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回憶
第二日,厚重黑色的云霧籠罩在天空,暴雨洗刷著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似乎這樣就能沖淡一些地下的贓污。 利亞一手拿著牛皮紙袋,一手撐著漆黑的傘。 敲響了眼前的房門。 房門被打開,外面是轟鳴的大雨,里面是溫暖的火光。 利亞將沾滿雨水的傘放在門旁,拍了拍身上的雨漬,走進室內,坐在凳子上,將牛皮紙袋放在桌面。 漢尼拔穿著一件深褐色的襯衣,隨意的扣了兩顆紐扣,胸口飽滿的肌rou敞露在外。 優雅、矜貴,周身散發著年輕的荷爾蒙。 利亞裝作不經意間瞟了一眼他的胸肌,然后指了指紙袋。 “你要的東西?!?/br> 漢尼拔將紙袋打開,里面是一根針管和一瓶吐真劑。 利亞則是好奇的四處打量,像是國王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小屋雖然小巧,但在主人的布置下,極具格調。 墻面上貼著許多漢尼拔的畫作,細膩的筆觸足以彰顯他的繪畫能力十分出眾。 壁爐的火光照亮了整片小屋,柜子上還擺放著點燃著的、蠟液滴落的燭火。 一個精美的祭臺,吸引了他的注意。 小女孩甜美微笑的照片,放在了精致的木盒上。 燭光映照,女孩的笑容活靈活現。 “這是我的meimei,米莎?!?/br> 漢尼拔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可愛的小姑娘?!崩麃喕貞?。 如果蕾娜沒有經歷那些事,也許也能像米莎一樣笑的那么開心。 但世事無常,米莎的結局,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利亞站起身,脫下大衣,里面是一件宮廷樣式,袖口寬大的襯衫。 他走到漢尼拔的畫作前,借助火光細細觀察著墻上整齊排列的五張畫像。 這里面還有個老熟人。 格魯塔斯。 他想起,格魯塔斯之前確實是從軍,不過是個叛逃的懦夫。 現在,這個可憐的家伙又多了一個仇人。 指針落在黑膠唱片上。 巴赫, 婉轉的鋼琴音從唱片機中回響,利亞不禁贊嘆了一句。 “不錯的品味?!?/br> 漢尼拔走到床邊坐下,將柚子卷起,用褐色的繃帶纏繞手臂。 緊繃的束縛讓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下若隱若現。 暴雨拍打著窗戶,屋外電閃雷鳴。 針尖插入藥瓶,藥水被緩緩抽出。 利亞眨了眨眼,他饒有興致地走上前去,微微俯身,對坐著的漢尼拔說:“我來幫你?!?/br> 漢尼拔抬起頭,由于利亞屈身的緣故,他們的距離忽的被拉的很近。 近到臉頰的肌膚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 他甚至能更清晰的嗅聞到利亞身上淡淡的體香。 一種陌生的、別樣的情緒爬上兩人的心頭。 像是只調皮的小貓在柔軟的心間輕輕撓動了一下,讓人感到一陣奇妙的酥麻。 漢尼拔看了一眼利亞的唇,小巧、柔軟,泛著淡淡的粉色。 如同玫瑰的花蕊,讓人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 他沒有動,利亞卻動了。 利亞拿走了他手中的針筒,在他身側坐下,神態從容,似乎剛剛只是一個不經意的小意外。 漢尼拔琥珀色的眼睛一邊看著他,一邊躺倒在了床上,沒有拒絕,伸出了自己綁上繃帶的右手。 針尖刺穿皮膚,冰涼的藥劑被緩慢的推入血管之中。 藥效化為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整片被塵封的記憶。 “漢尼拔!” 米莎的聲音從遠處飄來。 漢尼拔陷入深沉的回憶中,破碎的畫面開始重組,無比清晰的重現在他的腦海里。 他深吸了一口氣,額頭上冒出細膩的汗水,呼吸開始紊亂,胸口不斷起伏著。 利亞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一起來玩吧?!?/br> 男人的眼中閃爍著邪惡的光芒。 漢尼拔看到他蹲在米莎面前,掂量著她臉上的軟rou。 “一個小臉頰,兩個小臉頰?!?/br> 窗外響過一聲巨大的雷鳴,讓漢尼拔不住的顫了一下身體。 “咳嗽?!?