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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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景之看著同事發來的定位,傾身向前讓司機拐進眼前那條小道,車身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劇烈地顛簸起來,半開的窗口傳來青苔和爛泥被碾壓時那種濕漉漉的氣息。 “停在水產市場門口?!彼呐乃緳C的椅背,緊鎖著眉頭下了車,“謝謝您嘞?!?/br> 喧鬧的人流從他腳尖駛過,魏景之快速掃視著出口嘈雜的人群,目光所及沒什么看起來“閑逛”的人。他脫下還殘余著飯香的夾克,露出里面那件印有獅子頭的劣質polo衫——他看起來和周遭那些中年男人別無二致。他反手將車門大剌剌地甩上,叉著腰在原地左右疏送了兩下筋骨,夾著皮包從散發著水腥味的板車列隊間靈活地竄入了集市大門。 兩天前載著受害人的目標車輛駛入了集市,這是監控中能找到的最后的蹤跡,在斷定車還在集市內部后,他們最終在攤位錯落在錯綜復雜小路里地居民區里發現了那輛被遺棄的車子,那時車內物品已經被完全清空,連根頭發絲都沒有留下,空間還殘存著濃重的化學藥劑氣息,果不其然,在之后檢測中座椅和后備箱上都發現了殘存的漂白劑,顯然,他們要對付的那批人不僅有組織、有紀律,還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而且和前兩起的拐賣案一樣,在轉移之前都會將現場進行大幅度的清理,幾乎沒有留下沒有任何蹤跡或是能用的證據。 魏景之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此地靠近市郊——大概率證實了嫌疑人找到了買家或者在等待同伙接手。根據之前兩起同類案的推測,作案人員訓練有素,分工有序,買賣的交易過程不會持續太久。但由于這里常年排除在城市的現代規劃之外,依靠漏洞百出的監控系統肯定行不通,只能采取最原始的便衣走訪,魏景之咬咬牙向上級要了警力申請,詢問、走訪、踩點,把附近方圓三公里能藏人全蹲了個遍,經過20多個小時不間斷輪班,他們終于在在集市后的老舊小區鎖定了目標嫌疑人。 ?作為目前已知的第三起人口拐賣案,這個團伙極有可能在實施綁架前就已經準備好了運輸時的安全屋。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魏景之決定今天下午六點再實施抓捕,在此之前盡最大可能全面封鎖街區,保證受害者的安全。 魏景之從兩株大的嚇人的綠色盆栽間穿過,看見了那間熟悉的閃著霓虹燈的水族館,新派來做便衣的小伙子看起來有點緊張,揣著兜不自然地走動著,他在濃重的水腥味里向對方打了個那種“穩定軍心”的眼神招呼,便大步流星地穿過咕嘟咕嘟的熱帶魚缸迷宮,從后門走向狹小破敗的棚屋區——一門之隔,仿佛另一個世界。 市場背面是新一批改良的街邊門面房,另一側卻還保留著城中村原貌的磚房,它們歪歪扭扭地從矮墻后顯露出來,家家戶戶的大門都隱藏在擺滿雜物的缺口里,目光所及處都是那種所謂的 “貧民窟”氛圍——賭鬼,酒鬼,窮鬼…全都擠在那片城市邊緣尚未被注視的角落里,運行著自己那一套的邏輯和規則。 魏景之一邊用余光看向身后,確保沒人起疑后按照暗號敲了敲身側布滿灰塵的車窗,聽到車門解鎖的聲音后利落的鉆了上那輛灰色面包車。車內熱烘烘的,煙味、衣物的酸臭味和各類速食的濃重味道混合在一起,沖得魏景之睜不開眼。 “嚯!味夠重的啊?!蔽壕爸欀亲有?,“大家都辛苦了!再堅持堅持!” 老許一邊嗦著面一邊拿起旁邊的望遠鏡遞給魏景之:“魏隊長倒是半路開溜回家關懷家人了,老哥我好心碎啊?!?/br> “就你會貧呢?!蔽壕爸谝黄p微的哄笑聲中接過望遠鏡,看向那棟破敗的灰色建筑,窗口依然被窗簾掩蓋,未見半點人影。他很難去想這個家里日夜呵護的女孩究竟在這幾天里遭遇了什么,也很難想象如果他們沒能及時找到她,她的命運又是如何。 老許看到他依然緊皺的眉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他們雖然高明,但總會露出狐貍尾巴的!放心,這次一定能把他們一手抓獲,這次也多虧了小李,穿那么臟那么臭的衣服翻垃圾,總算撞上點好運!” 魏景之看向角落里那個滿臉通紅的女生,就在昨天調查陷入僵局的時候,扮成拾荒者的小李去挨家挨戶翻垃圾的時候正好碰到開門查看情況的嫌疑人。 被點到的女孩連連擺手:“為抓住兇手,都是應該做的!” “剛畢業就有這種狠勁,我們老同志也得向你學習?!蔽壕爸蛩度チ艘粋€肯定的眼神,他抬手看了看表,伸手利落地從后備箱丟出申請出的裝備袋,“同志們,既然花了這么大心思確定嫌犯的位置,我們就必須萬無一失,現在距離行動開始還有一小時二十三分鐘,通知各小組核對方案,檢查裝備,我們要以最快速度和最安靜的行動實施抓捕!” 穿好防彈衣,他拿起那把許久不用,甚至顯得有些沉甸甸的手槍,那種冰涼的觸感瞬間將他帶回了那一切的開端。 