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跑路
那晚過后,從爻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模樣,甚至更為聽話妥帖。樂宴觀察了一段時間便開始一再試探著作妖??赡呐滤哉Z間冒犯的意味再明顯,折騰從爻的行為越發過分,從爻也沒再對他做什么出格的舉動,頂天了會在聽不下去的時候湊上來用唇舌堵他的嘴,然后捏捏他的手掌小聲要他“別說了?!敝劣谄渌?,好像就算樂宴跟他說要他的心他也能立馬剖出來捧到樂宴面前。除了對那塊和合二仙佩避而不談外,沒有一件事是違背了樂宴的心意的。 樂宴坐在門檻上,剪了剪燭芯,確保從爻回來的時候燭光能給他增添一些“家”的氣息。他這幾天想起了一些有關從爻的事,只是很模糊,他只能記得當年自己依著習慣離開從爻身邊,卻難能可貴地生出一絲愧疚,甚至在從爻被剃了仙骨逐出師門流落街頭時偷偷在他手心里留下一縷妖力好庇護他不受妖物所害。他再次想,從爻怎么就成了魔修呢? 樂宴看著籬笆外的景色長嘆一口氣,現在把那塊玉得到手才是一等一的要緊事。 從爻回來后,樂宴故意敷衍地應答,不管從爻搜腸刮肚拋出什么話,他都只回答:“嗯?!薄皩??!薄昂??!?/br> 果然,到了夜間從爻又忍不住攬著他的腰,低聲下氣地問:“我又有哪里做錯了嗎?狐貍哥哥告訴我好不好?” 樂宴背對著他不應聲。 “狐貍哥哥?” 樂宴勾起嘴角,去掰從爻抱著他的手。如他所料,沒掰動。不過他本也不是真想把那只手掰開就是了。樂宴冷聲道:“放手,我要睡了?!?/br> 從爻看著懷里人的后腦勺,嘴唇微動幾下放開了手。他就這么看了一夜,想了一夜,樂宴要什么他都給了,除了那塊和合二仙佩。白日里樂宴確實又提了一嘴,可他岔過話題后樂宴也沒再說什么。真的要給嗎……可那玉佩…… 樂宴其實也沒睡過去,他只是在閉目養神,盤算著如果從爻沒能想出來的話他該怎么委婉地提示。還好,第一縷日光照進來時他聽到了一陣淅淅索索的衣料摩擦聲,隨后手心里就被塞進了一塊暖玉,憑大小形狀來說,正是從爻那塊玉佩。他感覺到自己握著玉佩的那只手被兩只手包著執起來抵在從爻的嘴邊,他聽到那人以極細小的聲音講:“別離開我……” 放輕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樂宴倏地睜開眼。他看著掌心里的玉佩眉頭微蹙,他本以為從爻就算意識到了也會像先前那樣避而不談,他本以為自己要花上好一番功夫,可現在,那暖玉好好地落在他手里了。 樂宴無意識地摩挲著玉佩,晨光熹微,他看著從爻在院里一招一式地行著劍招,恍惚間那個練劍的身影與他記憶中的那點影子重疊到一起,一樣的白色勁裝,頭發簡單地束成馬尾,只是那招式越發嫻熟、游刃有余。 接下來的幾日樂宴不再折騰著從爻到處跑,反而會主動要他留下陪著自己。他也說不清楚是為了什么,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這么做。 從爻對此受寵若驚,又十分不安,他告誡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庇秩滩蛔〕翜S在樂宴對他的這一點好里。于是他愈發的乖順,就算樂宴不再索要他也時常帶些禮物回來想討樂宴歡心??蓸费缰皇切χ障露Y物,不曾說過一句喜歡或是厭惡。 這些天夜里從爻總是要抱著樂宴才能睡過去,可沒一會兒又會被噩夢驚醒,那些噩夢無外乎都是他一覺起來樂宴就消失不見或是直接在他眼前消散。他驚醒后總要反復確認多次樂宴是不是還在自己懷里以及這是不是另一個夢。 樂宴不止一次在夜半時分朦朦朧朧地感受到身后的人收緊手臂不斷用氣聲呼喚著他的名字。有時他起得早,甚至會看到從爻雙眉緊皺、身上冷汗淋漓仿佛在經歷什么極大的痛苦。那人的嘴唇在睡夢中微微開合著,他湊過去細聽,聽到的全是“別走……別離開我……”“我錯了,你別走……” 每每這時,樂宴都會把從爻叫醒。明明是魔修,睜開的雙眼里卻好像含著淚,脆弱得好像只沒斷奶的貓,不知道在夢里受了怎樣大的委屈又是遭遇了怎樣的狼狽。 總之,從爻的憔悴對樂宴的最終目的來說,是好事。在做好月無花法器的雛形后樂宴劃破手指,猶豫一下還是分別滴在了和合二仙佩和雛形最中心的那顆半妖內丹上。 半妖內丹在吸收了血液的那一刻開始發著悠悠的光,整個雛形都從桌上飛起來在樂宴面前旋轉著,那塊玉佩也慢慢地融入法器中。玉佩完全被法器吸入其中后法器逐漸變為血紅色的玉石質地,半妖內丹散發的光芒更盛。月無花法器慢慢降落至樂宴手中,成了。 樂宴長舒一口氣看向門外,他今要了一樣難尋的東西,從爻少說也要到傍晚才回得來,而此刻,才剛剛過了晌午。 剛結了痂的傷口被樂宴撕開,他細致地在法器的花瓣上繪上符文。最后一筆落下,他猛地將那法器擲向院子角落的那朵與法器模樣相同的紫色小花。那花周邊又出現一只煙云凝出的手想要制止法器的去勢,可在解除到法器的一瞬間就如它出現時那樣消散了,與此同時更多的煙云聚集起來凝成手掌的模樣想抓住法器,卻都好像被燙到一樣一觸即收。 血玉質地的法器正中紫色小花的花心,那花搖晃幾下隨即便不堪重負地迅速枯萎了。而法器也瞬間四分五裂化為空氣中的細小塵埃。 妖力自腹部的妖丹處發源順著經絡蔓延,樂宴只覺得渾身都輕快了不少。他轉頭看了眼這間他被關了將近一個月的小木屋,心情有些微妙。他掐了個決,將指尖的火焰彈向木屋,隨后抬腳向山下走去,“永別了,從爻?!?/br> 周遭的環境與一月前的相差無幾,樂宴呼吸著自由的空氣,一陣輕松。他思索著自己的下一個目的地。先前都是在南方住著,不若這回便北上吧…… “唰——” 樂宴反應極快地斬斷一根向他襲來的藤蔓,他雖思緒飄忽,可多年以來形成的本能反應還在。什么東西,這林子里什么時候多了別的妖了么?可樂宴并沒有感受到別的妖氣,他且戰且向林外走。那藤蔓逼得并不緊,只是時不時地攻上來——或是說想要纏著他挽留,拖延了樂宴的腳步,讓人心煩。 林子的邊緣就在前方,樂宴不再管這些煩人的藤蔓,向那邊掠去。 “啊啊啊??!”在樂宴接觸到邊緣的一瞬間,他像是撞在了什么屏障上跌落在地發出慘叫,他周身都被一陣強烈的電流竄過,疼得他蜷縮在地上,只能蜷縮著時不時抽搐。而藤蔓也在這時追上來,它們溫柔地托起樂宴的身體。而后樂宴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從爻冷冷地看著樂宴,眼睛一瞬間猩紅如血。 “不騙我,嗯?” “我沒算錯的話,狐貍哥哥快到發情期了吧?跑什么,你還想要誰來cao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