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正文完結啦啦啦啦啦
書迷正在閱讀:彩虹琥珀(車車搬運)、妖皇與仙尊與情潮(雙根x雙性/產/1v1)、腦洞集、少汪幾句(車車搬運)、入骨相思知不知、惡人與惡人的愛情(gl)、美人除妖師的捉妖秘事、失眠飛行、大佬的甜美小作精、【快穿】一個喜歡女裝的男生
你懷孕了。 最開始是嗜睡,渾身乏力,后頭就嚴重起來,妖力流逝,反胃厭食,謝天地給你請了大夫,才知道你原來是有喜了。 你的腹中有了團東西,一半來自于謝天地,一半來自于你自己,它寄生在你的體內,吸食著你的妖力生長著。 你不討厭它,甚至發自內心的愛著它,謝天地也是。晚上他抱著你睡,手一直摩挲著你的腹部。 盡管那里一片平坦,什么回應也沒有。 隨著月份漸大,你也開始吃起懷孕的苦楚。原本白皙的肚皮被里頭的孩子撐了起來,長出了一道道丑陋的斑紋,像是一條條黑色的、扭動的蛇爬上了你的肌膚。你的全身也開始發脹,就像一塊被蒸熟的饅頭,浮腫的手一按一個坑。 你原本不是在意外貌的人,不,妖。的確,漂亮的人皮是妖怪們追求一生的東西,但對你而言這些都是好不起眼的身外之物,但在懷孕之后,看著銅鏡里自己的腫脹的臉,你頭一次生出了恐懼。 當你容顏不復,他還會愛你嗎? 心底的聲音惡劣的大笑,他笑你可憐,笑你癡傻。 你偷來的愛能維持多久呢?他的小師妹還是亭亭玉立的一株蓮,你呢? 這只是你為你的愛情付出的第一個代價,你能付得起之后的代價嗎? 你能嗎? 你開始做起了噩夢,夢里謝天地拉著他的小師妹,看向你的眼神里帶著蝕骨的恨意:“阿陽,我那么信任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他質問你的面目太過猙獰,一時竟把你嚇住了。你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釋,他也不愿意聽你解釋,拉著他的小師妹就要離開。你很著急的去夠他的手,卻被一道劍氣阻隔開。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你,像是在看一只螻蟻。 “求求您,我腹中還有幼子,求您了,謝道長,求您讓我生下他吧!” 剖開妖腹的感覺痛徹肌骨,被奪取妖丹的怨恨幾欲沖天。枉你活了千載,竟被這情之一字銷骨剔魂。合該是你錯了,你就不該借他的船錢,蹭他的傘! 你醒來的時候宛若重獲新生,謝天地還好好的躺在你的身邊,既不恨你也不怨你,更沒有剜了你的妖丹殺了你。腹中的孩子動了動,它也還活著。 可你看著謝天地,眼淚毫無征兆的逃出了眼眶,一滴滴往下墜。一瞬間,你真恨你自己,為什么要向那塊石頭許愿,如果你不許這勞什子的愿望,他又怎么會到死潭來!又或者,你不該從潭中探出頭來,若是不被他發現,你又怎么會懂得求不得的苦楚? 你的哭聲驚醒了謝天地,他忙爬起來問你怎么了。他給你揩眼淚的動作還是那么溫柔,有那么一刻你覺得他是真的愛你的,而不是愿石的功勞。他問你是不是餓了,又問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搖搖頭,只是抱著他,把他抱緊,好像這樣就可以把他的一生緊緊套牢。 你哽咽著問他:“你……你愛我嗎?” 謝天地把你箍在他懷里,輕聲說:“阿陽,阿陽?!彼悄愕哪橆a,吻你的脖頸,不帶有色情的意味,更像是一位狂熱的信徒,虔誠的吻著他的邪神。 “我怎么不愛你呢?就算你要把我的心拿去吃了,我也會親手剜出來給你?!彼f,“你怎么了,是做噩夢了嗎?” 他沒有什么不好,全是你自己不好。你偷來了他的愛意,卻又開始求他的一顆真心。你因他而患得患失,因他而心煩意亂,你活得像個人,卻再找不到做妖時候的快樂了。 