第一起綁架案的受害者是一名13歲的女孩,她的尸體兩個月前在Y市景泰地產新開發的地皮上被發現。魏景之記得那天清晨霧格外地大,水汽濃重地透過外套貼在他的皮膚上。 Y市一連兩周的大雨讓這片還未開墾的土地已經變成了一攤爛泥,警車最多只能開到整個園區門口,魏景之只得踩著皮鞋狼狽地一步一滑地在深草坑里亂走。 目之所及,一片濃重的綠色,空氣里彌漫著那種潮濕泥濘的氣息蛇一樣纏繞著他裸漏出的皮膚,嘶嘶吐著信。指引他的的園區負責人絮絮叨叨地解釋著發現經過,言語里反復強調著施工方的不易,魏景之對他的車轱轆話感到厭煩,卻又限于腳上一尺厚的淤泥而加速不成,只得故作耐心地應答。經過十幾分鐘的艱難徒步,他終于來到那片剛動工的人工湖,同事們都黑壓壓站在坑底,他三步并作兩步滑下泥地,看見了那具側趴在松軟泥土里的女尸。 無論看過多少具血淋淋的尸體,他依然會被對孩子施加的罪行激起無法克制的憤怒——她還是在上中學的年紀。凌亂的黑發間皮膚露出那還是張帶有嬰兒肥的臉蛋,女孩蒼白的嘴無力地半張著。她身著紅色連衣裙,沒有鞋襪,身上無任何首飾。魏景之戴上手套,撥開她的頭發——后腦勺有干涸的血跡,應該是從背后被人用重物擊倒,脖頸上有青紫的痕跡和銳器劃過的血痕,身上布滿各種新舊不一的傷疤,指甲內滿是爛泥雜草。 “死亡時間大概三到四小時?!狈ㄡt半蹲在他旁邊道,“死因暫時還不太好判斷,得回實驗室剖來看?!?/br> “知道了?!蔽壕爸畯男厍焕飰撼鲆豢跉鈦?,“尸體先運回局里,叫他們把照拍好,拉上半公里的警戒線,讓那邊暫時先別開工了?!?/br> 他站起身來,順著水塘邊女孩滾下來壓出的泥痕一路向上,一條不難辨識的路從灌木中顯現出來,他跟著壓斷的枝條向另一頭走去,希望能看到什么掉下的身份證明之類的東西。 走得越遠,嗡鳴聲就越大,他抱著不詳地預感抬頭的時候,兩架挖掘機就在他腳前推著大坑,而痕跡到此終止。 cao。他內心大罵,向那群工人吼道:“這里是犯罪現場,誰允許還你們開工的?” “警官,大雨下了好多天了,工程耽誤這么多天必須得趕啊,那頭死了人,我們這邊施工怎么礙著了?”工人不情不愿地回答他。 “你說怎么了,兇手就是在這片區域留下的線索,你給我把地推平了還怎么找?” “這……我們也不知道啊,反正頭說了一切照常?!惫と藫狭藫项^,斜眼看他。 “現在就給你們負責人打電話,告訴他不停工犯的是刑法,讓他好好考慮一下!”魏景之看見那幾個人臉上掛著的滿不在乎的神情,簡直怒火上涌,撂下這句轉身就走了。 拿到尸檢報告后,那種憤怒在他的心中只增不減,女孩是死亡后才被人推進人工湖,真正死因來自于后腦勺處由鈍物造成的開放性傷口。女孩下體有嚴重的撕裂傷,顯然生前遭受了長時間的性暴力,從身上傷口的愈合程度來看,時間跨度足有一年之久,甚至脖頸上的刀傷是在今早被殺害時才形成的,徹底毀掉了她的腺體。法醫還在她的胳膊上發現了細微的針孔,但其身體內并無市面上現有的毒品成分,更離奇的是,女孩胃里除了半消化的食物還有一小團頭發,機器檢測其中存在六種不同DNA序列,無一和女孩本身吻合。魏景之在全國失蹤人口系統中確認了她的身份后,一個軟弱流淚的母親和一個麻木不仁的父親互相攙扶著來到警局,告訴他女孩已經離家出走兩年了,他們早當作沒養過這個女兒。 隔天,景泰地產的老總發表立即停產配合調查的聲明就登上了新聞頭條,那時,魏景之看著辦公桌上對方送來的果籃和網頁上受害者家屬收到公司一大筆“道義捐贈”時感激的笑容,只是理所應當地認為只是無良的小道記者和某個急缺錢的家伙的一次交易產生的一次裝模作樣的公關打點而已。 而在兩個月后當他被上級告知暫停調查時,當天晚上,魏景之一個人坐在堆積如山的資料前,意識到自己的所有線索無一不中斷,那種強烈的不安感襲擊了他的大腦,似乎一種看不見的阻力正從四面八方逼近他,一時間,冷意從他的手指彌漫上來。那個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的幻影又趁虛而入,重新出現在了自己的對桌。 魏景之的思維在短暫的空白中突然為自己找補出了一段氣味,那絲絲的,溫暖潮濕的海洋氣息狡猾地出現在了鼻尖,他呆呆地僵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影子,對面人倒是行動自如,向后一仰,推動著座椅熟練地探身從他眼前的檔案中抽出一本,挑剔地翻看著,發絲垂落在眉間,好像一個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的夢。 對方似乎終于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抬頭戲謔地盯著他:“早告訴過你,事情永遠不會那么簡單的?!?/br> “嘶……”手指突然傳來刺痛,魏景之猛地回過神來,原來是煙頭已經燃到了底,他用手邊的咖啡杯熄滅了它,將散落的煙灰攬進零食包裝袋,單手擲進垃圾桶。 右邊的窗子被風砰一下吹開,帶著寒意的涼風刷地竄進了他的領口,他站起身來,看到對桌已經空無一人。他苦笑出聲,甩甩頭,重新抽出一支煙塞進嘴里點燃。 算了吧,魏景之,他想,尼古丁比追隨一艘狂風暴雨里的孤帆要靠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