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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陸昊這廝,死了還不安生,給我留下了一個巨大的爛攤子。此人狼子野心,甚至到了窮兵黷武的地步,竟把大量受饑荒的災民征召入伍,而這些新兵還未加訓練,連編隊都未完成,他就翹辮子了。 裴渡輕描淡寫地向我說明了陸昊想借此強化軍事力量的想法,但我對此舉十分懷疑。不由分說、不經篩選地征集大批男丁入伍,是一種存在于戰亂年代的特殊情況,但這樣一來,軍隊的平均實力將會大大削弱,甚至會影響整體的士氣。更何況現在雖然偶有小打小鬧,但并未燃起戰火,更應該保障精銳部隊的訓練才是。 可惜陸昊想的不是維持穩定與和平,而是意圖侵略別國,擴張領土。不過他還是天真了一點,我見過這批新兵,大部分都沒什么戰斗力,還很會?;^,來到軍隊只求一個庇佑之所,別說建功立業上陣殺敵了,就連墾荒這樣的基本任務都不能完成。 我想稍稍試探裴渡對此事的看法,不料他直接答道:“陸昊乃篡位的天才,治國的蠢材?!?/br> 我差點笑出聲:“你就這樣直呼其名?不應該尊稱一下‘先皇’嗎?” 他從書案中微微抬頭,仰視著我:“我只對陛下忠誠?!?/br> 我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剛剛冒出苗頭的幾條對策也變成了一團漿糊,簡直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惱羞成怒,一把抓起他:“不許故意勾引我!” 裴渡有些無辜地眨眨眼:“我沒有?!?/br> “眼神不許!言語也不行!” 拉拉扯扯間,桌上的一本折子被不小心掃到了地上,我偷偷瞟了一眼,發現是張宗那個死人臉老頭子的奏折,他這幾天可沒少刁難我。 我不禁心中暗爽。裴渡作勢彎腰去撿,我一把攔腰攬過他,裝作不經意地把那本折子踢遠:“哎呀,當皇帝真是太累了,我頭好疼啊?!?/br> 他被我箍著動彈不得,還是轉頭看我,有些擔憂:“是看得太多了么?你先去休息一陣吧。雖然很多都是廢話,但我不能代替你處理,你還是要親自過目一遍。要不明天頒布法令,奏折不得超過二百言。你看這樣如何?” 眼看著裝過頭了,要無法收場,我連忙制止了他越來越發散的思維:“啊,現在好多了,真奇怪,你讓我抱一抱就好了?!?/br> 他想拍掉我的手,臨到頭還是作罷,我見他猶豫不決,登時就更加貼緊了他:“你別走,你一走我就難受?!?/br> 最終變成了他坐在我腿上。 他似是略有不適,輕微地動了動,有意無意地蹭了蹭我,我只能一把按住他,我可還沒準備好在這里亂來。 但溫香軟玉在懷,好歹是稍稍驅逐了內心的煩躁,但也正因如此,又多了一絲焦急。 裴渡倒是安靜下來,和我一起看著呈上來的奏折。桌上像雪花片一樣散了一桌,全是對這件事的進言。好幾撥人在這幾天的朝堂上就吵得不可開交,有說要依照先帝的意思,把這批人正式收編軍隊的,有說應該裁減士兵,讓他們打道回府的。 雖然我傾向于后一種意思,但不管怎樣,有一個問題必須解決,那就是糧食從哪兒來。軍隊還有一點存糧,但長久以來必定捉襟見肘,而若是就這樣讓他們回鄉,饑荒帶來的問題也還未解決。真正坐上這個位子,我才發現問題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復雜。 所幸這次只是部分地區鬧饑荒,還不至于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江南近年風調雨順,收成較好,可還有余糧?”我低頭詢問裴渡。 離得有些近,他似是有些癢意,輕微地掙動了一下。 “有是有的,不過······” “不過如何?” “不過都握在一些富商手里,怕是會定價很高?!?/br> 這就是我比較擔心的情況了,商人重利,趁此機會肯定想賺上一筆,但受災之人怕是付不起這么高昂的費用。而中央財政近年吃緊,還有其他方面的支出,要想全部資助也是天方夜譚,更是經不起幾次折騰。 若是能讓米商以原價甚至低價出售就好了,但怎么可能呢? “還有一策可取?!迸岫烧玖似饋?,“規定價格上限,如若超出,收押獄中?!?/br> 他神情冷厲,連我都被震懾幾分。 我隱隱猜到他的想法,真正聽他道出,倒是松了一口氣。 “還是先想想別的法子吧,若是萬不得已,怕是也只能這般了?!蔽逸p嘆一聲,實在不想到這個地步。 有一瞬間,我實在是唾棄優柔寡斷的自己,世間諸事,不過是犧牲這般來成就那般,哪有什么萬全之法? 這條路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艱難。