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林承認自己在聽到那句話的瞬間，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把自己關在男廁里，靠在門后大口喘息著。

    心臟咚咚地跳個不停，聲音大到張小林懷疑它會從胸口里蹦出來。

    臉頰發燙。

    呼吸也不穩。

    明明還發著燒，卻莫名覺得渾身上下哪里都是燙的。

    張小林沖到洗手池邊上，擰開水龍頭，手捧了一把清涼的自來水，低頭往臉上潑。突如其來的低溫冰得他打了個寒顫，卻并沒有讓臉頰上那種燒燎的感覺下去。

    鐘子軒的話耳朵蟲似的回蕩在耳邊。

    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我想讓你只跟我一個人接吻，只跟我一個人zuoai。

    我想當你男朋友。

    天哪，這個男人他沒有臉的嗎??？

    告白，這是告白吧？

    哪有人在教室里這么隨隨便便就告白的??？

    沒花沒禮物就算了，竟然在課間亂哄哄的教室里像聊天氣一樣隨隨便便就把這些話說出來了，他是怎么想的？

    這是正兒八經的告白嗎？他是不是又在耍他玩兒？是不是準備等他回教室以后就好好嘲笑他一番？

    “鐘子軒你個傻逼玩意兒！”張小林怒吼一聲，雙手狠狠在洗手臺前砸了一下，還嫌胸口憋氣，又轉身把男廁的窗戶都拉開。

    窗外微涼的風灌進來，讓他發熱的頭腦稍微冷靜了一點。

    上課鈴在此時打響，張小林能聽見外面走廊里的腳步聲和隔壁教室拖拉桌椅的聲音，但他一點也不想回教室。

    他有點害怕。

    他怕鐘子軒真的只是跟他開個玩笑，等他回去以后這傻逼就會拉著幾個傻逼哥們兒一塊兒來嘲笑他。

    不，鐘子軒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他和其他人不一樣。

    可，如果他一樣呢？

    張小林深吸一口氣，雙手撐在洗手池邊緣，被打濕的劉海上有水珠順著發絲緩緩滴落。

    就算他現在是真心喜歡他的，那幾個月后呢？一年后呢？等他知道“那件事”以后呢？

    張小林開始無緣無故地怨恨起來。假如鐘子軒沒有出現，他就還能假裝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假裝自己是個沒心沒肺的婊子，就這么一直逃避下去。

    可是他出現了。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張小林：你是骯臟的、下作的、殘缺的，你不配被人愛，不配在陽光生活。

    就在這時，他聽到廁所的門被推開了。

    他一直背對著門，沒打算理，不知道是哪個學生剛一上課就尿急。然而腳步聲在他身后停下了，整個廁所安安靜靜，沒有再響起別的聲音。

    張小林回過頭，一個高大壯實的男生站在他身后，擋住了門口的光，背著光的臉上陰晴不定。

    張小林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那一身鼓鼓的腱子rou看上去都快從校服里逃逸了。

    他最近好像有點太得意忘形了，都快忘了杜賀的存在。

    “有事兒？”張小林平靜地問。

    “你沒回我消息?！倍刨R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揚了揚下巴，一臉痞相，“我發現幾天不治你，你就上房揭瓦了，連我的消息都敢不回了，厲害啊?！?/br>
    “消息太多了，我沒看過來?！睆埿×终f的是實話，自從那個帖子爆了之后，他的社交賬號就被傳遍了整個法學校，每天都有男生加他給他發消息，杜賀什么時候給他發過什么他根本不知道，早就被數不清的紅點淹沒了。

    杜賀笑了，一腳踹在旁邊的隔間門上，發出一聲巨響，“張小林，我看你現在挺牛逼的是吧。法校?；ò?，每天都有數不清的男生想找你約炮??？sao逼賤貨?！?/br>
    張小林心說你也是找sao逼賤貨約炮的男生之一。

    但踹在房門上的那一腳聲音很大，張小林還是被震得向后退了半步。

    不能服輸，對杜賀這樣的人，就不能給他得寸進尺的機會。

    “我知道那個帖子是你發的?！睆埿×掷淅涞卣f，“你當初說過只要我陪你上床你就不會把當時的事說出來，現在你自己食言還好意思再來找我？”

    杜賀笑起來，但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在怒火邊緣了。他毫無征兆地猛推了張小林一把，張小林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緊接著就感到雙手被狠狠反剪在了背后，腰上被用力踹了一腳。

    他整個人被按在地上，臉緊緊貼在冰冷的瓷磚上，肩膀一陣生疼。

    “杜賀我cao你大爺！”張小林掙扎著破口大罵，“松開你的狗爪！”

    杜賀冷笑一聲，非但不松手，反倒又用了一份力。一陣鉆心的疼，張小林只覺得自己的肩膀要被卸掉了。

    “食言？老子說什么就是什么！你是不是很得意??？你那些臟事兒被公開以后，非但沒有被罵，反而還成了眾星捧月的小公主?！倍刨R湊近了張小林的臉，在他的耳畔低聲說，“不過有一件事兒我想明白了，小sao貨。你并不是怕自己亂搞的事被捅出去，你是怕人知道，當年在外國語的時候你并不是跟人濫交，而是……”

    張小林的瞳孔放大了。

    杜賀對他的反應滿意極了，稍稍拉開些距離：“我聽你們班的人說，你最近跟你那個小同桌走得很近??？一塊兒打籃球，還一塊兒夜不歸宿。你說要是你那個小同桌知道‘那件事’……”

    “你閉嘴！”張小林的眼睛紅了。

    杜賀絲毫沒有閉嘴的意思，殘忍地逼近了他，“——他會怎么想呢？”

