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羅】第五集 有鳳來儀 第一章 饋君明珠 院井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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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云羅】第五集有鳳來儀第一章饋君明珠院井梧桐時日近午,金鑾殿上議事已畢,屠沖尖著嗓子高唱道:「時辰已至,無事退朝!」「臣另有要事啟奏陛下!」胡浩及時出班跪地連連叩首,砰砰聲在空曠的大殿里回蕩。 「胡愛卿平身,有事奏來!」秦皇頗覺意外,若是大事早該啟奏,若是小事又怎當得胡浩一副以死進諫的模樣。 「事關重大,三品以下不宜聽聞。 」所謂三品以下只是給個大略的建議,秦皇當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除了心腹重臣以外不可泄露,遂點了幾人后讓屠沖退朝。 「且慢!文大人,你不能走。 」胡浩回身望向京都守備文毅,陰測測的目光讓文毅一陣厭惡,又一陣發毛。 「文愛卿也來吧。 」秦皇引領著群臣來到御書房,又屏退左右關上大門道:「胡愛卿,何等大事速速報來!」胡浩呼吸粗重,滿身血液上頭漲紅了臉環視全場,向霍永寧道:「霍大人,本官先來問你!大秦使臣出使燕國歸途之中,曾遇暗香零落賊黨襲擊,此事有損我大秦威嚴,大人歸京之后卻不聞不問,是何居心?」「額……」霍永寧吃了一問有些尷尬,搓了搓手道:「非是不聞不問,而是路途遙遠,賊黨又已盡數伏誅!京中要務甚多,一時不好大動干戈。 」「哼!」胡浩冷笑一聲道:「如此大事,還有甚么要務更甚?」霍永寧向為孤臣,正如吳征此前所分析的心中必然對暗香零落有怨氣,不管他前頭追查賊黨巢xue幫了多少忙,先用言語逼住了他,在此事上必然要倒向昆侖這一邊。 俞人則一聽便知其中門道,哂笑道:「陛下,容臣妄言一句!賊黨襲擊使臣殊為可惡,可為政之道當量力而行,有先有后。 胡大人此番是輕重不分,上綱上線,居心叵測了。 」「上綱上線?居心叵測?」胡浩忽然爆發一般跳腳道:「本官正是要上綱上線,為了一幫居心叵測的賊黨!」「胡大人有話便說,著什么急?」俞人則得意一笑,老神在在。 「諸位皆是國之重臣,陛下更以重權托付。 諸位可知暗香零落賊黨是什么來頭?」胡浩義憤填膺,幾至怒發沖冠。 「一幫江湖草寇,聚眾為患!倒也稱不上什么心腹大患,反手可滅。 」迭云鶴淡然接話,江湖之事他最熟悉,說出來自然讓人信服。 「江湖草寇?迭大將軍,枉你執掌青城門派在江湖中大有名望,居然也如此偏聽偏信!」胡浩聲調極高,與詰問無異。 「胡大人,圣上面前還請莫要胡言亂語。 暗香零落誰人不知?怎么叫做偏聽偏信?」「呵呵!本官對迭大將軍好生失望!」胡浩慘笑著搖了搖頭,又向秦皇跪倒道:「啟稟陛下,據微臣追查,暗香零落不僅流毒民間,貽害江湖。 更是臨朝余黨!」「什么?」重臣們異口同聲,大驚失色。 涉及前朝皇族從來都是天大的事情,一不小心是要動搖當朝根基的。 即使臨朝已亡了許久,仍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秦皇雙目一瞪,臉色陰沉得可怕道:「可有實證?」「微臣命人追查,人證物證俱在。 現下正在午門外等候,請陛下宣她覲見。 」「什么人追查?午門外的又是誰?」「北城令吳征追查,午門外的人證握有十足鐵證在手,祝家當代之主,祝雅瞳!」