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的當天下午，距離唐自清他們上場還有半個小時，文藝委員一個小時前就出了校門，讓他們務必等他回來，萬一回不來，就去和主持人以及后面的一組溝通一下換個順序，沒有人知道她在計劃些什么。

    好在她在二十分鐘前趕到，手里抱著一大捧鮮艷欲滴的紅色玫瑰花，招呼著夏一靈等幾個女生讓她們將花瓣粘在唐自清的石膏上。

    唐自清今天被幾個女生按在椅子上化了個淡妝，額前的頭發被燙了下，還故意打濕后抹了發膠，說什么這是最近流行的濕發造型，一看就是個渣男，非常貼合這首歌曲的主題。唐自清只能任由她們搗鼓自己的頭發，以他的審美來看，他完全看不出這個發型到底好看在哪里，又不解究竟為什么流行，只知道走動間濕潤的發絲碰到額頭時十分不舒服。

    經歷過一個小時的專屬班里女生的獨家造型設計，唐自清現在對她們往自己的石膏上粘玫瑰花已經無感了。

    “你們聽說是哪位大人物來嗎？”有女生問。

    夏一靈隨口說：“不知道，還挺神秘的?！?/br>
    “明老師？”

    有人反駁他：“明老師都是老熟人了，用不著這么客套?！?/br>
    神tm老熟人。

    “……接下來有請2019級金融系4班的同學為我們帶來一首?！鄙碇炫鄣拿琅鞒秩诵χ鴪笸昴缓笞呦屡_，燈光黯淡下來，幕布緩緩拉開。

    文藝委員給他們加油打氣：“加油！不要慌！”

    幕布后面的人漸漸露出真容……“啊啊啊啊啊——”

    “臥槽啊——唐自清！唐自清！唐自清！”這是臺下的女生們。

    “夏一靈！夏一靈！夏一靈！”這是臺下不甘示弱的男生們，其中還夾雜著幾道激動的女聲。

    尖叫聲震耳欲聾，明洲被吵得耳朵發麻，心中震撼，他一眨不眨地盯著臺上那個被聚光燈寵愛的男孩，原本白色的石膏上此時被粘滿了玫瑰，遠遠一看似是左手化成了玫瑰花束，瑰麗又奇幻。他準備了一束玫瑰花，準備在唐自清表演結束后送給對方，如今卻覺得這束玫瑰花怎么也比不過對方胳膊上的花鮮艷美麗。

    他似被光照耀著，白襯衫上有不慎被玫瑰花瓣染上的汁液，遠遠望去似是鮮血，略微緊身的黑色褲子完美修飾了他的腿型，他隨意坐在高腳凳上，一條長腿伸直，一條長腿微微曲起，僅僅是一個普通隨意的動作就引來了臺下人的瘋狂。

    第一聲鋼琴聲響起，臺下默契地安靜下來。

    “夢里夢到醒不來的夢

    紅線里被軟禁的紅”

    ……

    慵懶隨意的男孩半睜著雙眸，睥睨著臺下的所有人，他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明洲，唇角微微勾起，像是神明施舍地落下了眸子，只輕輕一瞥，便收回了高貴的目光。

    這首歌本是抒情悲哀的，卻被他唱得慵懶隨意，這是他們共同商議的結果，演唱這首歌時，唐自清不是那個處處懷念的男人，不是“蚊子血”，更不是“白月光”，他們大膽地轉變了視角，唐自清變成了那個愛而不得的“朱砂痣”和“紅玫瑰”。

    可他并不是深情傷感的，他沒有情愛，將男人玩弄于手心中，戲耍著男人的感情，步步引誘，將他引到大片紅玫瑰前，男人義無反顧地踏進去，卻被尖刺傷得鮮血淋漓。

    “從背后抱你的時候

    期待的卻是她的面容”

    ……

    你以為你辜負了我，卻不知你已走入了我的圈套。

    唐自清唱這一句時乜了眼明洲，臺下的明洲躲閃般垂下了眸子，心中對唐自清的愧疚愈發濃重。

    “玫瑰的紅傷口綻放的夢

    握在手中卻流失于指縫

    再落空

    ……”

    心里念著另一個人，卻放不下身邊的人，最終會全部失去。

    這首歌唱罷，他們激動地呼喊著唐自清的名字，新一級的人還沒見過唐自清，卻都聽說過他這個人，此次徹底被他吸引，他們吶喊著，尖叫著，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看著唐自清走下臺，明洲忽然起身，嚇得旁邊的校長一個激靈，他奇怪地看著明洲抱起桌上的一大束紅玫瑰往后臺走。

    明洲抱著花束來到后臺，心臟在狂跳，他打開門，卻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我弟就是帥，連我都快被迷倒了?！?/br>
    他看到楚君言將一大束玫瑰花送給唐自清。

    唐自清接過花放在桌子上，胡亂抓了下濕潤的頭發，將其全部捋上去，露出光滑白皙的額頭，“言哥我還有事，先出去了啊?！?/br>
    楚君言問他：“什么事??？”

    他邊拿出手機發消息邊答：“我跟人約了見面，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br>
    “那個Z？”

    明洲心里不爽，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只聽門外響起一道鈴聲，唐自清疑惑地看向門邊，打開門一看外面卻空無一人，他走到外面找了一圈，納悶地自言自語：“奇怪，剛剛明明聽到動靜了?！?/br>
    可不經意瞥到門邊的角落時被一抹紅扎了下眼睛，他走近看到玫瑰花里有一張賀卡，展開一看：祝你天天開心。