/br> 男人用食指指著米莎的胸口,另外一人貼在女孩的背后,仔細聆聽著。 “咳-咳-”米莎順從的咳了兩聲。 “她得了肺炎?!?/br> 米莎身后的男人下了最終的判斷。 “那就吃她吧?!迸杂^者如此說道。 “她反正是死定了?!?/br> 他們拿起米莎的小熊,對她唱著跑了調的童謠。 仿佛在進行什么邪惡的祭祀一般。 其中兩人牽起米莎的手,朝門外走去。 屠殺者拿起手中的利斧,跟著他們身后。 他看到米莎轉過頭,朝他大喊。 “漢尼拔!” 他們架起銅盆,燒起水,將調料倒入湯中。 用匕首充當鍋勺,刀尖上鮮美的湯汁也不曾浪費,被廚師一干二凈的舔舐。 一發空彈打到脆弱的木屋旁,整個屋子開始傾倒,天花墜落,一切都四分五裂。 那幾人拿起槍,迅速的沖出木屋。 戴眼鏡的男人大喊:“古塔斯!等等!” “兵籍牌!” 他快速的將五塊鐵牌塞入布袋里,同伴大聲催促他,“波特!快一點!” 波特似乎還想拿走桌上的珍珠項鏈,但是此時二層的走廊在一瞬間傾塌,巨大的橫梁壓在了他身上。 他在貪婪中死去。 待塵土停止飛揚后,男孩艱難、緩慢的走出木屋。 拖著脖子上長長的鎖鏈,走過白雪皚皚的草地。 他看到森林深處走出許多軍兵,寒冷和精神上的折磨讓他頭暈目眩,他終于承受不住,倒在了雪地里。 一名軍人發現了這個受難的男孩,他們將他抱上坦克,為他蓋上溫暖的毛毯。 長鉗剪斷了他脖子上的鎖鏈。 “咔嚓” 蠟燭燃盡。 漢尼拔從夢中驚醒,他有些茫然的起身。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清晨的微光從窗外照射進來,雨也停了。 “你吵得我整個晚上都沒睡覺?!?/br> 脆耳的聲線猶如晨間的黃鸝鳥。 利亞懶散的坐在椅子上,他這個晚上甚至看完了墻上貼滿的所有畫作。 “我很抱歉?!?/br> 漢尼拔坐起身,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以為你已經走了?!?/br> 利亞撇了撇嘴,他是挺想走的,昨天晚上他才剛起身,漢尼拔就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斷的大喊著他meimei的名字。 米莎、米莎。 一遍又一遍。 讓他想起蕾娜在湖邊不斷呢喃索蘭的情景。 他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利亞郁悶的卷起寬大的袖口,纖細的手腕上是五個烏青色的指印。 “你看你對我做了什么?” 語氣幽怨的像個埋怨情人的婦人。 漢尼拔一向從容不迫的臉上,此時顯露出了少見的局促,“…抱歉?!彼褡幼呷?,從里面拿出了一些醫療藥酒和棉簽。 利亞坐在椅子上,理所應當的等待著漢尼拔的補償。 藥酒沾濕了棉簽,漢尼拔握著少年柔軟的手,極盡輕柔的為他涂抹傷口。 嬌嫩、細膩,利亞的皮膚讓漢尼拔想到了這兩個詞。 像是上好的白玉,一絲輕微的碰撞都能在上面產生刮痕。 利亞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忍不住想要逗弄他。 “嘶——”少年輕呼一聲,“你就不能輕點?” 漢尼拔俊美的臉上有片刻的微怔,隨即他就低頭,輕輕吹了吹少年手腕烏青的指印。 這番行為讓利亞很是受用,湛藍色的眸子里滿是狡黠的神色。 “想起什么有用的了嗎?”他朝漢尼拔問道。 “我需要回一趟立陶宛?!?/br> 棉簽一點一點擦拭過每一寸烏青的肌膚。 利亞挑了挑眉,“回立陶宛?為什么?” “我在回憶里看到一個布袋,名叫波特的人將他們所有人的兵籍牌裝在了里面?!?/br> “他被倒下的橫梁壓死,布袋也留在了那里?!?/br> 漢尼拔如實相告,真誠的沒有半分隱瞞。 “噢~” 利亞用手撐著臉頰,手肘靠在桌上,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漢尼拔。 “我也要去?!?/br> “正好我想散散心,不過今天我還要回一趟家族,我們明天就走?!?/br> 語氣果斷,絲毫沒想過漢尼拔會拒絕的可能性。 漢尼拔保持沉默。 利亞用受傷的右手,輕輕勾了勾他的掌心。 “我們可是好——朋友,你可不能拒絕我?!?/br> 他特地拖長了好字,笑瞇瞇的,像只狡猾的狐貍。 漢尼拔的嘴角輕輕揚起。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