爆炸性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即使一干重臣們也有些繞不過彎來。 文毅面色丕變,俞人則心急如焚,可誰也不敢在此事上貿然發表意見,只能看看再說。 秦皇低著頭沉吟良久,沉聲道:「宣!」祝雅瞳一身盛裝自午門入宮,見者無不側目。 那眉目如描如畫,加之端莊嫻雅,儀態萬方,嬌美絕倫的模樣當得上一句艷壓后宮。 一些見多識廣的宮中老人暗自思忖:宮中佳麗竟無一人比得上她,或許昔年的玉妃能夠,可玉妃的氣質又要弱上些,終究還是被比了下去。 御書房因祝雅瞳的到來平添一份亮色,美婦盈盈下拜:「民女祝雅瞳參見陛下。 」在燕國她是二品誥命夫人,在秦國卻是一介平民。 「祝家主請起,胡大人提起暗香零落一事,還請祝家主向朕細細道來。 」秦皇的心焦毫不掩飾,舍棄了一切拐彎抹角。 祝雅瞳縱然艷絕人寰也引不起他半分側目,此刻比起江山社稷還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民女隱藏行蹤來成都,只是想早日與北城令吳大人商談生意一事,并無他意。 吳大人查探北城中幼女失蹤一案,發現是暗香零落賊黨作亂。 民女得知吳大人跟蹤賊黨,童心大起,亦在暗中跟去……」祝雅瞳不緊不慢娓娓道來,配上她曲折婉轉的語調,甜美動聽的聲音,諸人均覺當夜發生的一切猶在眼前。 「祝家主武功蓋世,居然拿不下一名賊黨?」迭云鶴頗覺不可思議,心中也有慶幸,幸虧沒拿著人,否則這一遭要一敗涂地。 「拿不住他!」祝雅瞳緩緩搖頭道:「此人自稱憂無患,民女猜測是憂天下無患之意,其心可誅!」「祝家主,光憑猜測可不夠。 」屠沖也尖著聲音發話道:「可有實證?」「有!民女之所以拿不下他,全因他有此物。 」祝雅瞳玉手一伸,瑩白的掌中三根金色羽毛發出淡淡的光輝,顯是不久之前才從生靈身上割下且精心保存的,是以光澤不失:「民女與憂無患拼力死戰,只籍他轉身逃離之機,從乘坐的飛禽之上留下三根尾羽。 」「咝~」屠沖瞳孔陡然放大,接過三根羽毛呈在御案上。 「是那個畜生么?」秦皇呼吸粗重,向屠沖尋求證實道。 「是!錯不了!正是豹羽鵟!」屠沖的頭幾乎埋到了腰上,喉間干澀,語聲發顫,不知道此物的出現會引發怎樣的軒然大波,也不知龍顏是陰是晴!偌大的御書房里靜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群臣心情惴惴不安,都在等著天子發話。 「陛下,車騎大將軍韓克軍求見!」御書房外的稟報聲響起,算是緩和了下氣氛,群臣著實松了口氣。 「宣!」韓克軍一身白衣,雙手捧著車騎大將軍虎符與將盔,雙膝跪地叩首道:「臣韓克軍,死罪!」秦皇皺了皺眉,責怪道:「愛卿一向勞苦功高,忠心耿耿,何來死罪之說?平身,起來說話。 」「臣萬死不足以贖罪。 」韓克軍不起身將虎符與將盔擺在地上,以頭頓地道:「胡大人與祝家主追查暗香零落賊黨,臣不敢怠慢,昨日夜間臣二子韓鐵甲,韓鐵衣,小女韓鐵雁探明賊黨巢xue,當即帶兵圍剿!如今已獲全功。 賊黨系前朝余孽證據確鑿,臣失之不查,特歸還虎符將盔,請陛下治罪!」御書房里又恢復寂靜,這一回卻多了許多砰砰響的心跳聲。 「繼續說!」秦皇的目光近年來少有地銳利。 「臣來時的路上,北城府衙正在緝拿盜匪。 北城浣花樓里擒拿賊黨四人,余者尚在審問,胡夫人亦在現場。 」證據做得極實,韓克軍此前也沒料想到。 原本的計劃是在浣花樓里翻出些惡名昭彰的惡戶直接屈打成招,往文毅頭上扣屎盆子,不想還真拿住了正主兒。 這讓祝雅瞳又是一驚,心中長久的疑慮更甚。 「浣花樓????文毅!」秦皇厲聲一喝,龍目中射出熊熊怒火。 「陛下!微臣冤枉??!」文毅骨酥腿麻,撲騰一聲跪倒在地,身子抖如篩糠。 