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分手嗎
81 指骨傳來對方掌心的溫熱,感受到喻南深的體溫,盛皓城才覺得徹底活了過來。 可聽到喻南深用那么平淡的語調說出“道具”二字,他的心仿佛被一股力大無窮的勁道揪緊了,左右擰了好幾把,心臟疼得都像要絞碎。 盛皓城還以為他倆是苦命鴛鴦呢,分分合合終于修成正果,其實都是喻翰丞暗中布置的結果,讓喻南深愛盛皓城愛得死心塌地。 ——且心甘情愿。 “對不起,哥?!笔⒐禽p聲說,“我不碰你了,對不起,我會給你找有效的抑制劑的。別擔心,精神力也好,體能也好,我也會幫你恢復?!?/br> 喻南深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盛皓城見喻南深無動于衷,他既想回握喻南深,又怕驚著喻南深。他望著喻南深隱在黑暗里的半邊臉頰,那是早已在目光與記憶中反復描摹了上千遍的面容。 他覺得喻南深本是暢游四海,無憂無慮的一條小魚。這小魚既漂亮又珍貴,于是偷獵者喻翰丞非法捕撈了這條什么也不知道的小魚,把他關進魚缸,送給盛皓城。 可他鐘愛是鐘愛小魚,但他愛的是自由自在的小魚,他想小魚開心,四海八荒想往哪里游就往哪里游,而不是被關在四處都是界限的魚缸里,在虛假的海洋里橫沖直撞。 盛皓城深吸一口氣。 “喻南深,治好身體后,你想去哪里,想實現的所有愿望,我都會盡我全力給你?!笔┏切α诵?,笑得很乖,要討哥哥歡心的那種孩子式的乖,“在那之后,你想跟誰在一起,都可以的,標記我會想辦法去掉?!?/br> 喻南深聽出盛皓城要放他自由的意味:“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分手嗎?” “嗯?!笔┏嵌檀俚膽寺?。 他接著說:“喻翰丞做了很多錯事,他強加給了你無數你不用承受的痛苦,我想彌補這一切。喻南深,我是整場計劃的利益既得者,所以我……” “所以你覺得我和你在一起,是被計劃推進著完成任務?”喻南深打斷了他,向來冷靜的語調陡然歪斜了。 他顯然想壓抑住怒意,然而躁怒就像一潑握不緊的水,肆意地橫流在語句的每一個起伏中。 盛皓城第一次見到喻南深發火,不由得微微一怔。 喻南深的掌心熱得guntang,握得盛皓城的手都潮濕了。盛皓城才注意到喻南深身上不正常的體溫,已經上升到微微低燒。 “我不能接受我對你的所有情感,是他人早已設定好的?!庇髂仙钫f,“明明是我選擇了你……” 他聲音漸弱,像突然被觸碰的含羞草,四肢都攏了起來,就在這逼仄的衣柜墻角團作小小一團。懷里還死死抱著盛皓城的襯衫。 喻南深意味著絕對理性。盛皓城不知道的是,喻南深所有含有感性的成分都與他有關。 “喻南深,聽我說,你做的一切選擇都是自由的?!笔┏且层@入了衣柜,然而寬闊的肩膀很快就遭受碰撞,束手束腳地被衣物堡壘困在了喻南深身前。 喻南深的身子往前探了探。 盛皓城會意,兩條長胳膊一伸,將一團喻南深擁進了懷中。過熱的體溫讓他確認喻南深是發燒了。 喻南深一動不動,要不是喻南深尚在有序起伏的胸膛,盛皓城幾乎要懷疑喻南深已經死掉了。 盛皓城頸窩一涼。 是喻南深哭了。他安靜地淌落一滴淚。然而,許久過去,仍然只有一滴淚落在盛皓城頸窩。 盛皓城發現喻南深一直以來的流淚是那種很懂事的哭泣。是那種默不作聲但枕頭濕了一大片的,懂事的小孩的哭泣。小時候也是這樣,遭受折磨,被注射無盡的藥物,喻南深便閉上眼睛,“忍一忍就好了”。 不能再哭多了,再哭是要挨罰的——雖然現在已經不會有人再懲罰他了。但童年遭受的訓誡像刻進了骨髓的天條,它們已經在他的性格和行為模式里住下,印證在他做出的每個動作里。 童年的記憶模模糊糊地浮現在腦海中,奇異,詭譎,像被光線扭曲的水中景觀。