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三年后。 羅爾維德的婚禮在新聯盟歷的十二月十一日舉行。 ——也就是昨天。新郎叫段未衍,八年前聯盟“火種”機甲聯賽的總冠軍,同時也是新聯盟現任主席段睿的侄孫。雖然與羅爾維德年齡差距較大,但彼此真心相愛,情感足以跨越年齡這條寬闊的河流。 婚禮規模很小,擬定的邀請名單也不過是雙方的親朋好友。新聯盟不需要舊世界的王,羅爾維德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omega,擁有平淡卻幸福穩定的婚姻。 喻南深和盛皓城自然是在邀請名單上。他們被安排在最前面的那桌,距離婚禮上的主角極近。 羅爾維德與段未衍一左一右站在神父旁,段睿作為證婚人剛剛說完證婚詞退場。他的目光追在羅爾維德身上,似乎在追念羅爾維德身上他先逝的愛人的影子。 羅爾維德金色的長發被造型師極用心的編織成精致的盤發,潔白的婚紗像雪霧籠罩在他身上,圣潔而不可褻瀆。在宣誓時,羅爾維德的余光卻是落在了臺下近在咫尺的喻南深身上。 花球本來并不屬于喻南深。那時盛皓城正湊過來,替喻南深摘掉落在鬢發上的花瓣——室外婚禮,樹影婆娑,盛放的花被微風吹落在喻南深眉梢——兩人的心思都不在那高高拋起的祝福之上。 盛皓城突然說了一句:“你看那是什么星星?” 喻南深隨他的手的方向仰頭望,恰好花球落下,他下意識抬手接到。 “要幸福哦?!笔⒀b的新娘子在臺上沖喻南深笑。 幸?!?/br> 喻南深無聲笑了。盛皓城回來后,他一直很幸福。 比從前所有的日子都要快樂。因為無比安心,不必再擔心遙遠的未來,也不必為未知的戰爭擔驚受怕,他和盛皓城兩個人能一起生活就很好。 盛皓城醒來后至今天都在進行康復訓練,臥床的一年讓他靈魂與rou體離心。四肢似乎總想掙脫意識的擺布,經常不受控地自由活動。也許這傷痛并不止那沉睡的一年,盛皓城不肯告訴喻南深他在古銀河系那四年的經歷,喻南深一問起,他就插科打諢的一筆帶過。 “等合適的時候,我會告訴你?!钡搅吮軣o可避的階段,盛皓城總這么說。 喻南深停止了追問,他們會相處一百多年,盛皓城想什么時候說,就什么時候說。 這四年給盛皓城留下的也許是無可計量的創傷,是難以愈合的傷疤,他要以多么決絕,多么飛蛾撲火方式去與已無轉圜余地的命運抗爭,從茫茫幾千萬星河之外以難以想象的手段艱難地回到他和喻南深的家。 也許,喻南深第一次造訪植物人狀態的盛皓城精神網所遇到的景象,就是盛皓城獨自度過漫長時光的意象。 婚禮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喻南深受邀參加艾爾學院一百五十周年校慶,作為學院最年輕的正級教授在禮堂發表開場演講。 盛皓城在艾爾學院就讀不滿一年便退學了,且已卸任聯盟所有職務;但作為開創新聯盟的功臣,艾爾學院現任校長堅持請求盛皓城坐在第一排的席位。 第一排的中央,視角極佳,校董都沒有此殊榮。然而盛皓城拒絕了。他選擇的座位讓校長摸不著頭腦:不是前排就算了,甚至還是中間偏后,盛皓城還固執的指定了一個座位號。按理說,那是劃分給新入學的新生的。 這名年輕俊俏的alpha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了一群稚嫩的新生之中。盛皓城穿得休閑得很,在身著校服的學生們里顯得格格不入。同為alpha,盛皓城和這群初出茅廬的小兔崽子們天差地別,他沒有刻意展露自己的鋒芒,空氣中卻像有無形的利刃,將他與周遭所有人都區別開來。 小年輕們身上的狠辣在和盛皓城對比后顯得那么兒戲,而盛皓城實際上什么也沒做,他愜意輕松的坐在座椅上,一只手懶懶地托起腦袋,眼神溫柔的注視臺上。 喻南深正站在遙遠的講臺上,口齒清晰,言語堅定的向環形的人海朗聲念著他的書稿。 盛皓城認真的聽著,不時露出會心的笑意。 演講終了,掌聲雷鳴。喻南深朝臺下上千張臉不卑不亢的鞠躬,下臺時又側過頭,目光投向人海,很輕微的展露了一個笑容。 盛皓城也隨之笑了。 隔著千篇一律的人群,喻南深目光靶心準確無疑地鎖定在了盛皓城臉上。 在溫暖的日光中,喻南深的色彩璀璨,黑發在微風中飄揚,輪廓被光線勾勒得發白,榆葉綠的眼眸幾乎能析出光芒,盛皓城滿眼皆是一片淡色的黎明。 