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蓉兒?！?/br>
    桃李猛地驚醒，往身旁摸了摸，卻摸了個空，坐起身來。

    卻看見周遭事物，俱是陌生無比。

    “宋辛？”

    青藍圍著圍裙從外面走進來，看他還在床上躺著，眉頭一皺，抿唇道，“怎么還不起床?！?/br>
    “青藍？”

    桃李摸不著頭腦，往常青藍，只喊他大奶奶，再不濟生氣狠了，也少有喊他宋辛的。

    青藍把濕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走過來，摸了摸桃李的額頭：“你不會是發燒了吧?！?/br>
    桃李道：“蓉兒呢？阿月君君不在。你怎么也在這兒?！?/br>
    “什么蓉兒？小月，君君？”青藍越發迷惑地瞧著他，“我在這兒？這不是我們的家嗎，我不在這在哪。你還不起床今天工作就要遲到了，宋辛，全勤獎還要不要?！?/br>
    桃李覺著自己可能今早醒來的姿勢不對。

    他回到床上，把被子一蒙，嘀咕道：“不對，不對，魘住了，鐵定是魘住了?！?/br>
    青藍把被子掀開。

    他毫不遲疑，一腳把桃李踹在地上。

    “快點，洗漱，出來吃飯，滾出去上班，”青藍冷酷道，“再賴床，把你的那一柜子小玩具都丟到垃圾車上面去，讓清潔工給你拖走！”

    桃李簡直一頭霧水。

    他說：“我不是宋辛?！?/br>
    青藍：“什么？”

    桃李嘶一聲：“說我不是宋辛，卻又不對了。但我也的確不是你曉得的那個宋辛?！?/br>
    青藍這下是真的有些擔心他了：“宋辛，你是不是昨晚看宮斗劇看多了，怎么這么說話啊。你身上這穿著的是什么呢……你什么時候還往家里買了假發？少買那些東西?！?/br>
    桃李搞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釋這個事情。

    他靈機一動：“你叫，青藍？”

    青藍迷迷糊糊，點點頭。

    “男的？”

    青藍惱了：“當然是?！?/br>
    桃李松口氣。

    他招招手：“你往前來一來?！?/br>
    過了一會。

    “知道了？”

    青藍滿面通紅，背過身蒙著眼睛：“你這個人怎么這樣！”

    桃李險些被青藍再踹到地上去，不解道：“我只是為了同你解釋，我不是你認識那個宋辛?！?/br>
    “既然不是那個宋辛，你還給我看這，這，這個，什么玩意兒？”青藍滿面都是驚駭，“我和你根本不認識，你就這樣脫褲子——”

    桃李道：“那我給你賠個不是得了?！?/br>
    青藍好崩潰：“隨便，隨便你，你趕緊走，別待在我家里！”

    桃李乖乖出了房間門。

    他在外頭逛了一圈，認出餐桌來，便大喇喇坐在桌子旁邊，等飯吃。

    “你怎么還在這里？”青藍把圍裙解開，一出來就看見他，瞪大眼睛。

    桃李道：“我餓了?！?/br>
    青藍指著樓下：“餓了自己去買早餐?！?/br>
    桃李眨巴眨巴眼睛：“我看你做了兩人的，我又正好空著肚子，不若幫你解決了，省得你浪費了東西去?！?/br>
    青藍沒見過比他更不要臉的人。

    也不能這么說，宋辛的不要臉，倒是和他如出一轍。

    “你們長得一模一樣，”青藍套他的話，“兄弟？”

    桃李道：“誰同他兄弟?！?/br>
    青藍道：“也是。我沒聽他說過有個不男不女的兄弟?！?/br>
    桃李自顧自地吃面。

    過了一會，他道：“我家里的媳婦兒，也叫青藍?！?/br>
    青藍沒聽清楚：“什么？”

    桃李搖搖頭，又問他年份。

    青藍把日歷拿來：“你從，你從瘋人院里跑出來的？那我家的宋辛呢？”

