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關于第一次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呢？”

    嚴明雋正走著神，就感到一雙溫涼的手遮住他的眼睛，驟然失去了明亮的視野。他轉而抬手覆在那雙手上，語氣溫柔，“在想你?！?/br>
    原景遇笑得放下了手，環在了他脖頸上，下巴枕在他腦袋上，“哈哈學弟今天不太正經噢?！?/br>
    沒有什么別的動作，只是留戀著原景遇懷抱里淡淡的奶香味。嚴明雋也沒有反駁，只是說，“小遇呢，你感覺怎么樣呢？”

    原景遇松開胳膊，自然地坐在他邊上，一邊撐著臉頰說道，“還可以吧，學弟表現不錯呀?！?/br>
    他的眼睛很圓，但是眼尾微垂，看起來非常無辜。嘴唇也較為豐潤，下唇有些微微的rou感。原本粉白的臉頰現在還有點紅意，明明是很純的長相，偏偏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嚴明雋定定地看著他，沒有忍住，摟上了他的腰，輕輕又珍重地吻住了他的唇瓣。然后才稍微退開些，“這種時候也還叫我學弟嗎？”

    原景遇不迎合也不拒絕，只是笑，“明明不覺得學弟很親昵嗎？我就喜歡這么叫，我本來就是學長噢，明明要乖乖的?！?/br>
    乖乖的——

    嚴明雋心里淺淡地笑了一下，鋒銳的眉眼舒展，變得柔軟，“我很乖，那就再做一次吧學長，我會好好滿足學長的，全部都會吞下去的……”

    原景遇笑著要打他，結果只是拿手捂住他說話的嘴巴。被嚴明雋恬不知恥地舔了幾下掌心，濕漉漉的。他愣了一下后，飛快地縮回了手。

    沒想到學弟看起來這么正經一個人，結果上了床這么沒有下限，整的他一下子都不知道該怎么裝純。

    嚴明雋已經欺身而上，雙腿分開跪坐在他身上。見他確實沒有什么抗拒的意思，才邊撫慰著他繼續剩下的情事。

    他赤裸的肩膀上幾個牙印宛然在目，胸乳上留下了幾道深紅的指痕。倒是原景遇身上，一點較重的痕跡的都沒有，左右不過是被他輕吻舔舐了幾下。明明是后輩，年紀還更小一些，但是對愛人克制非常，原景遇幾乎可以從他眼里看出來幾分疼惜的意味。

    ……大概也是他裝柔弱小白花真的很成功？

    關于戀愛

    “景遇，那個一年級的學弟又來找你了?！?/br>
    “好的，我這就來?！?/br>
    原景遇收拾好書包，扶了一下銀邊的眼鏡。他的長相太秀氣，自己不是很滿意，所以配了一副防藍光無度數的眼鏡，看起來有點清純禁欲系。但是他一笑，又沒有什么距離感了，只讓人覺得溫柔可親。

    他很懂得利用自己外貌的優勢，營造一個慣用的受人歡迎的人物形象，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嚴明雋正隨意地靠在欄桿邊上，目光發散。見他出來，當即站直了身子，想要伸手接過他的包。原景遇深諳戀愛竅門，這會兒兩人在一起還沒有多久，他當然不能表現得如此嬌縱，不過主要是因為現在班級門口人還挺多的。

    他這樣，嚴明雋也沒表現出什么，只是站到他身側，兩個人一起走了出去。

    從背后看，嚴明雋穿了一件深灰色印花的寬松衛衣，一雙長腿被裹在抽繩的黑色工裝褲里，背挺得尤其直，186的個子格外挺拔。

    而原景遇襯衫外面罩了一件紅色的針織毛衣，直筒牛仔褲下是一雙白色高幫的air　force1，比嚴明雋還矮了好幾公分。兩人風格不一，倒是一樣受人歡迎的類型，不過看起來就不好接近的高冷學弟，其實已經是他的小男朋友了。