「陛下,為今之計當徹查賊黨派兵剿滅,使之不存于世間!老臣身負大過,不敢再擔車騎大將軍要職。 任憑陛下發落。 」「韓將軍平身,賜座!」秦皇一擺手向屠沖道:「速速去問明北城府衙狀況,即刻回報!」事件幾乎已塵埃落定,胡浩卻嗅出了絲不尋常的味道。 到了此時此刻,文毅必然要先被剝去官服,收押待審!可圣上居然將他擱置不理。 「壞了!漏算了一件事!」胡浩心中大急,又苦于他無法傳遞消息不敢做色。 望向蒼老的秦皇又敬又畏!情急智生,胡浩靈機一動啟奏道:「陛下,事關重大,微臣請草擬圣旨,由屠大人奉旨行事!」……………………………………………………………………………………………………………………………………北城諸事平定暫告一段落,林瑞晨與陸菲嫣在馬車內等候最新的消息。 這里的事情只是一個環節,另外兩處卻還沒有消息傳來,二女心中忐忑不安,只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聊以慰藉。 「噠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吳征的聲音遠遠傳來:「張大人,怎么樣了?」「征兒!」二女對視一眼,忙不迭搶了出去。 只見吳征滿面火灰不及擦洗,風塵仆仆地趕到。 「此地順利,你呢?」陸菲嫣搶著問道,見吳征雖狼狽,倒不似有傷在身心安了不少。 「無甚大意外,哎,一言難盡容后再說!」吳征搖搖頭也顧不得禮節道:「上車!」馬車內陸菲嫣將北城的情況簡述一遍,吳征懸著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又問道:「朝中可有消息前來?」「祝家主被宣入宮中已有大半個時辰,尚未有最新消息,我們也等得心焦!」吳征眉頭一皺暗自思量:祝家主該當稟明了一切,這事如此重大,圣上怎么可能猶豫不決?究竟是有什么變故?是不是漏了什么?「壞了!漏算了一件事!」沉默中的吳征忽然一驚,苦等了許久的消息居然音信全無,秦皇的反應十分怪異,這里頭的玄機現下才想得明白。 追查暗香零落以做倒文毅騰出京都守備的位子,韓克軍再辭去車騎大將軍一職釋了兵權,韓家三兄妹立了大功的前提下再無任何人與任何理由可以阻撓升遷,車騎大將軍麾下原本的兵馬分出一大塊給三人作為獎賞,也保有韓家的榮耀,這原本都是計劃中的事情。 可皇城里似乎陷入了死寂,事情進行的順利,想要的結果一個都沒來,連文毅都尚未被拿下,事情不同尋常。 「什么?漏算了什么?」陸菲嫣心思不寧,聞言大急。 「漏了我!」吳征急得抓耳撓腮:「韓家三兄妹的前程解決了,韓老將軍雖吃了虧,但韓家整體絲毫無損。 這是份不虧小賺的買賣,圣上必然會順水推舟。 可我呢?我這一份功勞可不小,足以讓北城府衙裝不下!如此一來昆侖青城兩系的勢力平衡又將打破,圣上必然不預見到!此事怕要有變故!」陸菲嫣聽得目瞪口呆,一邊佩服吳征思路敏捷,一邊又是心焦。 「怎么辦?怎么辦?」吳征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夫人,有消息來了。 」林瑞晨也顧不得禮節喚了胡府管家上車,管家連奏報也無全憑口述,可見時間之緊迫:「胡大人擬了份旨意,正由屠大人帶著出宮來北城。 宮中的人看見了!」「什么?還有多久能到?」吳征大喜過望,紛亂的思緒中出現一絲光明:「胡大人當真了不起,這樣都能把消息傳出來。 」「冷靜!冷靜!」吳征不住地搓手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來了一個半時辰,下朝的時刻也過了一個時辰,他在京城公開露面的消息該當也傳出去了。 