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聲剛響，教室里穿著統一校服的學生們頓時倒下了一大片。

    陶易辰闔上眼，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昨晚睡得太晚，以至于最后十幾分鐘他已經完全進入睡眠狀態，等被下課鈴聲叫醒，書上還殘留了幾筆看不清字樣的鬼畫符。

    再次睜眼陶易辰清醒了許多，準備起身活動活動，腳卻不經意間碰到了放置在一旁的袋子。

    袋子里裝的是昨晚林彥給的圍巾和傘。

    陶易辰盯著里面的東西發起了呆，不知怎的，那條寒風不止的路，昨晚他竟然感到意外的溫暖。

    他回去后忙不迭地取下圍巾洗干凈，還特意去隔壁房間找來吹風機，直到圍巾吹干了，他才去睡。

    陶易辰摸著校服兜里的手機，半斂著眼，估摸著馬上就要上課了，他立馬前往男廁。

    等門關好，陶易辰拿出手機，對章旭的好友申請點擊同意。

    一中是不允許學生帶手機到學校的，但總會有幾個膽大不怕死的學生偷偷摸摸地帶來。

    才同意申請，對面便發來消息：“辰哥，你終于同意我了！嗚嗚嗚！”

    不得不說，章旭確實有點能耐，這才沒多久，就拿到了陶易辰的聯系方式。

    “辰哥，我打聽過了，你身邊一直沒個人，不介意的話，就讓我來成為那個人吧！”

    “你放心，我一定是你最貼心的小弟！”

    “辰哥，怎么說我們也算是進過局子的兄弟了，你能不能教教小弟你昨天那套身手??！”

    “我覺得我在這方面很有天賦！”

    “辰哥你信我！”

    章旭一連發了幾個消息，不過陶易辰一個都不想回，他直接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你知道那個老師的辦公室在哪嗎？”

    在打鈴時，章旭回復了：

    “你是說我小舅？”

    “他在三樓314?！?/br>
    “不會吧，辰哥！你該不會就只是想要知道我小舅在哪間辦公室才同意我的吧??？”

    得到答復后，陶易辰關上手機走出男廁回到教室。

    他一開始不想同章旭有聯系，但是他又不知道那個老師叫什么，為了還東西，只能同意了。

    現在事情解決了，沒有拉黑章旭已經是他最大的容忍。

    被滿滿的課程填充的一天很快過去，教室里稀稀拉拉還剩幾個人。

    陶易辰收拾好東西，看了看時間，提上袋子前去三樓。

    辦公室的燈熄了一大半，“小林，那我就先走了?！?/br>
    一位年紀稍大的男老師對埋頭批改作業的林彥說。

    林彥抬頭，笑著點點頭，“好，李老師您先走吧?！?/br>
    整個辦公室就剩下林彥一人，陶易辰這才走近，敲響辦公室的門。

    “老師?！彼Ｗ宰呓謴?，叫道。

    “陶易辰同學！”林彥驚訝于陶易辰的到來。

    等陶易辰站定，林彥上下掃了眼明顯穿了厚衣服的人，肯定道：“今天你這保暖工作做的不錯嘛，值得表揚啊，小陶同學?！?/br>
    被表揚的小陶同學看著地面，抿著唇抑制住想要上揚的嘴角。

    “這個，還給老師?！彪p手遞上手中的袋子，“我已經洗過了，謝謝老師?！?/br>
    “你昨晚洗的？”林彥接過袋子反問。

    陶易辰老老實實回答：“嗯”

    “你這孩子，昨晚肯定很晚才睡吧？你老實告訴我你今天上課有沒有打瞌睡？”

    遲疑了半晌，陶易辰徐徐點頭：“不過我沒睡多久?！?/br>
    他不想被老師以為自己沒認真學，忙著給自己解釋。

    林彥又氣又好笑，“老師又不著急要，老師知道你們現在最缺睡眠，昨晚本來就很晚了，你居然還拿那點時間去洗這個?！?/br>
    他該說這孩子是傻還是老實呢？

    陶易辰垂著頭一聲不吭，一只手摳著掌心。

    林彥怕剛才的話被孩子誤會，持續說：“不過你也別誤會，老師是怕耽誤了你的睡眠，其實不洗也沒關系，總之還是謝謝你，特意還幫我洗干凈了帶過來?！?/br>
    為了表示自己真摯的謝意，林彥嘴角帶著柔柔的笑意，微微仰頭看著站在面前的陶易辰。