    最近嚴明雋好像很忙的樣子，黑眼圈也比較重，看起來很累。但是也不跟他說是在忙什么，只是盡力把自己的疲倦掩飾得很好，像是怕傳給他一點什么壞情緒似的。

    大二的課比大一其實還少些，從他倆說不清道不明的在一起后，嚴明雋時常過來找他一起吃飯，沒下課的時候就自己等在外面。最近兩個人聚在一塊的時間也少，看學弟這沉悶的性子，原景遇有意調教，故而冷落他了些。

    嚴明雋知曉看起來溫和的男朋友其實很有點小性子，也知道他有點不大高興。他有認真地在哄，只是效果不太明顯。

    他慢慢、慢慢牽住原景遇的手，交握在手心，偏頭看他，“晚上去吃芝士肥牛蓋飯吧，我記得學長上周說過很想吃……”

    “嗯好?！?/br>
    其實他應該關懷備至地詢問男朋友最近遇到了什么難題的不是嗎，再輕聲細語地安慰，做一個善解人意的好愛人。

    不過那得是還沒把學弟搞到手之前了，搞到手之后，他這個知心好哥哥就不太稱職了。睡也睡過了，一步一步確定了嚴明雋心里他的地位以后，他純白無辜外表下的劣根性不由得就顯露出來了。

    ……他天生就是這樣，明明有想要毀掉別人的惡劣欲望，偏偏就裝得越是純然無害。

    溫柔體貼的模樣，不過是獵手誘捕獵物之前精心的偽裝罷了。一邊做著加害人的事，一邊還要把自己擺在受害者的地位，博取同情。

    反正男人不就吃這一套？

    原景遇心里嗤笑，嚴明雋一個大少爺，能有什么煩惱，對吧？

    當然也沒必要，為他分擔苦惱。

    三.關于禮物

    他好像生來沒有從別人那里得到愛，但是他并不是不會愛。

    沒有人教他。

    但是本能地，他看到過愛人笑容明媚的樣子，看到過他纖長睫毛微顫的樣子，看到過他柔軟的嘴唇吻上他的臉頰。他就知道，要怎么愛他。

    是克制的，溫馴的，柔軟的。

    是疼惜的，愛憐的，虔誠的。

    他只是太笨拙，以為言語沒有表達的東西，行動會來證明。如同愛人不這樣喜歡他，但是甜蜜的唇瓣也會吐出甘美的愛語。

    都看得到他墨色瞳孔里狡猾的笑意了，和一開始頻頻巧合地出現在他面前，客氣禮貌說“對不起，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學弟？”的樣子一點也不一樣。

    ……小騙子。

    原景遇還挺驚訝嚴明雋會在晚上把他約出來，沒記錯的話，大一學生晚上還要上晚自修的吧。自己就是學生會的人，怎么還知法犯法呢，要不要，偷偷去紀檢部舉報他一下？

    不過嚴明雋一看到他，就自然地腳步向前，然后又頓了頓，兩只手還背在身后。

    原景遇一看這架勢，心道這是要送禮物嗎，怎么弄得這么嚴肅。

    于是他走到他面前，微微踮腳，“學弟要給我送禮物嘛？還是什么驚喜，不用為我這么破費噢，只要和學弟在一起我就很開心啦?！?/br>
    嚴明雋把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子拿到面前，又不容分說地遞到他手里，“嗯，回去再拆吧?！?/br>
    他什么別的也不想做，攬住原景遇的腰，熱切地吻住他的嘴唇，一切負面的情緒都被他拋在腦后，和微苦的愛意一起吞咽下肚。

    原景遇回吻過去，舌尖舔過上顎，又交纏在一起。

    剛剛好像看到嚴明雋手上纏著繃帶啊。

    一吻畢，原景遇秀眉微皺，“手怎么了呀？”

    嚴明雋左手顫動了一下，搖搖頭，“沒什么，不小心劃到了?！?/br>
    見他不愿細說，原景遇也沒有強求，只是“噢——”了一聲，終止了話題，“注意換藥，不要感染了?！?/br>
    “嗯?！眹烂麟h輕聲應答。