在研究所里有一位資深研究員在看見他的手被喻翰丞放在烙得發紅的鐵塊上時,搖著頭感嘆了一句話。 “這孩子非常乖,非常懂事,我從未見過那么懂事的孩子?!?/br> 非常乖……非常懂事……除了我的弟弟,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竊竊私語的低吟又在耳畔響起,他們環繞著喻南深,像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他無法逃脫。 “來做吧?!庇髂仙畹吐曊f。 盛皓城沒聽清:“什么?” “我說,來zuoai吧,盛皓城?!庇髂仙顩_盛皓城笑了。 他的手輕柔地撫上盛皓城的胸膛,半是撫摸半是挑逗的去解盛皓城的領帶。嘴唇游弋,順著盛皓城的頸窩一路吻到他耳側,落下一串細密的吻。 盛皓城猝不及防,被這一系列主動勾引的動作弄懵了,連喻南深按著他肩膀想將他往外推就忘了反抗。 喻南深的身子酥軟,菟絲花似的纏上盛皓城。低燒的唇溫度也高,含著盛皓城的下瓣嘴唇,又用舌尖舔了舔他。 “唔……”盛皓城穩住身形,在喻南深快把他推出去的那一刻及時地扶了把墻,喝道,“喻南深,你干什么!” 喻南深茫然地望著他,好像盛皓城才是那個莫名其妙的人:“我已經什么都沒有了,我也可以不要尊嚴,只要你愛我就好了?!?/br> 干凈純粹的綠眸此刻染上了情欲,腥熱的愛潮在喻南深望不穿的眼底結霧。他聽信了在他腦海里潛移默化了二十年的戒律,似乎在這一刻選擇墮落沉淪無盡的欲望。 他已經失去一切了,地位,血統,情感甚至乎人生。既然如此,保持著尊嚴只能讓內心的痛苦與煎熬加劇,不如拋卻它,在這個冤抑的世界中放棄自我,做一個放縱情愛的omega。 “你怎么會什么都沒有!”盛皓城氣笑了,一把將喻南深推到在層層疊疊的衣物之上,“你是聯盟最年輕的上將喻南深,也是艾爾學院百年難遇的天才,而且……你還有我,就算這個世界上沒人愛你,我也是你最堅定的追隨者?!?/br> 嘭的一聲,電子柜門被盛皓城猛地摔上了。所有光線被隔絕在外,沒有一絲微弱的光可以僥幸鉆入。 他們就像墜入了愛河——無邊無際的黑色愛河——盛皓城夜視能力很強,可以看見喻南深此刻的表情。 他有點沒反應過來眼前發生了什么,手緊緊抓著盛皓城的一只胳膊。 可另一只手,還將襯衫摁在懷里。 “別管這拙劣的替代物了!”盛皓城煩躁地說,“我,盛皓城本人,就在你眼前!你要怎么樣,我就跟著你怎么樣,你現在想殺我都隨意?!?/br> 喻南深的呼吸起伏劇烈起來,盛皓城便粗暴地釋放出大量的信息素,他俯下身,狂亂而熱烈的親吻喻南深的臉頰。 兩人秘密而熱切的交換著彼此的呼吸,喻南深被吻得喘不過氣,呼吸亂了起來,缺氧似的掙扎。 “唔嗯……”喻南深搭上盛皓城的脖頸,似乎并不在意這不潔的唾液交換。此刻,他無暇顧及這愛是腥是凈,他只是全身心的感受盛皓城。 如果這是末日前夕,那就讓他們接吻到世界毀滅的最后一秒好了。 就這樣什么也不做,單單是親吻了好一會后,盛皓城揉揉喻南深后腦勺柔軟的頭發:“喻南深,你感覺好一點了嗎?” 喻南深偏過頭,眼中的狂熱稍稍褪去。他還是無法拒絕Alpha的信息素,盛皓城身上的氣息會讓他安靜下來。 “嗯?!彼p輕應了一聲。 盛皓城的手很慢很慢地搭在了喻南深的額頭上。熱乎乎,汗津津的額頭,像一座小小的暖爐。 “你發燒了,我抱你去洗個澡,然后我們就睡覺,好不好?”盛皓城和喻南深商量。 熱吻之后,喻南深對體外的溫度和濕度都很敏感,盛皓城略熱的掌心讓他條件反射的一躲。后脊往后的力度被衣服反彈回來,喻南深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有些歉然。 盛皓城以為喻南深還在怕自己:“那我扶你起來,你自己去,可以嗎?” “盛皓城?!庇髂仙钔蝗缓笆┏堑拿?,“你抱抱我?!?