而我更怕裴渡對我失望。 “好吧,那就再想想別的辦法。剛才那個壞點子,你就當沒聽見吧?!迸岫蓪ξ业恍?,恰如光芒灑下,驅散陰霾。 41 我心情輕松了不少,模模糊糊地有了一點主意。 最近一段時間雜事甚多,雖然我每次都撒潑打滾讓裴渡留下來陪我,但什么都沒機會做,讓我憋屈得不行。 裴渡在我的寢殿里可謂輕車熟路,沐浴過后他身上氤著一點朦朧的霧氣,若有若無的冷香不時飄過來,頭發松散地披著,沁出一點濕意。微黃的燈光讓他的輪廓添上了一點柔和和暖意。他正看著隨手拎來的一本書,十分入神的樣子。偏生不好好坐著,姿勢隨意松散就罷了,連衣服都敞開了一大片,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 他看書入神,根本就不理我,我拿起一本書,可怎么也看不進去,我挪過去貼著他蹭著他,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推開,眼睛都沒抬一下。 我不服氣極了,憑什么他擾得我內心不寧,自己卻這么悠閑淡定,居然還敢把我推開! 眼看著又摸又蹭的,他都不起波瀾,我干脆枕著他的肚子躺下。他看著削瘦,小腹也平坦,但還挺柔軟的,我可喜歡摸這里了。 我一躺下,眼睛正好對著書的封皮。 金······瓶······ 他眼疾手快地收起來,但還是被我看到了。 好啊,我說怎么不理我,原來在看這種書。 我憤憤不平:“怎么?難道你也想三妻四妾,坐享齊人之福???” 被我抓包了,他也不見慌亂:“有你一個就夠我受的了,再來幾個豈不是要雞犬不寧了?” “你還想有幾個?”真是氣死我了,他仗著我的寵愛,簡直要無法無天了。 他不急不慢地開始睜眼說瞎話:“你真是好不講道理,自己的三宮六院不說,倒來過問我?!?/br> 明明是他做壞事被我抓住,怎么還能倒打一耙? 但我還是拋下其他,先不忘自證清白:“我的三宮六院里都有誰,裴大人不是最清楚嗎,嗯?” 我把頭窩在他脖頸處蹭了蹭,嗅到他發間清香。 “你真是好不正經,我還以為你在看什么圣賢書呢,都不好意思過來打擾你?!鄙晕⒚幻湟徊鋺摬凰愦驍_吧。 “我是如何,你不是最清楚么?”他用腳尖勾了勾我。 我全身發麻,噌地一下坐直了。 “你、你、你是不是故意在勾引我?” 他垂下眼眸,睫毛灑下長長的陰影,顯得安靜異常。 “某個小傻子又不上鉤,我有什么辦法?” “你、你……”我簡直語無倫次了。 我憋了半天,憋得雙臉通紅,最后只憋出來一句:“明天還要上朝呢?!?/br> 沒出息極了。 “哪天不要上朝?”他微微偏頭,噙著笑,話語里暗示意味十足。 之前他還一副非禮勿視的樣子,突然對我這么殷勤,讓我惶恐極了。 我一時間竟沒有動作,只是呆愣地干坐著,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 “你不會是……出問題了吧?” 他的眼視線緩緩下移,正和我昂揚挺立的東西開了個對眼。 我羞愧極了,連忙扯過被子把那不安分的東西遮蓋住。 他的臉色由喜轉悲,還含著幾分凄側:“你終于……厭倦我了嗎?” 我果然毫不猶豫地上當了,急急忙忙撲到他身上:“沒有!不會!我無時不刻不在想著你,想要你,只是……” “嗯?” “只是我太笨了,捉摸不透你的想法。我總怕你對我太好了之后,就要離開我……” 這個模模糊糊又毫無根據的想法一直占據著我的內心。他對我時而冷淡,時而又親密得過分,我卻貪戀著這一點溫暖,一直刻意忽略。 他的神情柔和下來:“不是你的問題,是……是我的錯,抱歉?!?/br> “你不必對我說這種話,我沒有怪罪你?!?/br> 裴渡再次開口,聲音有些艱澀:“小景,若你傷心,我只會更加難過?!?/br> 他神情落寞,令我不忍。 我努力收拾好雜亂的心情,露出一個燦爛的笑:“我不傷心,你也別難過,我以后都開開心心的,你也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他凝視著我,點了點頭。 “你心里壓著太多事,我只是想幫你分擔一點。不過也不用解釋太多,我相信你?,F在還不是好時機,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br> 我輕輕拭去他眼角的淚痕,羽翼未豐,能為他做的也不過是樁樁小事。 他裹了被子倚靠著我,我只愿時光就此停駐。 我沉浸在寧靜祥和的氛圍里,已經開始想象我們歷經艱難,過完了一生。 “那你今天還想要嗎?” 他情緒平復后再次出聲,卻是語出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