    他總是繃著的嚴肅面容舒展開來，目光繾綣。

    “生日快樂，小遇?！?/br>
    “我的生日還沒到啊?！痹坝霭l愣。

    “陰歷的生日?！眹烂麟h補充道，“我們一起去吃蛋糕吧，我訂好了你喜歡的巧克力口味的?！?/br>
    “好哦?！痹坝鰻科鹆怂侵粵]有受傷的手，嚴明雋立即換了個十指交扣的姿勢握緊了。

    ……等到快卡在門禁時間回了寢室，原景遇才有機會一看吃蛋糕前放回寢室的禮物。

    拆下了幼稚的蝴蝶結，原景遇看到，里面是一個剛剛新出的黑色v字型的PS5。

    “什么嘛?！?/br>
    原景遇失笑，小男朋友還挺懂他的嘛，他好像沒在他面前說過喜歡這種東西來著。

    不然要是嚴明雋問起來，作為一個清新的小綠茶，他肯定要說自己喜歡的是什么經典文學書籍，你的心意到了就好咯，男朋友？

    還挺貴的，看來明天得請學弟吃頓飯了。

    關于家庭

    嚴明雋是單親家庭這個，倒是原景遇沒想到的。

    初見面，他只看到這個學弟看起來很酷guy的樣子，看誰都一臉冷淡，衣著打扮、舉手投足又是些掩不住的驕矜之氣。

    ……嗯，帥氣多金，看起來確實容易讓人感興趣，讓人不由得有征服欲。

    所以，看到男朋友兼職打工的時候，原景遇還挺意外。這是大少爺出來體驗平民生活嗎？

    有點辛苦啊，出了這么多汗。

    原景遇拿了手帕紙給他擦了一下汗，嚴明雋也不覺得被愛人撞破打工有什么尷尬，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啊怎么了，這么看我?！?/br>
    原景遇眉眼彎彎，笑意很甜。

    “……這么會疼人，學長?！?/br>
    原景遇都要覺得奇怪了，什么時候疼人竟然會和自己搭上關系，只是擦個汗而已。該說不說，男朋友是不是有點缺愛啊。

    有錢人家內部都這樣？

    他自己是寄養在和藹可親的姑姑家里長大的。小的時候，父親母親就出車禍去世了，但是出事的時候也是他們的保護，他才幸免于難。姑父和姑姑家里沒有別的孩子，他們家只是普普通通卻又溫馨的家庭。

    所以，他過得挺好的。

    之所以養成會這樣雙面的性格，如此惡劣，骨子里也藏著毀滅他人和自我毀滅的欲望，不過是他生來的天性就如此罷了。

    姑姑家里為了避免戳到他傷心事，對他的關心和照顧都是小心翼翼。在更多的學校時間里，他自由生長的天性同惡劣的欲望一起生根萌芽，構成了兩面的自我。

    他就是單純喜歡這樣，不需要別人同情。

    從沒有設想過長久的感情，熱烈和絕對偏愛的火焰燃盡成了余燼，滿足的他就會離開。嚴明雋只是看起來冷淡而已，而原景遇才是內里冷酷，完全的自我利益至上主義者。

    不過原景遇這會兒還沒想著要分手呢，男朋友尚且合心稱意，他還沒有找到合眼緣接棒的下一任。

    不過這一天，嚴家的人倒是先找到他面前了。

    ……大概是寫支票逼他分手這類？原景遇被人帶走前還這么想著。

    見到人了，是嚴家的掌權人、嚴明雋的父親——嚴余。成熟的男人，常年浸yin在權力場里，哪怕不開口氣勢也十足壓人了。兇得很，比他兒子還冷得多。

    嚴余仔細審視了一下面前的青年，生得很好，五官端正，形體也好，看起來是很乖的小朋友。

    原景遇一開口，聲色清朗，眼神澄澈，“您好，請問找我有什么事嗎？”

    說話禮數都沒有什么錯處，和他對視也毫不畏懼，游刃有余的樣子。嚴余又聯想調查里面拍到的，在自己兒子面前溫柔純然的樣子，眉頭微皺。

    “我想跟你談談關于嚴明雋的事?！?/br>
    和自己兒子這么疏離的，真是頭一回見，原景遇禮貌開口，“您請講?！?/br>
    他應對著男友家長，目光卻停留在對方身上。金絲細邊的眼鏡，高級定制的西裝，年齡雖長，但是五官深邃，不再是年輕人張揚的帥氣，而是沉淀下來的成熟韻味。

