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

    大家快要站不住的時候教官終于吹哨：

    “站累了吧？來來來，兩人一組，壓壓腿，松松筋?！?/br>
    女生那邊還好，許多練過舞蹈的，壓腿還不是輕輕松松，男生這邊可就慘了，一個個鬼哭狼嚎的，還沒怎么壓呢就縮得到處躲。

    前后兩人分組的時候柳風跟李云分到一組，李云是能躲就躲，非要先給弟弟壓。柳風還好，身體比較柔韌，捏哪兒也沒什么反應，李云不高興了，心想這人怎么這樣，一點兒意思也沒有，于是趁他弟不注意，往他股間搔抓了一下，弟弟立刻應激反應，一腳踹到他哥的肚子上。

    “你……你謀殺你哥……”李云故意裝得很疼的樣子抱著腹，柳風嚇一跳，趕緊起來拉他哥。

    “對不起對不起……你，你別亂摸我嘛?！?/br>
    換過來的時候，李云絲毫不配合，身子像毛蟲一樣擰來擰去的，柳風的一雙大手都摁不住。大家互相壓著壓著就都不壓了，都回頭來看他倆你壓我跑的，覺得好好笑。

    柳風無奈地跟他哥說：“你別亂動了，教官待會來了?！?/br>
    李云就勉強老實了一會兒，柳風給他哥拉伸的時候感覺他哥身體軟軟的，于是多捏了幾下小腿肌rou，他哥就條件反射般地叫起來：

    “你輕點兒，弄疼我了！”

    大家都笑說，李大爺，你是壓腿來了還是按摩來了？

    教官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于是氣沖沖地走過來一人踹了一腳，弟弟無辜被踹，大家都心疼班長，但也只能憋著笑。

    “你倆！壓個腿唧唧歪歪唧唧歪歪，在這兒談情說愛呢？毛??！待會跑十圈再回來！”

    兩人跑了十圈回去，一身臭汗，拎著澡籃子去洗澡的時候，才知道人滿為患。軍訓基地的澡堂稀缺，幾個男生圍著一個噴頭打轉，那水柱還是不急不躁地細細地流，能把人急死。

    兄弟倆就只能排在旁邊等著。

    后來情況好了點，不是四五個人一個噴頭，而是兩個人用一個。柳風讓他哥先洗先出去，李云洗完看見柳風在那兒墨跡，這才想起來他弟因為特種兵訓練的時候手臂韌帶撕裂，所以抬不起來，揉頭發都困難。于是他也沒急著穿衣服，就上去給弟弟洗頭。

    兩人站得一緊，下面吊著的rou物難免相互碰到，于是渾身都不受控地瘙癢起來。柳風就強迫自己別老往下看，不然他老想到他哥自慰的事。

    “頭低一點，我夠不到?！彼缑畹?。

    頭被摁低，他不想看他哥的那兒都不行，柳風就只能暫時閉上眼睛，屏住呼吸。

    李云給弟弟洗后背的時候，他看見弟弟身上到處是尖銳的沙石磨出來的細密的傷口，那是特種兵訓練天天摸爬滾打的結果，他當哥哥的頓時心疼不已。

    又提著澡籃子一起出來，教官在門口一臉陰郁地看著他倆。

    “你倆是洗澡去了還是蒸桑拿去了？別人都等你們呢！”

    “教官，他手壞了，我給他洗的?！崩钤平忉屨f。

    “矯情死了！特種兵訓練受點傷怎么了！還生活不能自理了？！滾隊伍里去！”

    外面等著的同學們都紛紛看向他倆。

    “切，這糙漢，初中畢業就來教我們，屁都不懂?！绷L聽見在哥在隊伍里悄悄罵道。

    臟衣服沒地兒洗，也晾不干，就只能洗完澡繼續穿身上。能洗的只有澡籃子里的臟內褲。

    宿舍外面就是一排水龍頭和水槽。

    李云一碰水就躲開喊：“cao！好冰！”

