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挺自覺。程馭霄望著程雁行的背影，為他沒有死纏爛打要跟上來而感到驚訝。

    “走了?！鳖檮C催促一聲，喚回了程馭霄的注意力。

    “哎！顧凜哥，等等我！”

    在上山之前，程馭霄只知道顧凜身后有龐大的家族，但對他的家業究竟有多大還沒個概念。等站在坐擁幾座大山的北殷家入口，他驚嘆地望著山下繁榮的鎮子，盡量收住快合不攏的下巴，讓自己顯得不那么沒見過世面。

    “顧凜哥，莫非整個鎮子都是你家的嗎？”

    顧凜大約是習慣自己的身份了，見怪不怪地說：“單是我家可撐不起這么大的地方。以前這里是守護龍血的四個家族本部，當然在外還各自有別的產業?？上Ш髞砦魇蚴吓c東野氏沒落，這地方就由北殷與南羲兩家共同經營了。山上還有些地方，是家族的弟子修行鍛煉的道場，稍后可以帶你去看看?！?/br>
    “喔……”程馭霄似懂非懂地消化著顧凜說的大量信息，忽然面露奇怪之色，說道：“不對，你說剩下的兩家一個姓北殷，一個姓南羲，但你分明姓顧……我明白了！顧凜哥，你一直在用假名字？”

    “我本名姓北殷，叫做北殷凜，顧凜的確是個假名?！北币髣C也坦坦蕩蕩承認了，為了不讓程馭霄多心，他還摸了摸程馭霄的腦袋，安慰道：“名字不過是種稱呼，我用顧凜這名字也是因為在世俗界方便行走。但無論是顧凜還是北殷凜，都不影響你和我的生活，不是么？”

    “你說得對?！背恬S霄非常認可他的話，心里的失望很快就一掃而空。

    他仔細想了想，握住北殷凜的手說：“不如以后我稱呼你時便去掉姓氏，只叫你凜哥吧！”

    “這樣也好?！?/br>
    自此，無論是顧凜還是北殷凜，在程馭霄這都算不得是秘密了。

    他又難免想起曾經驚鴻一面的南羲玹，如今那人怕是早已進入了龍血密藏，不知近況如何。那樣驚才絕艷的人物，程馭霄是打心眼里不希望對方出意外的，只有盼望他到達練氣五階時，兩人還有再次見面的機會。

    但當務之急還是打聽清楚關于娘的消息。程馭霄甩甩頭，拋下心中雜念，隨北殷凜前往北殷氏家主在的地方。

    上山途中，聽見路過的人恭恭敬敬地叫北殷凜“少主”，程馭霄還有些恍惚，難以適應身邊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持家好男人是大家族的少爺。

    “在這里等我，我去找父親?！?/br>
    一路走到山頂湖邊的古樓，北殷凜直接領程馭霄進去，示意他現在會客室坐著等會，自己則轉身去找家主了。

    程馭霄當然是閑不住的，他只聽話地待了片刻就頗感無聊，抬頭東瞅瞅西望望，最后索性站起身來，貓著腰觀察房間墻壁上雕刻的圖案。

    “咦，這是陣法嗎？”他問道。

    奚煌聞言走出程馭霄的識海，站在他身邊跟著一起看，思索道：“怪哉，這防御陣型十分眼熟，不像是下界應有的東西，倒像是……”

    他摸著下巴左右踱步了三四回，靈光乍現般驚訝道：“倒像是修仙界開天宗的特色陣法。我竟不知下界和開天宗還有聯系！”

    “什么開天宗？”程馭霄困惑地問。

    “就是修仙界神庭之下的最大宗門，背后有羿光天神這個強大助力作為底蘊的超級宗派?！?/br>
    見程馭霄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奚煌恨鐵不成鋼地說：“是不是忘了我說過的話？羿光天神是誰？他可是天尊心悅的人，相當于是天尊在支持開天宗了。所以我才奇怪，下界的小小家族，怎么會和開天宗這樣的巨頭宗門有聯系?！?/br>
    “說不定是前輩你記錯了，也許這只是普通的陣紋?！背恬S霄摸了摸刻痕，沒把奚煌的話放在心上。他對所謂的超級宗門沒什么概念，自然不明白奚煌在驚訝什么。

