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溫與哲雖然說的少,睡得早,但第二天醒來還是追悔莫及,又埋怨關恩非要逗他說話,又勵志以后一定不喝這么多了。 賽后關恩休息兩天,一早就神清氣爽地起來給溫與哲做早飯,去臥室叫溫與哲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洗好澡,正在穿衣服,走上前去,拿起他挑好的領帶,說:“我幫你?!?/br> “你會嗎?” “你教我?!?/br> 溫與哲給關恩演示了一遍,系完又拆開,關恩看過就學會了,給溫與哲打了個漂漂亮亮的結。 今天的領帶是深藍色的,上面有許多小白點,仔細一看是一個個小雪人,有鼻子有眼的。 吃完早飯,關恩開車去送溫與哲,兩人又聊了一路。 溫與哲說:“月底你生日了,打算怎么過???” “這么大人了,有什么好過的,都二十多年沒過過了?!?/br> “那不行,你現在有我了?!?/br> 關恩笑笑,抽空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說:“那就都聽你的?!?/br> “那好啊,你好好期待吧??上易罱钟惺虑橐?,可能沒法給你準備得太好。不過你生日那天我一定回來?!?/br> “好。公司又有事嗎?” “唉,是之前的事情沒搞定,說市內不允許開廠,本來各種手續都辦齊了,現在又來找茬,懶得跟他們扯皮了,打算把廠子直接搬到臨市,選了幾個地方,打算最近去實地看看?!?/br> “用不用我休息幾天陪你?” “不用啦,你好好訓練。王教練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吧,給你月底排了金腰帶的守衛戰,對方不是很強,不過能幫助你保持比賽狀態,之后等我忙完了再一起開會討論一下之后的賽事安排。我公司這邊沒什么問題,就是可能要出差幾天,沒法天天回來見你了?!?/br> “沒關系,工作要緊?!?/br> 溫與哲這一走,就好幾天不見人,只偶爾打電話回來,給關恩匯報一下工作進度,后來干脆連電話都沒了。 關恩每天訓練完就自己回家,大部分時間家里就他一個人,他就窩在小臥室里,也不開燈,一到晚上,就總是想起溫與哲。 他有時干脆會踱步到拳館,上到他們的公寓,去尋找一些溫與哲殘留下來的氣息。只可惜保潔每周來兩次,臟衣服都拿去洗了,甚至床單被罩都換了新。 這也要怪他,平時不收集,等真的想了,再找就晚了。 他又想起溫與哲定制的他的等身硅膠娃娃,說是打算等分手了用,他現在也理解。要是等以后溫與哲不要他了,他或許也需要這樣一個他的替代品,至少能慰藉一下身體上的寂寞。至少要是他的什么東西,或是他穿過的衣物,或是他的照片。 周五的清晨,關恩沒有去跑步,而是一早主動打了個電話給溫與哲。 溫與哲打著哈欠接起電話,喊了聲:“關恩?!?/br> 關恩說:“嗯?!?/br> “早啊,有什么事嗎?” “沒什么要緊的事?!?/br> “哦……”那邊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 關恩問:“還沒起床嗎?” “是啊,昨天跟他們市領導去吃飯,喝到了好晚?!?/br> “要不再睡會兒,我也沒什么事?!?/br> “沒事啊,我已經醒了,躺著愣神兒呢?!?/br> “你喝酒了沒?” “當然沒!我要喝酒,還不被賣得一干二凈,劉叔他們幫我擋著呢?!?/br> “那就好?!?/br> “你練得怎么樣啦?最近狀態如何?我這邊基本都談妥了,沒什么事下周我就回來?!?/br> “狀態挺好的?!?/br> “那就好……”溫與哲又打了個哈欠。 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們誰都沒說話,從聽筒里能聽到關恩的呼吸聲,溫與哲就這么蜷在被窩里,把手機捧在耳邊聽著。 “關恩?!?/br> “嗯?” “沒事?!?/br> “快點起來吃飯吧,不造了,別再累壞了身子?!?/br> “我知道,我很注意的,跟這兒每天胡吃海塞,這次體重一定不會反彈的?!?/br> “那就好?!?/br> “那,我起床了???” “嗯,那掛了?!?/br> “拜拜?!?/br> “拜拜?!?/br> 掛斷電話,關恩又在床上躺了會兒才起身去洗澡,然后去拳館。 到了拳館就好了,訓練非常充實,肌rou的酸痛和身體的疲憊讓他無暇分心,進入到絕對專注的狀態中去。 自打一早接了關恩的電話,溫與哲心里就一直有些不踏實,無論做什么,走到哪兒,和誰在說話,都總是想到他。 