你斷斷續續的跟他說起夢里的可怕場景,他的眉頭緊皺,又在你看來時朝你安撫一笑。他說夢與現實是相反,以后你們一定能長長久久的過完這一輩子。他同你講了不少和和美美的故事,聽得你又餓了起來,于是你們兩便趁夜摸去了廚房,謝天地給你下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熱湯入肚,驅散了身上的寒意,也讓你放松下來。你吃完就困了,最后還是謝天地把你抱回了房間。 你在他的懷里做了一個漫長的、美滿的好夢。 常笙蓮來找你的時候,謝天地不在。 她著一身水紅色,頭發梳成婦人髻,臉頰上的嬰兒肥消退,竟有了脫胎換骨的改變。原先她看起來不過是個嬌俏可人的小家碧玉,如今也染了些嫵媚之姿。 她高傲的目光把你從上到下打量了個遍,忽然道:“你是妖吧?!?/br> “謝師兄知道嗎?” 她一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美麗的面龐也扭曲起來。她又問你:“謝師兄知道自己身邊睡著的是個妖嗎?” 她走近了些,你卻想退。她的目光像把刀子,把你的人皮劃開,露出你丑陋的妖相。 你所有的秘密,在她的眼中都能大白于天下。 被人拿捏的感覺并不好受,何況你還搶走了本該屬于她的愛人。你知道謝天地是真心實意的愛她的,那時候你問他有沒有愛著的人,他的羞意是真的,愛也是真的。 這就使你在面對這個曾被他愛著的小師妹時,不免有些心虛。 說到底,你并非是如骨妖狐妖那般黑心腸的妖,視人命如草芥,視情愛如虛無,可你又并非全然心善,當你想要什么,不管付出什么代價,你都要得到手。 哪怕謝天地是別人的,你也要想盡辦法搶過來。 但你遲來的良心又在日日夜夜的折磨你,你如同一個竊賊抱著你自己偷來的寶物瑟瑟發抖,你害怕愿石在某一天失去法力,而你將會一無所有。 常笙蓮還在逼問你:“我猜你這么會勾男人,是狐貍?還是蛇?”她看你的表情,忽然大笑起來:“是蛇,對不對,你是一條蛇!” 她的神情旋即充滿鄙夷:“yin/賤的蛇妖!” 你沒有說話,你的內心被恐懼所充斥,而這種恐懼,在她說要告訴旁人來捉你的時候,達到了頂點。 你已不是從前的你,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會如謝天地般明知道你是妖還真心待你,你也知道人對妖是多么的痛恨。他們殺妖的時候就像宰一只畜/牲,誰會在意畜/牲被殺之前的慘叫呢? 小師妹還在說:“待我父親捉了你,定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骨,還有你腹中的野種,一并拿去喂狗!你搶走了我的師兄,你也別想好……” 她忽然說不出話了,她僵硬的低下頭,而你的妖化的手已經穿過了她的胸膛。 你把她的心攪了個粉碎。 你抽出沾滿血塊的手,血水蜿蜒的往下爬,落在地上,很快就匯聚成小小的血洼。 “做的好!就該殺了她!她死了,就沒有人會偷走你的謝天地了!” 心底的聲音在大笑,在狂喜,它為你殺人一事而狂歡,為你造的殺孽而手舞足蹈。 小師妹倒下的時候你才翻然悔悟般清醒過來,整個人不由自主的發起了抖。你往后退了幾步,忽然腳步不穩,差點摔倒在地。 她確實是死了,死的很透徹。 沒人可以在沒了心之后還活著,比干都得死,何況她呢? 你的全身都在發軟,沖天的血腥味熏得你欲嘔,于是你扶著桌子,昏天黑地的干嘔起來。 你吐不出什么,只嘔出一些酸水。喉管火燒一般痛著,你看著小師妹的尸體,感覺自己像是在做著一場可怕的噩夢。 而你永遠都沒有辦法醒來。 你跌跌撞撞的逃進屋中,東翻西找把你藏的嚴嚴實實的愿石拿出來。你手上的血沾滿了那塊石頭,把它襯的愈發不詳。 