的思維。他捧著王新風給他的習題集坐在窗臺上,既然已經對顧隨夸下??谝M前十,最近他一有時間就做題。 今天江起宇不在,他們正好可以用音樂教室的設備,雖然都是不插電的木樂器,但主唱可能還是要感受一下話筒比較好。 他們挑了一首楊靜宜會唱的歌,分頭練了下和弦,現在正在顧隨的指揮下磕磕絆絆地合起來。 楊靜宜顯然還是太緊張了,連她在KTV的水平都不如,等她不小心把話筒弄出嘯音之后,聲音更是抖得快要哭出來。 阮述而寫完一道數學大題,被亂七八糟的樂器聲吵得頭疼,放下紙筆跳下窗臺,準備站在走廊透透氣。 一出門他就一怔,看見一臉喪的江起宇站在拐角處,也不知道來了多久。 同為學校紅榜在列的問題學生,阮述而跟他彼此認識,但井水不犯河水,從未交談過。唯一一次打照面是他倆都被抓到學校升旗儀式后上臺作檢討。江起宇那張小抄不小心被風吹跑了,又剛好到他上臺,緊張得不行,阮述而就把自己那張紙塞給他,后來輪到自己的時候胡謅一段過關。 也可能是因為如此,雖然當時江起宇跟肖遠揚一個宿舍,但他從來沒幫肖遠揚對付過阮述而。 兩人冷淡地一點頭,阮述而站在欄桿處,深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擰開礦泉水喝了幾口。 沒想到江起宇走到他旁邊。 阮述而抬起眼皮,這家伙真是塊頭巨大啊,比肖遠揚還壯,可能一拳就能把自己掄下樓了。 江起宇說:“你們要組樂隊?” 阮述而點點頭,一邊想著雖然自己不想對上這家伙,但萬一他要給顧隨的樂隊搗亂,那就只能硬碰硬了,他尋思著先把瓶子里還剩的水潑他臉上,然后再…… 江起宇又問:“你是樂隊的什么位置?” 阮述而不自覺地回答:“我是經理?!闭f完就想呸一口,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顧隨胡亂給他安的這個名目到底是干嘛的。 “哦,”江起宇愣愣的,頓了一下又說,“我要加入?!?/br> 悄悄擰開蓋的瓶子被用力捏了一下,灑得滿褲子都是?!斑@樣,”阮述而若無其事地彈走水珠,“那我跟我們隊長說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