關恩幾乎從來不給他主動打電話,讓溫與哲開始想,他們是不是分開得太久了,他是不是應該回去看看他。 這邊工作上的事兒一件接一件,忙得他焦頭爛額,就不那么容易察覺到時間的流逝,靜下來算算日子,才發覺他們已經分開兩周了。 一旦開始想他,惦念就飛速地累積起來,對關恩的想念也愈演愈烈,中午吃完飯,溫與哲就交代了一下事情,說家里有事,讓司機送他回去。 進到市里堵了車,最后到了拳館已經四五點鐘了。溫與哲吩咐司機明天一早來拳館接他,就自己下車跑進拳館,猛地一看見不著關恩,他就問周正:“關恩呢?” 周正穿著發汗服在跑步機上爬坡,有氣無力地回答他道:“關哥今天上午來了不會兒就走了,說家里有事兒。溫總,你怎么回來了???” 溫與哲沒回答他,又走著去關恩家,原本十幾分鐘的路程,他一路跑過去,越跑越快,在關恩的家門口粗喘著,又站定腳平復了呼吸,敲響了門。 “誰啊,我來?!奔依飩鱽砹伺说穆曇?。 很快,門打開了,開門的是關康寧的數學老師周老師,長發披散著,濕漉漉地還在往下滴水,上身是關恩的大襯衫,下身穿著關康寧的睡褲,還有她的兔子耳朵毛絨拖鞋。 周老師看到溫與哲,眨眨眼問:“您是?” 溫與哲心里一瞬間凍住了,不斷地對自己說:不會的,不會的,不是的。 “我找關恩?!?/br> “他跟臥室呢。噢,我想起來了,你是寧寧的表哥吧,每次關恩打拳,都能看到你出鏡,我說怎么這么眼熟呢?!?/br> 溫與哲越過她走進屋里,關恩的房門緊閉著,他敲了門,過會兒關恩才前來打開門。 關恩也剛洗過澡。 溫與哲看看他,又看看屋里,關恩問他說:“你怎么來了,不是說還要一周嗎?” “沒事,我回來拿東西,順便看看,這就走了?!?/br> 關恩忙說:“今天關康寧體育課磕到了腿,周老師帶著去了醫院,給她送回來的?!?/br> “嗯?!睖嘏c哲轉身就開始往外走。 關恩追了出去,說:“這就回去了嗎?” “嗯?!?/br> “我送你吧?!?/br> “不用了,司機在等我,你留下來陪她們吧?!?/br> 關恩從后面抓住溫與哲的手,說:“我送你?!?/br> 溫與哲沒有說話,等關恩換了鞋,兩人一起往外走。 公司的車停在拳館樓下,專門留給關恩開的。溫與哲坐上副駕,關恩發動車子,問:“東西拿上了嗎?” “拿了?!?/br> “那走吧,你導個航?” 溫與哲點開了導航,輸入了在那邊酒店的位置。 天色漸黑,關恩的車開得很穩,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導航的女聲不時響起。 開出市里,上了高速,路燈一對對地亮起,關恩也打開了車燈。 這時溫與哲突然說:“我們結束吧?!?/br> 關恩沒有做聲,一動不動地開著車,只是車開得越來越快。 車在高速上箭似地飛馳著,溫與哲想如果這個時候,就這樣,兩個人一起撞車死了也好,他愿意。 可關恩一定舍不得,他還有家,還有女兒。 智能導航不斷地發出超速提示,關恩好似突然清醒過來,緩緩降了速,打起轉向燈。 在下一個路口靠右,關恩駛入休息站,將車停了。 他伸手打開副駕的小抽屜,拿出煙和打火機,下了車。 關恩站在車邊點燃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溫與哲也跟著下了車,走到他的身邊。 “為什么?”關恩問。 “我累了?!睖嘏c哲說。 關恩默默地吸著煙,火光一閃一閃,灰白的煙混入到橙色的云中,溫與哲沒有去看他,但還是看到他高大的剪影。 一根煙吸完,關恩掐滅了煙頭,彈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回到溫與哲面前,問:“能不能,再堅持一下?再給我一些時間?如果順利的話,只需要一年?!?/br> 溫與哲說:“我說了,我累了?!?/br> “那我現在就退役吧,專心陪你,給你開車,幫你擋酒,行嗎?” “跟你打不打拳有什么關系?我們簽著合同呢,你是技術入股,結束的只是我們的關系,你可以繼續打你的拳,拳館的事都交給你?!?/br> “我不想這樣?!标P恩說。 “關恩,”溫與哲說,“你有沒有想過,哪怕一次也好,你有沒有想過不要這么累了,不要再努力了,就都放手吧,輕輕松松地活著。娶個老婆,再生個孩子,過普通的生活?!?/br> “沒有過?!标P恩說,“一次都沒有過?!?/br> “我有?!睖嘏c哲抬頭仰望著他,說,“我無時無刻不在這么想?!?/br> 他看到兩滴淚珠滾落,留下兩條暗金色的細線,從那高大的黑暗的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