開幕典禮結束后,喻南深和盛皓城按行程去育兒中心拿體檢報告。 小淞沒有欺瞞他們,舊人類與“新人類”存在的生殖隔閡確如天塹。在往后的歷史進程里也許新舊人類可以再度融合同一群體,但現在還不行。盛皓城已是社會進化外的特殊產物,不可以再制造第二個。而盛冬也證實了喻翰丞的實驗結果為失?。河髂仙钍且自畜w質,但從未受孕。 即使隔離機制愿為他們網開一面,可兩人擁有一半相同的血緣。目前醫療水平雖高度發達,卻也無法百分百的解決近親結婚生育的遺傳病問題。 還有一個重要問題:就算全人類同意,也沒有人有辦法征得未出世的孩子同意——孩子,你愿意承擔基因突變的風險嗎?你愿意承受未來不可預知的疾病嗎? 盛皓城和喻南深接受了這個結果。他們計劃婚后領養在蟲族與人類、新舊人類戰爭中失去父母的孩子。 回家路上,盛皓城和喻南深談起他們計劃已久的星際旅行。 兩人決定第一站抵達黃昏玫瑰。 “我們可以到一個星球就辦一次婚禮?!笔┏切嫉?,“這是世上第一環星系度蜜月計劃!” 喻南深:“……不要?!?/br> 盛皓城立馬笑嘻嘻改口:“那我還有二十五個備選的婚禮方案,如果哥哥不喜歡,我再繼續想?!?/br> 說著話兩人已經到家,累了一天,喻南深丟下一句我去洗澡后走進浴室。 浴室和以前的住宅一樣,設了一間大浴池,可以隨時隨地泡私湯。 喻南深帶著一身深冬的寒氣,利落的褪下衣物,整個身子浸在溫熱的浴池中。為了御寒,喻南深半張臉都泡在了熱水中。 門簾掀起,珠子叮當,光潔的墻壁映照出剛進來那人的模糊身影。 盛皓城年輕,健康,活力的身軀強硬的侵入喻南深的視線。剎那間,喻南深的呼吸不受控制的一滯,全身的警戒因子尖叫暴起,引起皮膚一陣強烈的顫栗。 盛皓城很平常的進入,卻喚起了喻南深久遠記憶中一道亙古不變的烙痕印記。 喻南深對周遭熱度與濕度的敏感度驟然提拔到一個高度,喉間一動,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盛皓城鼻翼翕動,像覺察到了什么,他笑了:“哥哥,你發情了?!?/br> 喻南深露出的半張臉霎時紅透了,耳垂也奇異的艷。 盛皓城跨越臺階,他入水了,慢慢的走向喻南深。步伐所帶起的水珠潑在他胸肌與腹肌上,水滴順著他大或小的傷疤流下,再次回歸浴池。如此周而復始,盛皓城走到喻南深面前。 “哥哥?!笔┏禽p聲叫喻南深。 寬闊而挺拔的背遮住了燈光,狹小的活動空間內,盛皓城溫溫的吐息熱著喻南深的臉頰。 喻南深仰起臉,他的目光與盛皓城的目光對上。盛皓城好像褪去了所有沉靜,以一種強勢的姿態抵住喻南深,他的動作稚拙,神情直率。 盛皓城的一部分觸覺輕而易舉的進入了喻南深。有力的手掌擁住喻南深的腰和臀,讓他沒有躲避余地的接納和承受著盛皓城的進入與頂撞。 喻南深被頂得弓起身來。他們貼得更加緊密,曲線契合曲線,無需言說,不分你我。 隨著水流與盛皓城蠻莽的頻率,喻南深輕微的顫,他的手沿著盛皓城的手臂肌rou攀上盛皓城的臉。 若有若無的撫摸是飄渺的風,將燃旺的火吹向更廣闊的草原。盛皓城低頭吻住喻南深,含得喻南深的唇瓣與舌尖都熱了也不肯放過。 他提起喻南深一側的腿,環在自己腰上,在喻南深體內逾越冒犯到更深處。喻南深輕輕的喘,輕輕的晃搖著腰。 荒原的氣息和柑橘在浴池內交融,柑橘汁水飽滿,讓人甘之如飴。清冷的,淡然的信息素在水汽氤氳的浴池如清晨的山霧彌漫。 “我愛你?!笔┏钦f。 “嗯,我也愛你?!庇髂仙钜草p聲許諾。 盛皓城湊得更前,他吹起喻南深額前濕透的一綹額發,一時間兩人都笑了。 (正文完) “當你看它,會看到一個小點。那就是這里,那就是家園,那就是我們。你所愛的每個人,認識的每個人,聽說過的每個人,歷史上的每個人,都在它上面活過了一生。我們物種歷史上的所有歡樂和痛苦,千萬種言之鑿鑿的宗教、意識形態和經濟思想,所有狩獵者和采集者,所有英雄和懦夫,所有文明的創造者和毀滅者,所有的皇帝和農夫,所有熱戀中的年輕人,所有的父母、滿懷希望的孩子、發明者和探索者,所有道德導師,所有腐敗的政客,所有 ‘超級明星’,所有 ‘最高領袖’,所有圣徒和罪人——都發生在這顆懸浮在太陽光中的塵埃上?!薄枴に_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