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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他用死亡,換我浴火重生。 天使港,不夜城。 晚七點整,天空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街邊,幾條骨瘦如柴的流浪狗,正不停地對著空巷狂吠。 緊接著,便從不遠處駛來幾輛黑色轎車。浩浩蕩蕩,最后依次停在一棟老舊的住宅樓下,尖銳的剎車聲兀地打破了夜的寂靜。 待車停穩后,幾名訓練有素的黑衣保鏢率先下車,分別站在車門兩側,并迅速在上方撐起一把巨大的黑傘。 車門打開,一名容貌俊美的男子緩緩從車上走了下來。 從目測來看,這人至少在一米八零以上。 臉部棱角分明,皮膚很白。劉海向后梳起,露出飽滿的額頭。微卷的睫毛下,是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仿若浩瀚宇宙中的璀璨星辰,裝了太多讓人看不懂的東西。 而眼尾的那顆淚痣卻生得恰到好處,無形之中為他消減了幾分眉宇之間的戾氣。 他的唇是溫柔的,笑起來卻又帶著一絲冷漠和疏離。就像矛盾的綜合體,哪怕看起來再荒謬,只因出現在他身上,一切便又顯得那么的合理。 “齊林,這次又死了多少人?”男子踏上臺階,用手攏了攏披在肩上的黑色大衣,頭也不回地問道。 “回少爺,一個活口都沒有留?!蹦莻€被叫做齊林的助手一直與他保持半步的距離,如實回答說。 容紀年摘下手套的動作一頓,繼而又恢復常態。 “先上去看看吧~” 不得不說,容紀年這張臉生得十分漂亮,眼睛圓圓的,尖下巴,笑起來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一旦冷起臉來,卻又透露出一種殺伐果斷的狠戾,叫人不寒而栗。 “是,少爺?!蹦呐赂趯Ψ缴磉呥@么多年,齊林還是打心眼里怵他。 兇殺現場在11樓,現場一片狼藉,到處都是槍戰時留下的彈孔。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過道上,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令人作嘔。 齊林蹲下身,從其中一名死者口中拽出一條染滿鮮血的項鏈,銀質十字架上纏繞著一株荊棘玫瑰,一晃一晃地在吊燈下閃著寒光,分外刺眼。 死者名叫吳東,是赤道二老板韓禹的親信。 “少爺,您看~” “又是他~”容紀年的聲音很輕,輕到只有自己可以聽到。無論對方是誰,他想,他們是時候該見一面了…… “少爺,您說什么?”齊林并沒有聽清,只好提著膽子又問了一遍。 容紀年擺了擺手,“沒什么,先回容公館,我要去見父親?!敝辽購拿x上來講,那人還是他的父親。 他抬起锃亮的皮鞋跨過地上的尸體,在即將離開時,抬頭瞥了一眼被齊林放在桌上的十字項鏈,繼而又不著痕跡地收回。 “還有南邊的事情,最近派人盯緊一些,千萬別再出什么紕漏?!?/br> 交代完這些,容紀年便帶領著眾人離開。 容公館內,一片燈火輝煌。 “紀年,韓禹的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我已經此事交給你大哥去辦了?!?/br> 說話的是容紀年的父親容震雄,雖年近五十,卻依然氣度不凡。 而他口中所提到的韓禹,就是赤道現在的二老板,在幫會里的地位僅次于老板。此人生性狡詐,城府極深,做事從不講情面。十幾歲就跟在林父手下做事,今年才剛剛三十出頭。 近來,因其負責的區域接二連三有人死亡,又一直抓不到兇手,從而攪的人心惶惶。 “是,父親?!比菁o年了解父親一向說一不二的性格,從不喜歡別人質疑自己的決定,因此當下并沒有多說什么。 處理完公事,容父居然破天荒地開口留他在家里吃飯,“紀年,今天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如就留在家里吃頓晚飯吧~” 家?誰的家…… 容紀年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猶豫了片刻最后還是開口拒絕道:“不了父親,我一會還有事情要辦,下次吧~” 容父也不勉強,遂擺了擺手說:“好,那你去忙吧~” 說完,又接著補充了一句:“對了,下周你大哥過生日,記得早些回來?!?/br> 容紀年離開的腳步微頓,隨后平靜地回答道:‘好,我知道’。 他信步走出客廳,還未及走遠,身后便傳來一道并不友好的聲音。 “誰讓你來的,野種!” “滾回你的貧民窟去……” 來人正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容家的小兒子容司綦。從他六年前回到容家開始,對方就一直看他不順眼,明里暗里不停地找他麻煩。 還好,這些年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面對同父異父弟弟無端的挑釁,容紀年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了。因此只是禮貌地朝對方笑了笑,沒再和他多說什么。 家人?多么可笑的稱呼~容紀年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這個家里的一份子,更不會相信那些虛偽的謊言。 說到底,他也只不過是容震雄當年風流成性留下的產物,容家名義上的二少爺,他又何必太過當真呢? 南城,興幫。 當年曾因為地盤歸屬問題,與赤道積怨頗深。 至今一個守著南城,一個霸占著北城,中間隔著一個貧民窟,每次相見必定見血,大小摩擦不斷。 然奇怪的是,興幫的老大袁木朗卻唯獨對容家二少爺容紀年情有獨鐘,只可惜對方心里一直住著一個幽靈。 無名無姓,卻從未能忘記。 這么些年,從未有人能夠踏足他的禁區。 袁木朗不行,其他人更不可能。 舊城區,紅燈酒吧。 容紀年慵懶地將身子靠在沙發中,指間夾著一根香煙卻并不急著點燃。 “袁先生,既然事已辦成,我會按照原本的約定,明天一早就將興幫的人放了?!?/br> “不急~”袁木朗抬手將頸間的領帶拽松了一些,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容紀年的身上流連,仿佛下一秒便會撲過去將他吞噬一般,“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要你肯開口……” 容紀年笑著從沙發上站起來,纖細的十指將外套的扣子扣好。 “謝謝袁先生的美意,不過……”他頓了頓,又說: “……有些事,我還是想親自去做?!?/br> 雖當眾被駁了面子,袁木朗卻一點也不惱。 畢竟,他喜歡追逐獵物時的快感,一旦得手,反而失去了狩獵的樂趣。 “好,我尊重你的選擇?!痹纠蚀蠓降?。 從紅燈酒吧離開后,容紀年忽然很想一個人走走,便沒再讓手下跟著他。 由于年久失修,道路兩旁的街燈總是一閃一閃的,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一般,將容紀年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路面堆積了厚厚一層積雪,還未融化,踩上去,會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來。 六年了…… 容紀年無聲地嘆了口氣,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疲態。雙手插兜,低著頭,將脖子縮進衣領中抵御寒風。 恍惚中,他拐入一條偏僻的小巷,不成想卻在半路被人劫了下來。 “別動,否則我殺了你?!币还蓾庵氐难任稉涿娑鴣?,他的后腰被硬物抵住,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是一把上了膛的手槍。 容紀年被死死地扼住喉嚨,大腦極度缺氧,幾乎命懸一線,“很抱歉,我…咳咳…我今晚沒帶錢~”可他看起來并不害怕,此刻竟還有心情跟對方開玩笑。 “別廢話!”那人再一次用槍口頂了一下容紀年的后腰,惡狠狠地威脅道:“帶我……帶我離開這里~” 雖然這樣說著,襲擊者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弱,直到終于體力不支倒地。 “喂,你醒醒~”容紀年哭笑不得地用腳踢了踢昏死在自己面前的人。想了想,最后還是將人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私人醫生離開后,容紀年重新將視線落在床上那名陌生男人身上,不知為何,突然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哪怕對方與他毫無干系,甚至不明身份,可他還是選擇救下對方。 “今天遇到我,算你小子走運?!?/br> 如果當年,他的阿言也有這么好的運氣或許就不會死了。 