    桃李望著日歷若有所思。

    他道：“大約，你那宋辛，和我到你這兒的遭遇相仿，是去我那年代里頭去了?！?/br>
    2

    青藍拍著蓉兒，突然宋辛從床上爬起來，望著四處的景致，迷茫道：“青藍，這哪兒啊?！?/br>
    他眼見著木窗外頭搖搖曳曳的葡萄藤，驚道：“你是不是趁我睡覺，把我抬到什么民宿里面去了?！?/br>
    青藍道：“你在說什么呀?！?/br>
    宋辛看著青藍。

    青藍的頭發很長，挽起來，露出白膩柔軟的頸子。懷里拍著個孩子，正含著指頭說些夢話。

    “乖，”

    宋辛咋咋呼呼，把孩子驚醒了。

    青藍連忙低頭哄著，把孩子抱得更緊。

    宋辛道：“你——你不是青藍?！?/br>
    青藍疑惑地看著宋辛，過一會，也有些困惑：“大奶奶，你怎的把頭發剃了?！?/br>
    宋辛瞳孔地震。

    “大，大奶奶？??！”

    3

    “所以，你是從過去來到這里的，你也叫宋辛，但是個雙性人？”

    桃李道：“雙什么人？是這樣沒錯。我同青藍在的時候，可能比你們早些？那我們后來，在史料記載上頭，怎么樣了嗎？”

    青藍想了半天，困擾道：“我怎么知道，你們又不是什么名人?！?/br>
    桃李點點頭。

    青藍打開電腦：“我查查吧?！?/br>
    桃李看著那薄薄的本子打開，突然從里面放出光來，有些刺目，便瞇了瞇眼睛，接著就看見青藍噼里啪啦地敲起鍵盤。

    “你這個人是不是有什么臆想癥，非說——咦？那時候還真有你們兩個人物。不過后來的事兒，沒怎么有人提起?！鼻嗨{道，“只說你們兩個離經叛道，那時候，挺為人所樂道的?！?/br>
    桃李道：“既是沒有消息，想來該是安穩一世，也算好事?！?/br>
    青藍不知道該怎么接他的話，于是沉默下來。

    他說：“你說，從前你同青藍，也是一對?！?/br>
    桃李點點頭，想想自己過往豐功偉績，又有些自得：“青藍本是個大戶人家不得寵的偏房，還是我，做了那家的大奶奶，把他救出來，做了他的夫君?！?/br>
    青藍想笑：“嘚瑟的?！?/br>
    不知為何，又想起宋辛同他之前認識的由來，心里頭有些發酸。

    倘若眼前這個桃李當真是宋辛的前世，那他們前世那一回，也是宋辛把他，一把從泥沼里拉了出來。

    竟是兩輩子都分不開的緣分。

    4

    “你說，你不是我的大奶奶？”

    青藍聽了半天，聽困了，有一搭沒一搭地問：“那你是？”

    宋辛道：“我是宋辛?！?/br>
    青藍聽他在那頭啰嗦半天，只聽懂了這一句，于是點點頭：“大奶奶?！?/br>
    宋辛：“？”

    宋辛總覺得這個青藍固執又古怪得很，和青藍一模一樣，但是模樣姿態間，又有些許的不同。青藍內向害羞，但也偶爾會生些嬌蠻的小性子。這個青藍似是低賤慣了，哪怕說笑間，眉宇間都掛著散不去的苦意。

    并不是日子過得不如意，而是過往太苦了，刻進了他的皮rou里，再祛不掉了。

    宋辛突然心里頭就有些難過。

    他說：“你帶孩子累不累？我幫幫你！”

    不一會兒，蓉兒在宋辛懷里哭得撕心裂肺。

    青藍狐疑地把蓉兒奪回來。

    他說：“你不是大奶奶?！?/br>
    宋辛道：“我早說過?！?/br>
    青藍站起來，離他遠遠地：“那大奶奶呢？”

    宋辛兩手一攤：“不知道啊。我也想問，我家青藍呢?！?/br>
    青藍警惕道：“可你和大奶奶生得這么相似，你莫不是妖怪？你要做什么？君君——！我房里有壞人！”