之所以沒人來找麻煩,怕是忌憚林瑞晨手中的黃金驚堂木。 「兩位師姑在此等候,我去北城府衙!」吳征忽然跳起,喜形于色道完忽然又怔怔愣住。 「你去北城府衙干什么?那里現下可是是非之地。 」吏部盯著這位疏于政務的家伙許久了,去了北城府衙可沒有好事,至少暫時沒有。 「宮中的消息傳不出來,俞化杰這個蠢貨必然不明情況。 今日咱們攪了文毅一通,他必然不能等待要來找麻煩。 先把我拿住了,此案自然要暫停,他們好有回旋的余地。 」吳征快速理了一遍無奈搖頭道:「沒辦法,我得先去吃個怠慢政務的罪名,再挨頓打,好讓圣上有路好走。 」旋即他又唉聲嘆氣道:「怕是不夠!哎,只好去打人了!媽的,這頓打好貴!豁出去了,反正升官發財全部完蛋,那就照死里打!」等待的心焦最是難熬,待得吳征發現了漏洞已是刻不容緩。 他照空氣猛揮了兩拳奮力平靜下思緒道:「師姑,讓張大人去截住屠大人,喊冤也好,說事態緊急也好,盡可能拉他來這里。 」林瑞晨搖頭道:「不夠,我一起去。 」「甚好!拖得越久越好!」吳征大吐了口氣下定了決心道:「拙性大師呢?」「他一直在附近,會暗中跟著你。 」陸菲嫣抿了抿嘴唇,擔憂中暗自安慰有拙性大師在,出不了事情。 「弟子先行一步。 」吳征解了衣甲矮身出了馬車,大喇喇地飛身上馬,吆喝著返回北城府衙。 衙門里空空落落,留著看門的衙役見了吳征嚇了一跳,險些認不出來。 一則多日未見來得突兀,二則吳征這一身裝扮也太過古怪,未著官服便算了,一身衣物火灰處處,血跡般般,連鞋子褲管都是泥土。 「來人!來人!娘的,人都死哪兒去了?」吳征大呼小叫著連連跳腳,將驚堂木拍得震天響。 「吳大人!衙門里大多數人都隨張大人與瞿捕頭外出辦案去了,就留了咱們幾個。 」衙役一見主官脾氣大燥,嚇得戰戰兢兢。 「混賬!」吳征還待發作,衙門口喧鬧聲大嘩,朱植領著百姓又來到公堂上。 百姓們早間隨張六橋一路去到福源樓,因林瑞晨與金吾衛出現的關系俱被隔離在外。 如朱植等老者年事已高體力不濟,便留了人等消息各自回到北城。 吳征看朱植氣喘吁吁,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可也別無他法,這等人最好利用,效果也最佳。 「吳大人!」雖說北城府衙今日該拿人拿人足夠秉公辦案,朱植仍是對這位耽誤政事的北城令諸多不滿,強抑著怒氣道:「您可回來了?」「朱老丈,此話怎講?」吳征高坐公堂之上冷冷道:「老丈是在質疑本官?」朱植愕然,他沒想到第一回見面時彬彬有禮,謙恭和善的青年官員忽然變成這股一身官氣,難以接近,一肚子苦口婆心的勸告說不出來,變作怒氣沖沖的質問:「吳大人上任至今,就來了兩日官衙。 如此怠慢政務,毫不體恤民情,視北城百姓如無物!老朽雖是一介草民,也斗膽問吳大人一句,是否北城百姓的安危不在吳大人心上?」「哼!」吳征冷笑一聲起身道:「本官既任北城令,何時敢將圣上的囑托置于腦后?你不過虛長幾歲,居然敢咆哮公堂,本官若不是憐你老邁,定將你拿下問罪!」朱植氣得不輕,顫巍巍地起身直指吳征道:「老朽又何罪之有?若是吳大人沒有個合理的交代,草民定去吏部擊鼓,告吳大人一狀!」「說得好!」公堂外傳來一聲斷喝,十二人魚貫而入,一人領頭,余者陣列,倒像飛翔的雁群。 吳征掃了眼一眾來人,起身冷冷道:「本官有要事在身,爾等在公堂上喧嘩又誤了本官的行程,這份罪回頭再治。 」他狠狠地拂袖,可怎么看都有些慌張地急于離去的意思。 「吳大人要往哪里去?」來人中一名頭戴襆頭帽,身著交領襕衫的書生道:「方才還聽吳大人公堂論案,要定人罪名,這會兒就要走了?」「嘿嘿,張公子???」吳征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突然道:「關你屁事!」