/br> 喻南深躺在衣服堆里,發絲凌亂,上衣在方才的推搡中被揉得往上,露出白皙的一截腰。他張開手,等盛皓城的回應。 盛皓城徑直將他抱到了自己身前。喻南深身上散發著信息素的好聞氣味,淡淡的柑橘味從喻南深的發絲和皮膚上漫延,仿佛一掐喻南深的肌膚就能掐出酸甜可口的果汁來。 “睡吧?!笔┏琼樦髂仙畹募贡陈?,像安撫小孩子入睡,“晚安,哥哥?!?/br> “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很可笑?”喻南深悶悶地問。 “怎么會呢?” “身為哥哥,還要弟弟照顧……”喻南深說不下去了。 盛皓城拍拍喻南深的后背,理直氣壯的:“丈夫照顧生病的妻子不是很正常嗎?小魚乖乖睡覺,睡醒了一切都是新的啦?!?/br> “睡醒了,什么也不會改變?!庇髂仙钚α诵?,“如果我……是原來的精神力強度,很多人就不會死,也不會有人因我而死?!?/br> 盛皓城力道很弱的,有頻率的拍著喻南深的后背。自責的喻南深讓他心疼,而他從哥哥近日的體檢報告中看得見,喻南深的精神力正在穩步下滑。 被清洗記憶后的十四歲的喻南深還是一名alpha,兩年,他度過了璀璨的兩年,被蒙在鼓里的他以為考上了聯盟第一的軍事學院就可以繼續他光明的人生,殊不知前程的路早已斷線。 先天omega和后期分化成omega的人是不一樣的,后者經歷過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喻南深漸漸不說話了,他的頭枕在盛皓城頸窩上,把他當作天然的枕頭。 就在盛皓城以為喻南深快要睡著的時候,一道很輕的聲音從他懷中夢囈般傳來:“…盛皓城,我好累,下輩子我不想再來這里了?!?/br> 盛皓城動作幅度很小,換了個姿勢,讓喻南深說過得更舒服一些:“好啊,小魚下輩子想去哪里都可以?!?/br> 喻南深閉著眼,有些口齒不清:“下輩子很快了?!?/br> “別瞎說?!?/br> “實驗沒有樣本,我隨時可能會死?!?/br> 盛皓城笑了:“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會陪你的?!?/br> 喻南深沒有再說話,呼吸聲慢慢均勻,就這樣在盛皓城的懷里睡著了。 今日,二人身心俱疲,盛皓城不知不覺中也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似乎感覺到喻南深在半夜時像尋求安全感的庇佑般,往自己懷里鉆了鉆。 第二天盛皓城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床上了,懷里空無一物。緊繃的神經如在弦之箭,他猛然跳起來,霎那間所有不詳的可能性都在心頭飛速掠過。 ——直到他看見客廳中央。 穿著睡衣拖鞋的喻南深坐在餐桌前,正邊吃著早餐,邊聽著手腕上浮起半透明的個人終端。 終端上正在播放近日的新聞:“……已成植物人的喻翰丞遇刺,嫌疑人為聯盟前主王羅爾維德·哈里斯。嫌疑人用手槍自殺未遂,然而他似乎不知道槍膛內并無子彈。嫌疑人目前已被控制?!?/br> 分明是睡衣,卻被喻南深穿得像制服。 似乎注意到了不遠處灼熱的視線,喻南深側過頭,朝杵在臥室門口的盛皓城淡淡的笑了笑。 “醒了?” 盛皓城一瞬間以為自己穿越到了未來,婚后和他同居的喻南深在每個工作日的早晨都會坐在鋪著白色桌布的餐桌邊,邊吃早餐邊看晨間新聞,等自己慢悠悠地從臥室出來時,他就會這么抬頭,朝他笑一個非常淡卻非常習以為常的笑容,家常的問他,你醒了? 那么平靜,那么溫馨的日子,在不遠處的未來,觸手可及。 想到這里,盛皓城嘴角不自覺地提起了一個微笑:“嗯,我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