你一邊咳嗽一邊流著淚向它許愿,你幾乎要到了崩潰的邊緣:“讓她消失,讓她消失,愿石大仙,讓她消失?!?/br> “別讓謝天地知道,求求你,我求求你?!?/br> “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任何、代價!” 你全身都在痙攣,小師妹躺在地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睜大的雙眼望著你,好像在無聲的詛咒你。 她詛咒你失去所愛,詛咒你一無所有,詛咒你把她所經歷的痛與絕望一一嘗遍。 過了一會兒,你平緩了心情,把愿石藏好,又在屋子里坐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里干干凈凈的,沒有污血也沒有尸體,干凈的好像沒有來過任何人。 自然也就沒有死過人。 那塊石頭再一次實現了你的愿望,可你的心中全無快樂可言。你膽顫心驚的想,這次你要付出什么代價呢? 小師妹的消失沒有引起任何的猜忌,所有人都口徑一致的說她下山了。去干什么?什么時候回來? 啊,她叛逃師門了,自然不會再回來了。 她怎么……叛逃師門了? 哦,她,她啊,她殺了她的父親…… 謝天地說不下去了,你也沒有再問了。 可你之后的夢里,全部都是這位被你殺害的小師妹。 她躺在冰涼的石磚上,水紅色的衣裙襯得她如同一只艷鬼,胸口處的血窟窿在往下滴著血珠,心臟的碎末掉在地上,暗紅的顏色刺痛了你的眼。 她睜著眼睛看著你,唇角的笑意幾乎彎到耳旁。她罵你是妖怪,咒你和你的孩子去死,她說你偷了她的愛人,又拿走了她的命,怎么還有臉繼續在世上茍活著? 一會兒你又感覺身上火燒般痛了起來,尖銳的凄叫劃破了天空,你在劇痛中看見了騰空而起的火焰,和火焰之外的謝天地。 他手持鐵劍,神情冷漠。他看起來像個無欲無求的神,對一切異端都深惡痛絕。 很不幸,你就是那個異端,你必須要認罪、伏誅。 你不無辜,你殺過妖,也殺了人,你還吃了妖丹,背負了一身的孽債。你要償還的,那塊愿石在提醒你。 它就躺在你夢中所能看見之處,而曾與你相伴的小金魚立在上面,桀桀的笑著。 “你要付出代價的!” “你能付得起代價嗎?” “為你的貪念,為你的愛/欲,為你的惡行?!?/br> 你掙扎著從夢中醒來,劫后余生般喘著粗氣。這次你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你的肚子很硬,有什么東西在往下墜。在天光未亮,黑夜寂寂之時,你腹中的孩子開始鬧著要出來。 是個男孩。 這孩子生得壯實,哭聲嘹亮,胸口處有一小片蛇形的金紋,他睜開眼,露出一雙金色的豎瞳。 這是蛇的眼睛。 謝天地看上去很高興,他興沖沖的抱著孩子給你看,他說他長得真像你,他看著就歡喜。 他說他自從來到三清觀,就再沒有家人了,可你現在又給了他一個完整的家。 你把孩子抱進懷里,他跟人類嬰兒沒什么不同,咯咯的笑起來,全無心事。 你不想讓謝天地擔心,于是也扯出了一個笑。 怎么會是蛇瞳呢。你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腿是人腿,舌是人舌,行為作態與人嬰無異,怎么會長出類你的蛇眼呢? 穩婆把他抱出來的尖叫聲還猶在耳邊,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扔掉孩子,卻又被謝天地穩穩的接在了懷中。 她癱軟在地,看著你,又看向那孩子:“妖,妖怪……”她求救般望著謝天地:“謝道長……” 盡管謝天地告訴你他已經解決好了,不會有人知道此事,可你的驚懼與悔恨卻隨著孩子的降生而與日俱增。 這是你為隱藏你的殺孽付出的代價??擅髅魇悄惴噶隋e,怎么受苦的會是你的孩子呢? 