書生自然是即將出仕的白云書院首徒張彩謹,斯文慣了的書生聽人口出粗言總是會甚鄙視之的,但對他噴出來的便難免露出惱怒之情:「你說什么?」「本官說關你屁事,關你屁事,關你屁事!聽清楚了沒?」吳征哂笑道:「這人耳朵有毛??!」「你……你……」張彩謹被當眾羞辱怒發沖冠。 斯文人碰見粗魯的也無可奈何,對噴是萬萬做不得的,一口氣堵在胸口發作不出來,憋得滿面通紅。 「北城令吳征當眾口出污言,有損國體官風,有辱斯文!張公子,替本官記下來!」來人中一名頭戴六品官帽,雙手背在腰后,儒雅與威儀兼具的年輕官員道。 「俞大人,是否吏部太過清閑,讓大人有暇來此找茬?還是要找本官討一杯茶喝?」吳征面色一凝揮了揮手道:「來人,請俞大人后堂奉茶,待本官回來后再行作陪。 」衙役們面面相覷,吏部官員們明顯來者不善,聯想到吳征此前荒廢公務已久,其目的昭然若揭。 這時候上去豈不是找抽來著?但吳征還是北城令,他的話又不能不聽。 一名衙役硬著頭皮上前拱手道:「俞大人請隨小人來。 」勇氣可嘉,只是抱拳時幾乎將整張臉都埋入臂環之內,就怕被人認住。 俞化杰壓根不理,上前兩步向朱植臉露微笑點了點頭,又向吳征道:「不必了吳大人。 方才幾位百姓之惑亦是本官之惑,吳大人若不能說清楚,本官既擔吏部員外郎之職,不敢如吳大人一般荒廢政務,如今人證俱在,本官當場開堂審理,亦合我大秦律法。 」「你也不配知道!」吳征面色變冷,警惕地盯著俞化杰道:「本官自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俞化杰袖手旁觀也不攔阻,只不屑笑著。 眼見吳征即將走出府衙,三人忽然轉出門角將去路擋住,一同伸手攔阻道:「吳大人還不能走。 」吳征見三人步伐沉穩氣勢不凡,倒退兩步回身道:「俞大人,這是何意?」俞化杰微微一笑,頭也不回走向朱植溫言道:「本官身居督查檢舉官吏之職,今日巡視北城,煩請老丈將北城令疏于政務一事細細道來。 本官定報與苗郎中大人,以律例查辦!若是罪大惡極,本官這就將他拿下以正國威!」「不必了!」吳征快步行至俞化杰身邊道:「本官久不曾來府衙,并非怠慢政務,實因有要事在身,天子腳下國法當頭,本官豈敢胡作非為?俞大人若是不信,不妨問問韓將軍去。 」「正是天子腳下,本官才要查個清楚明白。 吳大人無故缺勤多日,依律當脊杖十八,既說不出去往由來,本官現下便依律責罰。 」俞化杰靠近吳征壓低聲音道:「不過若是韓將軍為吳大人來求本官的話,本官倒是可以給你個機會。 否則……這事本官也難辦啊。 」大庭廣眾,他雖壓低了聲音仍瞞不過旁人的耳朵。 在他人聽來,這句話像是給吳征留了些顏面。 可在吳征,張彩謹這等知道俞化杰不軌之心的人來說,意味大大不同,韓歸雁去求他,怎么求?其羞辱之意無更甚者。 「是難辦!」吳征忽然露出個猙獰兇險的笑容道:「那就不必辦啦!」「什么?」沒頭沒腦的話讓俞化杰一愣,可來不及再細想,吳征的拳頭已帶著風聲呼嘯而至。 俞化杰文武雙全,以這兩點而論大秦同齡人里無出其右者,堪稱第一俊彥。 當然這一切顯耀隨著吳征入京戛然而止,當年在醉仙樓上的文武會友,俞化杰的武學修為便與吳征差不多,正因沒有把握拿下吳征怕引來非議污了名聲,才不敢當場挑戰。 如今兩年過去,俞化杰自律甚嚴,練武更是一日不曾停止,可怎及得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吳征?拳掌相交,俞化杰便覺一股沛莫可御的大力傳來,震得掌心里骨骼欲裂般劇痛。 吳征出手突然,距離又近。 俞化杰猝不及防間只擋下一拳便被一腳掃在膝彎,痛徹心扉中再站不住身形單膝跪地。 ——他萬萬想不到吳征竟敢當眾動手,又驚又恐下失聲驚呼:「你敢……」吳征忽然上身后倒,恰巧避開背后攻來的一掌,順勢一腳直踢俞化杰。 俞化杰喊了一半的話被梗在喉嚨,但來了幫手不由精神一振!奮力抬掌徑拿吳征腳踝。 吳征肩膀發力震開身后一人,腿彎一鉤避過俞化杰推來的一掌。 他姿勢別扭又分心二用,腿腳發力不足,只得取之巧勁。 俞化杰得此一緩慌忙著地一滾,眼角余光見下屬已一掌結結實實擊在吳征后心,心下大喜正欲喝令將吳征拿下,親自脊杖。 不想吳征生受一掌,反倒借力飛撲,掌帶風聲抽來一記耳光。 「再敢纏著雁兒,老子閹了你!」俞化杰一句話被堵在嘴里,吳征已氣勢洶洶地大喝出口。 幸而他受到重擊,雖借力卸力,俞化杰帶來的隨從武功也強,力道準頭終究出了些偏差。 這一記耳光被俞化杰險險避過,掌風刮得他耳邊生疼。 吳征修習了觀風聽雨,以一敵多的本事大漲。 否則以俞化杰等四人的武功,硬碰硬非得吃大虧不可。 現下在他耳中,敵人出招的風聲先后,力大力小了然于胸。 吳征雖被四面圍困仍不慌不忙,仗著出眾的輕身功夫閃轉騰挪,偶爾吃下幾記能卸去力道的攻擊,對俞化杰步步緊逼片刻不曾放松。 不過盞茶時分,四人的武功高低吳征已了然于胸,他齜著牙對俞化杰露出個獰笑,攻勢陡然提速!足下輕輕一點青煙般躍起避過左右襲來的兩腿,吳征使開【天雷九段】,雙掌分襲俞化杰,正是一招【如雷貫耳】。 吳征功力已高出他太多,俞化杰不敢硬接向后一躥,他與三名隨從也形成了默契,由俞化杰牽制,三名隨從主攻。 俞化杰只需守住不失即可,不需貪功冒進。 看看難以打中,背后三人又待攻到,吳征身形忽然急墜單手撐地。 一輪攻勢已然衰竭,且空門大開,俞化杰大喜,見三名隨從已三面攻到,忙踏上一步封鎖吳征退路。 吳征一身功力已提到極致,他忽然從地上彈起,像只蝦米般弓身避開踏地的兩腳。 可俞化杰雙掌舞得滴水不漏,前去無路,背后三掌又到!吳征雙目圓睜,身軀急扭閃過兩拳,運勁于肩側硬擋了一掌。 這一掌威勢雄渾,打在結實堅硬的肩膀卻虛如無物,仿佛拍在一大團棉花里。 吳征再次借勢急飛撞向俞化杰。 吳征來得疾勁,俞化杰不及閃躲,只得雙掌護胸,只需接住此招自然轉危為安。 吳征橫飛中身形陡然一沉,三掌連環拍他小腹。 他在空中無所憑依仍能變換身形,屢屢讓俞化杰手忙腳亂。 這一下見狀慌忙沉身擋架,步伐微亂,吳征掌影陡然消失無蹤右腳橫掃踢倒俞化杰,順勢拿住他脖頸,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他臉頰,半邊面龐登時豬頭般腫了起來。 「住手!」三名隨從見主人失了手大驚失色,大聲呼喝欲救。 吳征回頭冷電般的目光一掃,手上加力,俞化杰眼珠暴突,喉結被捏的咯咯直響。 三名隨從投鼠忌器,嚇得不敢再動。 吳征盯著三人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又是一記肘錘打在俞化杰面門,直打得鼻血長流。 「我家俞大人是朝廷命官,被你當眾無故毆打,可知已犯了大罪?」動手解救是沒那本事,只得嚇唬喝阻了。 「砰!」吳征一拳打在俞化杰左眼眶上,瞬轉青黑的眼角立刻變成了只剛出鍋的饅頭:「你們再讓我聽見一口喘氣聲,老子就打爆他眼珠子!」話音剛落,「砰」地一聲,吳征又是一拳落在俞化杰右眼眶上:「老子準許你喘氣了嗎?」俞化杰自知容貌已毀,那些青一塊紫一塊的疤痕短時間內難以愈合,又受制于人,撕裂的劇痛也只得生生憋在喉嚨里,哽得「喝喝」連聲。 吳征照著俞化杰腹部又是一拳,他下手又陰又狠,專找痛感十足又傷不了筋骨的所在下手,至于放話不準吭聲否則打爆眼珠子……這不沒說你不吭聲我就不打你了嘛……俞化杰生生吃了幾下重拳,喉間強壓的呼痛聲可見苦楚極大。 