    宋辛大喊冤枉。

    卻見門口撞進來個壯實的半大孩子，手里拿著一把沖天的掃帚，往地上裝模作樣地呸呸兩口，大喊道：“哪里有壞人！娘我來保護你！”

    接著在看清宋辛的模樣后，卻猛倒吸一口冷氣：“我的大娘，你怎的突然想不開，把頭剃了？”

    有了君君蓉兒在，青藍似是又找到主心骨，坐直了，與宋辛說起話來。

    “那大奶奶，去了你那個時間去了？”

    宋辛猜：“大約是？鬼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他回來了，我才能回去?！?/br>
    青藍面色也不太好看。

    宋辛說：“你別急嘛。這幾個孩子是咋回事？我現在既然在這里，有什么忙還是可以幫一幫的?！?/br>
    青藍理所當然道：“我和大奶奶生的?！?/br>
    宋辛：“哦……”

    宋辛：“蛤？”

    宋辛：“你兩個生的？你是女的？不對。難道前輩子我是女的？”

    青藍面色發白：“我是雙兒。大奶奶也是?！?/br>
    宋辛手忙腳亂替青藍擦眼睛。

    “想來大奶奶也嫌棄雙兒身子笨重，來世做了男兒，嫌棄我了?！鼻嗨{掉著眼淚不高興。

    宋辛最見不得青藍這張臉蛋掉淚，他在現代，自己明明是個暴脾氣，還把青藍寵得飛到天上去了，眼見著眼前這個，本來就生得瑟縮些，惹人可憐，性子又這么敏感易哭，更是手足無措起來。

    他說：“你不要這么想——肯定是你的大，那個，大奶奶，他心疼你做雙兒，這么辛苦，就和佛祖許愿，要你來世輕輕松松做個男的，不用生育，不用養家，就被他捧在手里寵著就好?！?/br>
    青藍撩起紅腫的眼皮：“當真嗎？”

    宋辛連連點頭。

    青藍怏怏：“我想大奶奶了?！?/br>
    宋辛也想青藍，也不知道他前世這么個大奶奶的身份，到了他家青藍面前，會不會也和他一樣，不知輕重地就把人家弄哭了。

    5

    幸而互穿沒持續多久。

    這天晚上，折騰一天又是給孩子換洗衣服，又是唱歌，終于干完活兒能睡下的宋辛，在一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客房。

    青藍把臥室門關得緊緊，像是生怕之前那個桃李闖進來一樣。

    宋辛敲敲青藍的房門。

    “干嘛？”

    青藍警惕道。

    “是我?！?/br>
    宋辛吊兒郎當地笑，又敲幾聲：“我，我宋辛，是我回來了?！?/br>
    青藍拉開門，上下打量幾下就認出了這是他的戀人，慌慌張張把他扯進去。

    “我聽說，你是回到以前了？”

    青藍急切地問他。

    宋辛點頭。

    青藍呼出一口氣：“嚇死人了?！?/br>
    宋辛拍拍他的肩膀，又把他抱起來，惡劣的心思起來了，逗他一句：“我是真想不到，前輩子你竟然給我生了這——么多孩子！”

    青藍：“？”

    青藍摸他的額頭：“你是不是病糊涂了?！?/br>
    6

    桃李眼睛一打開，也從偏房里頭醒過來，匆匆去找青藍。

    “青藍，你沒事罷！”

    他上下打量青藍的神色：“那個現代來的宋辛有沒有欺負你？我聽說他脾氣不好?！?/br>
    青藍不樂意地撇撇嘴。

    “以后大奶奶要去哪里，帶著青藍好不好？”他囁嚅道，“我被嚇壞了?！?/br>
    桃李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穿越到現代去了，當然不可能可以帶著青藍。

    但他還是答應下來。

    “大奶奶自然是同你一處?！?/br>
    桃李認真道：“大奶奶才替你去見了下輩子的你，過得很好，大奶奶也很好?！?/br>
    “不要怕，往后我們一同生、一同死，再一起去未來，下輩子再相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