    “說不定吧?！鞭苫瓦€是那副凝重的表情。

    “程馭霄?！?/br>
    在他和奚煌討論開天宗究竟是什么來歷的時候，北殷凜回來了，身邊還多了一位中年男子，相貌與北殷凜有六分相似。只需看上一眼，便確定了他的身份——北殷氏家主北殷羽。

    程馭霄當即拱手行禮：“晚輩程馭霄見過北殷伯父?！?/br>
    “好小子，果然一表人才！”北殷羽的性情比兒子豪放許多，輕拍程馭霄的肩膀夸贊。

    他沒有提任何一句關于程馭霄的修為方面的話，平和的態度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程馭霄也不例外，慢慢放松了神情，不好意思地說：“伯父謬贊了，程馭霄天資平平……”

    “龍血后人怎么會天資平平，你啊，不必妄自菲薄?！北币笥鸩毁澇傻乜粗?，隨即又笑道：“我兒已經將你來的目的告知我了，是時候告訴你真相了。那位留給你的吊墜帶來了嗎？”

    程馭霄點點頭，從口袋中小心翼翼地拿出用紅布包起來的玉墜，慢慢展開它，露出里面的玉。

    那玉質地水潤通透，甚至散發著清淺柔和的藍光，一看便知是極品。程馭霄平時根本舍不得戴，怕糟蹋了，就藏在盒子里藏到了現在。

    奚煌也是第一次看見他整天神神秘秘藏著的玉，只隨意一瞥，霎時間吸一口冷氣，難再維持平靜的心境，喃喃道：“是了，是了，我怎么會沒有想到？”

    程馭霄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沒明白他為何突然失態。

    奚煌愣了片刻，這才緩緩吐出胸中濁氣，迎著程馭霄迷茫的表情沉聲說道：“你先聽他說完，之后我就告訴你我知道的東西?！?/br>
    “你娘……”北殷羽看見了吊墜，倒沒有奚煌那么大的反應，僅僅嘆息一聲，讓程馭霄頓時有些提心吊膽。

    “想不到一晃眼就過去二十二年了。他當年渾身是血地抱著你來，一手還提著滴血的劍，宛如殺神降世……”

    “我娘渾身是血……她受傷了嗎？傷得重不重？有沒有……有沒有危及生命？”程馭霄急切地追問。

    “不是你娘，”北殷羽指正他的措辭，“當年抱著你降臨此界的，是你舅舅?！?/br>
    “我舅舅？我……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了?！背恬S霄張了張嘴，想問的話太多，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伯父說的“降臨”，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唉，你就聽我慢慢給你說吧?！北币笥饎袼麆e急，稍微組織了語言，將過去那段經歷娓娓道來。

    二十二年前。

    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在北殷家族領地時，著實嚇到了當時的家主。因為那抱著嬰孩的男人渾身的煞氣讓他這個金丹后期的修士都覺得膽戰心驚，而那男人的面容卻極為年輕，左不過二十余歲。

    若沒有沾染無數人命，是萬萬沒有這樣重的煞氣的。那青年冷厲地掃過在場的人，看向懷中嬰孩時卻稍稍軟化了臉色，說道：“我找龍血守護人?！?/br>
    “我們就是。這位前輩……”北殷羽身為族長，自要保護族人，因此壯著膽子站了出來。

    “告訴我，龍血密藏的位置?！蹦腥苏f道。

    北殷羽剛面露難色，便見此人解開襁褓，將嬰孩的臉露出來。眾人赫然——那明顯是具生息斷絕的死嬰了，和這來歷和舉止都異常詭譎的男人放在一起，怎么看都覺得恐怖。

    莫非是傳說中的魔修？北殷羽心中警鈴大作。

    “我死了？”程馭霄錯愕地插了句話。

    北殷羽瞥他一眼說：“聽我說完?！?/br>
    “哦……”

    “他就是龍血后人?！蹦腥苏f，“告訴我，龍血密藏的位置，我要救他?！?/br>
    北殷羽也大為吃驚，想不到他們等待了幾百年的龍血后人真的出現了，雖然是出現在這樣奇怪的時候。

    “敢問閣下是……”事關重大，告知位置后，他不得不詢問。

    “開天宗，秦霜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