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的士，女司機從后視鏡看了他好幾眼，還是沒忍住好奇。

    “怎么這么晚還去隔壁市??？”

    齊楚摸著右腿的膝蓋，眼睫不斷顫抖，好半天才忍住那抹鉆心的疼回答了女司機的話?！疤炝寥硕?，不方便走?！?/br>
    “也是，白天那車老堵了?！?/br>
    女司機很健談，即便齊楚不怎么搭話，她也認真的給齊楚介紹了n市一些風味特產。后來也許是怕打瞌睡，女司機用藍牙連了手機聽歌，低沉的男聲在封閉的車廂里響了起來，如同一杯醇厚的酒。

    “我躲進挑剔的人群，

    夜一深就找那顆星星”

    齊楚把目光移向窗外，按下車窗，任憑微涼的風吹進來，這份冰冷讓他暫時忘卻了腿部傷口所帶來的痛苦。

    到n市，天已經亮了。女司機看齊楚一瘸一拐的不方便，特地把齊楚送到離旅館最近的一個診所讓他下車。

    齊楚推開門下車，腿根本使不上勁，右腿幾乎失去知覺了，齊楚差點一頭栽在地上，女司機見他這樣連忙下車把人扶了起來，“沒事吧？”

    齊楚借著女司機的力量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能麻煩你扶我進去嗎？”

    一進診所，醫生看著齊楚腳上的傷，推了下眼鏡，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你這年輕人腳都傷成這樣了怎么不早點來？”

    “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了？”說完趕緊把他帶到椅子上坐好，齊楚看向一旁的女司機，跟她道了好幾遍謝意。

    “沒事，年輕人還是身體要緊，我走了哈?！迸緳C沖齊楚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齊楚把褲腳卷上去時，診所里見到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氣，整條腿幾乎被淤血堵死了，一片烏紫色，尤其是腳踝處，腫得跟個饅頭一樣，在醫生的處理下，不斷有紅白色的膿血從齊楚腳后跟里面流出來。

    右腿的傷口比齊楚想象中的還要嚴重，按醫生的話來說，腿里面的骨頭可能裂了，需要去醫院進行拍片檢查。他這只能給齊楚處理好腳腕上的傷口。又跟齊楚說，他整個腳腕后面都出膿血了。

    “忍著點，會有點疼?！?/br>
    “你這還是得去醫院?！贬t生給齊楚處理掉了里面的膿血，又重新給他包扎好?！吧眢w才是革命的本錢，小伙子你不要不聽?！?/br>
    “我的腿，”齊楚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去醫院可以治療好嗎？”他抓著醫生的袖子，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猜到了最壞的結果，卻還是抱有一絲希望。

    醫生看著他傷勢可怖的腿，安慰道，“如果你好好療養的話，還是有很大可能的?！?/br>
    診所里還有其他的病人，醫生又說了一些其他的話才走開。齊楚明白醫生在安慰他，摸著被包扎起來的腳腕，齊楚苦笑一聲，他是要變成一個瘸子了嗎？

    這下不需要周衡阻止，他已經徹底和演員這條路絕緣了——這個圈子怎么能容下一個瘸子演員呢？

    打吊瓶的時間很漫長，齊楚沒有手機，也沒有認得的人，只能直勾勾盯著門口，麻木地看著無數個病人離開，無數個病人涌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齊楚忽然發現自己的口罩一片冰涼，伸手一摸，才發現已經被淚水打濕了。

    原來他哭了啊。

    以前他哭總有人來哄。

    現在沒有了。

    連看見他哭的人也沒有了。

    診所里人來人往，沒有人注意角落里戴著帽子的青年在無聲哭泣，他們不在意。

    打完吊瓶，齊楚找了個黑旅館，不需要身份證，只需要他多交一份錢。

    齊楚向前臺打聽，“你們這有多余的身份證嗎？”

    他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前臺還真有，女人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隨后從柜臺下面掏出一大摞，“都在這，自己選吧?！?/br>
    齊楚看了好幾遍，最后選了一張跟他眉眼挺像的一張，齊楚按耐住驚喜，有些激動道，“這個能過機器嗎？”

    前臺翻了個白眼，“當然不能，你手上這張八百，要不要？”

    齊楚剛剛的激動頓時被澆滅了，但能這么快拿到身份證，他還是挺開心的。齊楚拿好身份證，付了錢。又向前臺打聽哪里有賣二手手機和電話卡的地方，前臺見他態度不錯，于是指了個手機店給他，“他店里有賣，你可以去看看?！?/br>
    “謝謝?！?/br>
    齊楚一瘸一拐拿房卡開了門，他奔波了這么久，累得厲害，連澡都沒洗就躺在床上睡著了。直接一覺睡到了晚上，齊楚睜開沉重的眼皮，盯著頭頂的吊燈，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

    “周衡…”他下意識地叫出了這個名字，周遭一片寂靜，沒有人應他。過了一會，齊楚才猛然想起，哪里還有周衡，這個人再也不會出現在他身邊了。

    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腳腕處鉆心的疼，齊楚頭暈眼花的也看不清，他覺得自己可能是發炎加感冒，到了浴室，對著里面的鏡子一照，齊楚都不敢相信鏡子里的人是他。

    頭發亂糟糟的，眼下一片青黑，嘴巴干裂，整張臉因為高熱而微微泛紅，他連拍一天一夜的戲都沒這樣憔悴過。

    齊楚看著鏡子里的人突然輕輕笑了起來，他現在這個樣子，就算走出去，也沒人會認出來吧——這幅鬼樣子。

    他自己都快要認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