    老禁欲系了，干起來可能會很得勁？他好像沒有試過這種類型……不過原景遇雖然喜歡裝善解人意的小白花，但其實不喜歡哄人，更不喜歡討好居高臨下的類型。

    只是沒有想到，嚴先生并不是來叫他和自己兒子分手的。他說已經看到了嚴明雋的決心如何，他并不贊同他們在一起，同樣也并不反對，自己的選擇就要自己來承擔后果。

    從嚴先生輕描淡寫的只言片語，原景遇大概就可以猜到，嚴明雋這幾個月的日子好像并不是很好過。雖然男朋友一開始就沒說過自己是什么富二代，但是一直未曾在物質上虧待他。啊學弟不會真的一個禮拜打五份工給自己買禮物，然后還要養活他們兩個人吧。

    原景遇有點輕微的罪惡感，學弟已經到了為了他愿意和家里斷絕關系的地步嗎，嘶——有點難搞。

    現在說好聚好散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關于決定

    “哈啊……您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啊，我畢竟，呼，是您名義上的兒子的男朋友噢?！?/br>
    嚴余堵上那張只會說不愿意不合適那些糟糕話的嘴唇，“我沒有承認過?！彼潇o地絞緊了腸道里年輕人的兇器，眼鏡被他丟在一邊，一雙桃花眼由于視野的輕微模糊瞇了起來，呈現出幾分兇性來。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與小朋友交纏在床上，第一次是意外，淪陷卻遠早于那一次開始。

    說到底，他們兩個既是父子，雖然相看相厭，但是兩個人在某些方面卻是驚人的相似，比如說看男人的眼光么，都會無可救藥地被同一個人吸引。

    ……他當然沒有想過會把兒子的男朋友拐上床，但是既然拐上了，他只能咬死不承認這個小壞蛋和兒子的關系。何況他也不是沒有機會，年長有年長的優勢，嚴明雋和他比起來還是太嫩了。

    原景遇臉上的汗水被兇狠地吻掉了，他那雙動人的眼睛染上了細碎的惡意，臉上還是無辜的表情，“兒子的男朋友會出軌，都是您的錯噢，嚴先生。要是被明明看到您這么欺負我，他肯定會生氣的呀?！?/br>
    “那就讓他看?！眹烙嘁呀泟忧榈貌恍?，他難以抗拒地想和身下的人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把兩個人唯一相連的東西吞到最深處，一絲也不分離。

    “讓他看看我是怎么愛你的?！?/br>
    ……

    嚴明雋已經用鑰匙打開了房間的門，干脆地嗆了一聲，“看不到?！?/br>
    捉jian在床的他顯得格外冷靜，蛛絲馬跡他又不是看不到，和父親的交鋒也不知持續了幾波，一直一直在抗爭。

    他了解父親，正如父親了解他。

    嚴余甚至沒有從他身上下來，在扭頭看兒子一眼之前，先把被子端端正正地蓋好在原景遇身上。

    原景遇絲毫不慌張，他把臉縮在被子里，委委屈屈地開口，“明明……”

    嚴明雋嘆了一口氣，扔了手里的包，走到床前，不發一言地親上他臉頰。

    真奇怪，七歲的時候，母親死的時候他沒有流淚，他早知道父親母親根本不相愛，同樣也不愛身為血脈延續的他。

    政治聯姻的形式婚姻，在用醫學技術得到了他以后就分崩離析了。母親的去世，也許反而是個解脫吧。

    相愛的人總是不得相守。

    他繼承了來自母親飛蛾撲火的偏執愛情觀，同樣也繼承了來自父親的冷漠而不易心動的性格。

    他沒有得到過愛，沒有期盼過愛，也沒有為了什么而哭過。但是為什么看著眼前人的時候，想要相守一生的時候，眼睛會如此酸澀呢。

    “哈哈，明明哭了也沒事噢?！?/br>
    大概是早就有過承諾吧。

    所以——

    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