怎么辦,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他動作機械地地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不知不覺便歪在床頭睡著了。 “唔,好痛~” 天才剛剛微亮,容紀年就被迫從疼痛中睜開眼睛,心里難免有些生氣。 “混蛋,你就這樣對待自己救命恩人嗎?” 說完,便抓住對方的手腕,反手一擰,順利擺脫鉗制后,又快速翻身騎到對方腰上,將槍口對準了男人。 男人胸前的繃帶瞬間便暈開一大片血色,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爾后又再一次昏了過去。 “逞能?!?/br> 容紀年撇了撇嘴,看著身下帥氣的男人,一時竟忘了從對方身上下來。 由于臥室的門并沒有關嚴,齊林一進門就看到如此香艷的畫面,當即愣在了那里,進退兩難。 原來少爺喜歡這樣的男人,怪不得袁先生追了那么久,少爺都沒有動心。 這么一對比,袁先生確實差了那么一點意思。 “少爺,該出發了~”齊林小心翼翼地說。 容紀年這才回過神來,翻身下床。低著頭,手里反復擺弄著從那人身上搜來的手槍,“M1990,派人去查一下槍支的來源。畢竟這個型號市場上并不多見?!?/br> 容紀年離開后,男人又昏睡了許久,等到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他先在屋子里轉了一圈,并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發現。又嘗試著擰了一下門把手,不出意料被人從外邊鎖上了。 其實大可不必這樣,畢竟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逃不了多遠,況且他暫時也沒有離開的打算。 剛剛結束一場酒會回來,容紀年帶著一身寒氣上樓。 剛踏進門,就被人拿槍抵住了腦袋。 “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救命恩人的?我警告你,這已經是你第二次拿槍指著我了,事不過三!”容紀年臨危不亂地說:“你既然還有力氣,如先去找件衣服穿上?!?/br> 他今天本來氣就不順,一回來還要面對陌生人的質問。此刻真想就這樣將人丟出去,扔到海里喂魚算了。 況且,槍里又沒有子彈,對方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明擺著不是真心想要殺他。 容紀年已然不算矮,可那人看起來比他還要高上幾分。身材勻稱健碩,肌rou結實,腹部居然還有八塊腹肌,只是不知道摸起來手感如何。 呵,自己竟然還有心思在這胡思亂想~容紀年自嘲地笑了一下,轉身脫掉外朝浴室走去。 洗完澡后,容紀年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到男人身邊。 別看兩人身高相差無幾,體型卻是截然不同。 容紀年骨架偏小,人也瘦些,原本剪裁合體的襯衫穿在對方身上,卻明顯小了不少,看起來莫名有些滑稽。 “認識一下,我叫容紀年?!比菁o年大方地朝男人伸出手,并沒有打算隱藏自己的身份。 見對方不理他,容紀年突然傾身靠近,幾乎鼻尖貼著鼻間,“怎么不說話,嗯?”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全部噴灑在對方臉上,無比曖昧。 男人似乎不太習慣跟人貼的這么近,整個人僵直地向靠去,語氣冷硬地說道: “邊行野?!?/br> “哦~”容紀年故意拉著長音,不再逗弄對方,直起身退回到安全距離,“邊先生,不如我們談筆交易吧~” “我不知道那些人為什么要追殺你,但我可以替你解決掉他們。作為回報,你需要在接下來這三個月里,負責保護我的人身安全,每天24小時隨時待命。當然,我也不會虧待你。以后每個月,我都會付給你一筆豐厚的獎金作為報酬,保證只多不少?!彼舷聮吡藢Ψ揭谎?,勢在必得地說: “況且,以你現在的處境,留在我身邊,無疑才是最好的選擇!怎么樣,要不要考慮跟我合作,邊先生?” 邊行野心清楚,容紀年看似將選擇權放在他手里,實則不然。無論他答不答應,其結果都是一樣的,他根本沒得選擇。 但唯有一句話對方說對了,即便他能夠順利從這里逃脫,卻并不一定能活著回去。 片刻后,他終于回答道: “好,我答應你?!?/br>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