    再次被那雙眼注視，陶易辰依舊不得平靜，眼睛左右亂瞧，“沒……不用?！?/br>
    或許因為自己是老師，所以這孩子在自己面前緊張了吧。

    林彥將陶易辰的舉動看在眼里，表示理解。

    畢竟他能體會來自老師的壓力，像章旭這種不怕老師還敢當著老師面胡來的糟心玩意兒，還是不多的。

    “好了，時間很晚了，快回去吧，今天晚上就早點休息吧，嗯？”

    林彥善意地提出建議，自以為幫陶易辰解了圍。

    “嗯，老師再見?！碧找壮窖壑虚W過一絲失落，瞥了眼林彥辦公桌上的還未批改完的練習冊，也說道：“老師也早點回去休息?！?/br>
    “好，再見?！?/br>
    待人離開了，林彥呆坐在位置上，獨自嘆氣。

    他也想回去早點休息，但是他對自己也了解，一旦回去了，這些作業估計要好些天才能發回學生手里了。

    穿過狹窄的街道，推開早已生銹了的鐵門，陶易辰走進一棟房的樓道。

    這一棟老房子經過歲月洗禮，外表只留下飽經風霜的殘敗，連同設備也垂垂老矣。

    樓道內一片漆黑，陶易辰拿出手機照亮前路。

    不知走到了幾層，準備掏鑰匙的手因一道聲音而停住。

    “今天這么早就回來了？”

    一位濃妝艷抹的女人穿著包臀裙斜靠在掉漆的鐵門上。

    “嗯?！碧找壮娇磁说臉幼泳椭浪プ鍪裁?，他不想多說什么，直徑走了進去。

    其實直到晚自習結束，也才臨近十點，不過每晚他都要在教室把作業全部做完，看著時間推算家里不會有人了才離校。

    只是，今天……他要早點休息。

    他沒有告訴女人下晚自習的時間，相信告訴了，她也不會記住。

    “嘖?！迸谁h抱著雙臂，有時候她真懷疑陶易辰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她這般能說會道的人，這么就生了個半天都悶不出十句話的兒子。

    那個男人再窩囊，可嘴皮子也溜得不行。

    早知道是這副德行，當初何必受苦生下這么個玩意兒。

    越想越氣的女人，神色不滿：“你回來對我就這種態度？”

    陶易辰立在房間門口，漆黑的眼定定看著女人，臉上沒什么表情。

    “你別給我擺出那副死人臉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你家里死人了！”

    是沒人死，不過和死了差不多。

    陶易辰暗自反駁。

    “你今天這么早會來該不會是逃課吧？”

    女人端著慈母的模樣讓陶易辰頓覺好笑，眼里不禁流露出諷刺的意味。

    過于明顯的目光恍若將女人的偽裝扒光，她再抑制怒火，“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女人精致的妝容也遮擋不住扭曲的臉，“我問你話呢！”

    “老娘現在最后悔的就是把你給生了出來！”被情緒控制住的人，說著最殘忍的話語：“就是生條狗它都會叫兩聲，你給它口吃的，它還會對著人搖尾巴！”

    陶易辰依舊平靜異常，沉默不語。

    電話在這時響起，女人帶著扭曲的臉說著甜膩的情話：“馬上就來了，親愛的，你急什么?！?/br>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么，惹得女人笑得花枝亂顫，“那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錢了?！?/br>
    陶易辰漠然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和其他男人調情，似乎早就習慣了。

    女人一邊接著電話，一邊拿起背包，領走時還不忘瞪一眼陶易辰。

    “砰——”門被大力關上，空間不大的房內只剩下陶易辰一個人。

    他沒在門口站多久就進了房間。

    把書包放好，卸了力氣仰躺在床上，他沒開燈，房間內昏暗無比。

    想著剛才女人說的話，澀然一笑，要是可以，他也希望女人不要生下他。

    自己不過是女人和男人年輕時沖動好奇的產物。

    他們兩個人都是愛玩的人，因為好玩所以在讀書時偷嘗禁果，因為好玩結了婚，又因為好玩生下了他。

    可是年輕愛玩的兩人怎么可能會因為另一個人就收斂了心性呢？

    他們在柴米醬醋茶的生活中爭吵，在日積月累的相處中厭煩，同時也在燈紅酒綠的城市中沉淪。

    不是沒想過擺脫對方選擇離婚，最后往往因為各種問題不了了之。

    其中有因財產問題，也有陶易辰該由誰帶的問題。

    兩人都不想帶著個拖油瓶，最后干脆就這樣過著，彼此各玩各的，互不打擾。

    陶易辰一只手遮上了眼，腦海中想起林彥的話：“今天晚上就早點休息吧?！?/br>
    他一個挺身，開燈洗漱，不再去想其他。

    他要聽老師的話，早點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