    署名是Z。

    Z果然來了，可他去哪了呢？正疑惑著，手機響了一聲，是Z發來的消息：抱歉，我突然有些急事，不能和你見面了，你唱歌很好聽……我很喜歡你的歌聲。這束花請你收下，準備得匆忙，總覺得沒有你胳膊上的花朵好看，下次我會準備更漂亮的送給你。

    唐自清露出笑容：謝謝你，我很喜歡這束花。

    “晚上回家，可以嗎？”

    禮堂的后臺在地下一樓，從小門走出來要上樓梯去地面上，門的左邊是一堵墻，右邊則是樓梯，聲音便是從樓梯上傳來的，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站在樓梯上的兩個人。

    一個是楊炫，一個是那日在餐廳見到的男人，也就是楊炫的哥哥。

    楊炫冷著臉接過他遞過來的玫瑰花束，垂眸盯了片刻又將花束摔在了他的臉上，尖刺劃破了他的臉頰，鮮血緩慢滲了出來。

    “別讓我再見到你，你讓我覺得惡心！”楊炫轉身離開。

    男人低下頭嘆氣，卻看到了樓下的唐自清，他走下樓梯，站在唐自清的面前，“林許安告訴我楊炫經常欺負你，我在這替他道歉，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想請你吃一頓飯?！彼麖腻X包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唐自清，“有時間的話你可以聯系我?！?/br>
    這個人的外表看上去溫文爾雅，可一雙眼睛看過來時卻像是帶著劇毒的毒蛇，又像是小時候在路邊看到的生了病的狼狗，似乎隨時都能撲上來咬斷人的脖頸。

    唐自清不動聲色地接過名片，對他笑了一下：“好，有時間我一定聯系您?！?/br>
    男人剛走，楚君言就走了出來，看到唐自清時有些驚訝：“你不是要見Z？”

    “他突然有些事情，但他將花留在了門口?！碧谱郧逭故玖讼聭阎械拿倒寤?。

    楚君言笑著打趣他：“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網戀呢?！?/br>
    楚君言還有事情要忙，先行離開了，唐自清和同學們打了聲招呼也走了，那兩束花拿不走，于是分給了其他人，只留下了Z送給他的賀卡。

    走出校門時看到路邊停著一輛有些熟悉的白車，仔細想了下，發現是明洲的另外一輛車，他很少開這輛車，只偶爾開出來一次。

    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上車，我帶你去個地方?！?/br>
    唐自清掃了眼周圍：“有什么事在電話里說?！?/br>
    明洲安靜了一會：“你還沒消氣？”

    唐自清有些無語，打算掛斷電話，對方卻說：“重要的事情，上車?！?/br>
    ……又是重要的事情，每次他不想做什么的時候都會被這個重要的事情吸引著去做，但往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不信，心里又好奇得很，不情不愿地上了車，單手不方便系安全帶，扯了許久也扯不過來，明洲見狀附身壓過來，兩人之間的距離僅有五公分。

    溫熱的呼吸彼此交織在一起，一開始均勻無聲，后來不知是誰的呼吸先亂了，引得另一人的呼吸也亂了幾分。

    “唰——”眼前忽然旋轉了片刻，等回過神來，看到了淺灰色的絨布頂棚。

    唐自清平躺在椅背上，尷尬到不斷眨著眼，臉頰燙得厲害。

    他該怎么解釋他只是想稍稍往后調一下座椅……

    明洲也有些懵，將他的椅背調整過來，安靜地給他系上安全帶后低聲道：“你不必害怕，我不會對你做些什么?！?/br>
    ……我沒有害怕！

    一路無言。

    明洲帶他去了餐廳吃飯，準備了一間包廂，包廂里黑漆漆的，兩個人走進去后只聽到幾聲輕微的腳步聲，隨后亮起一盞昏黃的燭光。

    一盞一盞又一盞，將黑暗的環境照亮。

    角落里響起了溫柔的鋼琴樂，此人是本市小有名氣的鋼琴家，身價昂貴。

    長桌上鋪滿了玫瑰花瓣，一端擺放著大束的玫瑰花，下午收到的那兩束花加起來都沒有這一束那么大，唐自清確確實實被驚艷到了，聽到明洲說話時才回過神來，略有些警惕地看著對方。

    “今天那首歌，是你特意選的嗎？”

    “不是，是同學選的?！?/br>
    “哦?！闭Z氣聽上去似乎有些失望。

    唐自清問他：“你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情嗎？什么事？”

    明洲給了服務員一個眼色，她微笑著點點頭離開，待人走后，他暗暗深吸一口氣，“我想正式開始追求你?！?/br>
    說完后，他小心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可對方的表情淡淡的，只微微抬了下眉，看不出什么情緒來，片刻后才道：“好，我拒絕了?！?/br>
    明洲：？

    他愣了下：“無論你拒絕多少次，我都不會放棄?！?/br>
    唐自清告訴他：“無論你怎么想，我們之間都是不可能的?！?/br>
    明洲道：“我盡全力試一試，我會用行動來告訴你，我有多愛你?！?/br>
    唐自清：“……??？”

    “過去的回憶再甜都帶著苦味，我很想把你從記憶中抹去，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你，在睡夢里的每時每刻，在清醒時的每分每秒?！?/br>
    “……哈？”

    “曾經我誤以為我對你的喜歡是因為她，可我后來想清楚了，我對你是一見鐘情，從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就想擁有你?！?/br>
    琴聲亂了個拍子，鋼琴家單手彈琴，空出來的手狠狠掐著自己的大腿。

    唐自清的嘴角微微抽搐，將臉埋進手心里，五官皺在一起。

    ……柏麟！你到底都教了他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