    張小林猛烈掙扎起來，破口大罵：“你他媽要是敢，老子扒了你的皮，cao爛你全家屁眼！”

    張小林話音剛落，腦袋就被按在地上狠狠磕了一下，他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嘴里嘗到了鐵銹的味道。

    “嘴巴挺硬的??？不想讓我說的話……你知道該怎么做吧？”杜賀笑得很惡劣，拎著張小林的頭發，把他的腦袋按向自己胯下。

    －

    上課鈴已經打了有一陣子了，張小林還沒有回到座位上來。

    現在鐘子軒開始后悔了，他覺得張小林應該是生他氣了。

    他本來沒想這么直截了當告白的，可是當張小林紅著眼睛質問他的時候，他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持續已久的沖動在胸口擠壓，想要喊出來，想要抱住他，想跟他說你值得更好的生活，值得被更好的人愛。

    鐘子軒已經持續失眠了好幾天，有時候夢到自己跟鐘立國吵架；有時候夢到小時候剛來這個家時，在偌大的房子里無所適從的恐懼，但最多的還是夢到那天傍晚的張小林，比他矮一個頭的少年被他按在樹干上，鼻子被揍出了血，瘦瘦小小的看著好不可憐。

    可他的眼神卻倔強得像迎風生長的野草，瞇起眼略帶輕蔑地抬起手，把血抹掉，漂亮的雙眼寫滿了不認命，好像在說“有種你來”。

    像只漂亮的小野貓，可你要是隨意靠近過去，非得伸出爪子撓你個遍體鱗傷。

    鐘子軒養過流浪貓，他知道，那些對人類抱有敵意的，都是曾經受過傷的。

    他養的那只貓，不久后還是帶著傷跑掉了。

    他不想讓張小林從自己身邊跑掉。

    鐘子軒看了一眼表，已經上課15分鐘了，還是完全見不到他同桌的影子。他深吸一口氣，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報告老師，去個廁所?！?/br>
    走廊上很安靜，只能聽到各個班級內老師講課的聲音，鐘子軒四下張望，沒有看到張小林的影子。

    一股說不出的糟糕預感襲上他的心頭，手心滲出汗水來。

    他快步穿過走廊，就在快到走廊盡頭的時候，他聽到男廁里傳出細微的聲響，是一個有點耳熟的男聲：

    “吸啊婊子！你不是很會吸嗎？把你的小舌頭動起來！”

    伴隨著一陣象征抗拒的嗚咽聲。

    鐘子軒呼吸一滯，快步走上前，一把推開了男廁的門。

    那個他見過不止一次的腱子rou拉開了褲子拉鏈，正蠻橫地按著張小林的頭迫使他給自己koujiao。腱子rou的jiba勃起起來也只有鐘子軒的一半粗細，但看得出他使了很大力氣，強行將整根東西都捅進張小林的喉嚨里。張小林跪在地上，發絲被拽得凌亂不堪，嘴角溢出干嘔的胃液，額頭上一塊鮮紅的血跡十分刺眼。

    那一剎那鐘子軒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停止跳動了。

    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時，鐘子軒已經一拳揍在了杜賀的下巴上。

    杜賀毫無準備，被這一拳給揍懵了，往后踉蹌了幾步，胯下的那玩意兒也從張小林的嘴里抽了出來。張小林如得大赦，捂著胸口拼命咳嗽著，勉強才止住了干嘔的惡心感。

    杜賀往后拉了幾步，吐了口嘴里的血沫，看清了來人的樣子，笑了起來，“看看誰來了，小婊子，這不是你那位親愛的小同桌嗎？”

    “你傻逼嗎？”鐘子軒冷笑了一聲，把手指關節掰得咔嚓作響，“是不是非得被揍得爬不起來你才知道尊重兩個字兒怎么寫？”

    “尊重？”杜賀噗哧一聲笑了，眼神里全是輕蔑，用腳尖把張小林的頭抬起來，“你問問這個婊子，我有哪點兒不尊重他？”

    張小林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惡心，肩膀都在抖，“沒有……”

    “跟你同桌說說，sao逼玩意，你是不是自愿的？”

    “是……”張小林咬著牙，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我是自愿的?！?/br>
    鐘子軒徹底爆發了，“張小林，你當我是傻子嗎？我沒有眼睛嗎？”

    張小林不說話了，只是在抖。

    “你為什么要這么說？他到底威脅你什么了??？”鐘子軒快要崩潰了，“張小林，我就這么不值得你信任嗎！”

    “你能不能別再管我了！”張小林崩潰地嘶吼，“求求你了，別再拽著我了，我不值得！”

    “我他媽說值得就是值得！”鐘子軒的音量比張小林高了一個八度，“你沒資格質疑我的決定！”

    杜賀的目光饒有興趣地在兩個人之間來回掃射，“喲，看來你小同桌對你是真的很喜歡啊。你說，他要是知道了……”

    “不要！”張小林臉上的神情變了，幾乎是懇求地說道，“求求你了，不要說，不要……”

    鐘子軒還是頭一次在張小林的臉上看到這樣的情緒，可以說是……恐懼。

    在他的印象里，張小林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神色。被sao擾了他會罵回去，被欺負了他會還回去，在床上還能跟他破口大罵，不管發生什么事，從來都不會服輸。

    可是現在，他卻在懇求那個王八蛋。

    王八蛋露出了一個十分王八蛋的笑容，目光轉向了鐘子軒，絲毫不理會他的懇求。

    “我就告訴你吧，張小林一年前在外國語學校不是因為濫交才被開除的。他是被他的前男友帶著七八個狐朋狗友，在學校后院的倉庫里輪jian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