    “教官說是從地下取水，就是很冰?！迸赃呄吹蒙l抖的男生跟他解釋說。

    “我給你洗吧，拿來?！?/br>
    柳風就抓過他哥的內褲一起洗了。他皮實得很，不覺得水有多刺骨，就在那兒打上香皂揉把揉把，給他哥搓得干干凈凈的。

    李云本來想，內褲這種私密物品還是自己洗吧，但是洗他內褲的是弟弟，他又覺得心里樂開花，不用自己動手也能豐衣足食的感覺就是好哇。

    柳風嘆氣想，他哥嬌氣啊，跟金子雕的花似的，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毛病比軍訓基地里的沙子還多，那能怎么辦，還不得找個人慣著。以前是李靈慣著，現在輪到他慣著，那他就只能慣著。

    宿舍外面的晾衣桿上很快就飄了一堆男生內褲。

    晚上趁著大家都睡著了，李云才打著手電在被子里罩著，給弟弟背上抹點從家里帶來的藥。

    柳風看著他哥，奇怪他怎么什么都帶來了，真跟度假來的一樣。以前怎么沒發現他哥還有這么細心的一面呢？也不是只能被別人照顧嘛。

    他就把自己想的跟他哥說了。

    他哥不滿，讓他趕緊閉嘴睡覺。

    在教官們看來完全是小兒科、但在學生眼里完全是魔鬼級別的軍訓終于快要結束了。

    李靈特意抽空跟柳林一起去看兩個兒子，走方陣的時候家長們在茫茫迷彩里根本看不出自己的孩子是哪個，所有人的兒子女兒都一個樣。

    到了特種兵表演的時間，柳林才一眼認出柳風來，其他學生走完方陣擺完大字就去歇息了，訓練了一周的小特種兵們才開始裝槍、打靶、匍匐前進、過障礙、狙擊等一系列表演?？磁_上的家長學生們沒怎么見過這種，都看得癡迷又興奮。只有李云看著他弟在泥地里滾來滾去地反復碾壓他手臂上的舊傷，心里急得發毛，于是只能通過吃零食緩解焦慮。

    李靈看得呆了，跟她老公說：

    “小風這孩子是真厲害啊，能文能武？”然后又嫌棄地看了眼自己沒用的兒子?！袄钤颇隳懿荒軇e吃了？可就餓死你了？你專心看弟弟表演不好嗎？”

    “哎呀媽，我看著呢，你兒子軍訓瘦了十幾斤呢，你也不心疼，我吃幾口怎么啦？”

    李靈沒看出他兒子瘦了，但一看臉上還是白白凈凈的就知道沒受什么苦，這死孩子肯定又是能偷懶則偷懶，哪像她小兒子曬得跟炭一樣。

    “那我要給他抹防曬他不抹嘛，一抹就跑?！崩钤朴X得母親冤枉他了，也是很委屈。

    “人家都來這兒受苦來了，就你在這兒度假來了，真行啊你?！崩铎`拍拍李云的腦袋。

    “媽，待會結束了我想去吃李記米粉?！崩钤埔呀涢_始盤算中午吃什么了。

    “跟你無關，看你弟弟想吃啥?！?/br>
    “我想吃的他都想吃，真的，不信你待會問他?！?/br>
    表演都結束了之后，柳林說下午還要加班就不跟他們三個一起了，于是李靈帶著兩個孩子去吃好吃的米粉。

    軍訓的時候都是卡著時間吃飯，就沒吃飽過，好不容易軍訓完，李云跟柳風都準備敞開肚皮吃，李靈還沒說話，李云就自作主張一人點了一大碗粉。

    “你倆先給我吃一碗，不夠再點?！崩铎`皺眉道，“一天天不掙錢還挺能花？他家的粉一海碗呢！你倆吃得上一碗才怪?！?/br>
    確實是一大碗，橫在桌子中間就把桌子占滿了，兄弟倆一人占一頭，也不分你我，拿筷子在里面攪和攪和就快速嗦了起來。

    吃太快，不知怎的兩人嗦到一根粉，于是咬斷的時候臉就撞到一起。

    “你倆吃個飯……差點親上，至于么……”李靈扶額，覺得丟人。

    李云笑說：

    “媽，你不懂，這錢要省著花才好花，這飯要搶著吃才好吃?！?/br>
    “就你話多，一天一套一套的?！?/br>
    三人就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