他看起來是那么小的一團,剛生下來的時候,他就像個小老鼠,后頭就迎著風開始長,一天一個樣,唯獨那雙眼金色的豎瞳從沒變過。他餓了會哭,一喂他喝奶,他又很快的止了眼淚。他是喜歡你的,每次都要往你懷里拱,沒牙的嘴無意義的喊上那么兩聲,你湊過來親他,他就笑。 你給他起了個小名,叫阿樂,你沒什么太多的想法,你只希望他這輩子都快快樂樂的。 阿樂啊,你就這樣喊他。 他朝你笑起來,露出沒有牙的嘴。 晚上謝天地鉆進你的懷中吃奶。你在生完阿樂之后開始漲奶,有時候阿樂吃不完,剩飯就進了謝天地的嘴里。他吃空了你的乳,從你的懷里出來,你突然問他:“山下的桃花還開著嗎?” 他說:“阿陽,現在是冬天,等過幾個月開春了,就有桃花了?!?/br> 他看你郁郁寡歡的模樣,又寬慰你:“若你想賞花,不如去看看梅花,開得正當好呢?!?/br> 你搖搖頭,笑著說:“還是算了吧?!?/br> 今晚你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了些精神。一直以來困擾你的聲音也聽不見了,你好像回到了最初無憂無慮的狀態,整條蛇都放松了下來。 你甚至還跟謝天地說起你從小金魚那兒聽來的趣事。 有一個不知道打哪來的和尚,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袈裟,赤著腳在山林間走,在鬧市中行,若是興致高昂,便高歌一曲,歌聲難聽,嗓門極大,所過之處,人獸皆嫌。這和尚沒臉沒皮,性格極差,要是他來敲你家的門,不給開門,他要發怒;開了門不給他酒喝,他要發怒;若是開了門給了酒卻不給rou吃,他更要發怒。 謝天地問你,若是他發了怒會怎樣? 你這時候就笑了起來,說,我忘記了。 這個故事最好笑之處,就是你把后半段給忘了。 你做了很多錯事,唯獨這一點不能怪你。你記性不好,活了那么久,怎么可能把每一件事情都記得清楚。 第二天謝天地下山捉妖去了,他看起來心情很好,之前因為你的緣故,他總是談不上真正的開心。你不說,他也知道你心中郁郁,而他不說,你也知道他心中煩悶。 你笑著跟他說再見,等他離開的時候,你的心中已經下定了決心。 你從來不是一只拖泥帶水的妖,也從來不是一只猶豫不決的妖怪。當年,小金魚要你走,你不愿意,它又問過你幾次,你還是不愿意,你認定了一件事就不會后悔,哪怕你知道自己做錯了,你也談不上悔恨。 畢竟世界上從來沒有后悔藥吃,若是有了,這世間就該少些離恨,嫦娥也就不至于在詩人的口中悔偷靈藥。 做錯了事就去彌補,趁一切都還來得及。你把阿樂抱在懷里,哄得他睡著后,剖出了自己僅剩的半顆妖丹。 心底的聲音徹底消失了,它在消逝之前發出嘲諷的笑聲,不知道是笑你還是笑它自己。這不重要,畢竟此后再不會有這鬧人的聲音打擾你,你也將重新歸于沉寂。 那個聲音曾說,去向那塊石頭許愿吧,你的阿樂就會擁有人的眼,變得與人無異。它說都是你害了你的孩子,你用你的無知毀掉了他本該燦爛圓滿的一生。 還有那個被你殺死的小師妹,她總是在你的夢中折磨你。她死也死的不安寧,還要擾的你發瘋。 你受夠了這樣的生活,也不敢再去想愿石還會向你收取什么樣的代價。你終于明白小金魚說過的那句話,卻晚了。 愿,謹也、欲也、善也、敬也。 許愿要謹慎,所求應合理,行為當良善,心中常敬畏。 而你一個都沒做到。 捏碎那半顆妖丹的時候,你突然覺得一輕,壓在你身上的所有痛苦、愛意都悄然遠去,你像個初降人世的稚子,用最天真也最懵懂的目光審視著你所見到的一切。 然后又夭折在長大之前。 你想,不管是怎樣大的代價,你都用命來還了,只求那塊愿石,不要再從你所愛之人的身上,獲取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