他倒也硬氣,死死憋著不求饒也不呼痛,可吳征下手絕不容情,拳拳到rou,熬得甚是艱難。 吳征也不說話,兩邊就這么沉默著一個暴打,一個苦挨,只剩下一記記的重拳聲。 「住手!」「他娘的誰還敢歪嘴!」吳征打得正開心興致陡然被打斷,惡從膽邊生,朝著俞化杰臉頰就是一拳,直接將嘴角打裂,至于那喝止聲尖尖細細,如公鴨嗓子般難聽也顧不得了。 待得一拳下去打出了胸中怨氣,吳征才回頭輕蔑一看,嚇得打了個激靈支支吾吾道:「屠……屠大人!」中常侍屠沖手持圣旨剛趕到北城府衙,見吳征正在行兇。 他武功精湛眼神犀利,自然認得出俞化杰。 可以他的身份要上前動手拆解頗為掉價,自然是出聲喝止。 不想還換來吳征一句粗口,登時臉頰邊上薄皮都抽了起來。 吳征一看惹了禍,情急之中一躍來到屠沖身邊哭喪著臉道:「屠大人,他們四個打我一個!可把下官打的慘!」見吳征迅捷無倫地扯開官袍,露出身上不定睛凝神根本看不出來的些許微青。 屠沖眼角跳著扯了扯嘴低聲道:「胡鬧!」看了眼正被隨從扶起,滿面青腫認不出原型的俞化杰,屠沖舉起圣旨道:「本官奉圣上旨意查問要事,吳大人,這就借用你的公堂!余人速速退下,非得傳召不得進入北城府衙!」吳征昂首挺胸,先向錯愕的朱植等百姓點了點頭示意無妨,又冷笑著看著俞化杰一行無可奈何地灰溜溜離去,心中暗道:好險!信息不對等決定一切!若是這個世界也有手機,今日的事情可就辦不成了!「你呀!」屠沖面色古怪地伸指點了點吳征,也不知是怪罪他膽大包天肆意妄為,還是替秦皇松了口氣,道:「罷了罷了,閑事休提,你隨本官來!」………………………………………………………………………………………………………………吳征向屠沖交代了前前后后,張六橋,瞿羽湘,甚至戴志杰,楊宜知等人都被一一喚入后堂詢問了個明明白白,一行人又隨著屠沖回到皇宮,被安置在偏殿等候。 這一等便是月上中天,才見屠沖返回。 以他精深的武功,渾濁的眼珠也布滿了血絲,想來也把秦皇給累了個夠嗆!「你們先回罷!明日午時來皇城外聽旨。 」簡單的一句話打發吳征等走人,可人人皆知好事臨頭。 明日宣旨,圣上心里定是已有了大體的決斷,只待完善細節而已。 皇城外早有祝雅瞳的馬車在等候,吳征一屁股坐上舒適柔軟的墊子大大伸了個懶腰:「累死了累死了!」「咦?這就累了?不忙,還有件事情要處理呢!」祝雅瞳憋著笑,玩味的目光不住在吳征與陸菲嫣臉上打量。 「還有?」吳征早間隨破虜軍征剿賊黨,又忙碌了好半天,實在提不起精神來。 聞言雖覺差異仍是懶懶散散,一副明日再說的樣子。 「恩!事情還不小,回了府自然知道。 」待得回了吳府被祝雅瞳領進一處空著的小院,吳征腦門里轟地一聲大響,睡意全無,露出個難看的意外笑臉道:「盼兒?你怎么來了?」他不敢回頭去看陸菲嫣,想來也知她現下怕是尷尬得只想望風而逃。 「大師兄!」顧盼又驚又喜地發足奔來,只是礙于娘親與外人在場不好太過親昵。 念及今日的驚險與所受的委屈,又見吳征滿面疲憊,一身火灰,眼圈兒都紅了:「我想娘親和你,就來找你!咦,大師兄不知道我來了?」「不知道??!」吳征哭喪著臉暗道完蛋,事情鬧大發了:「怎地門派里也沒人知會一聲?不對,盼兒,你……你莫不是偷偷跑下山來的?」「額……」顧盼一時語塞,可再見青梅竹馬大師兄的喜悅之情早蓋過了一切,抿著一對豐軟香唇,烏溜溜的大眼睛左顧右盼,賊兮兮地,不知是暗自得意還是正在乞憐。 祝雅瞳忍俊不禁拉著陸菲嫣的手道:「若不是恰巧被我撞上了,只怕要被賊黨拿去身陷囹圄了!meimei的女兒膽子好生不小,嘻嘻,你們昆侖的弟子都是這么一副包天的膽量么?」「什么?」不單是吳征與陸菲嫣,顧盼也此刻才得知實情,個個又驚又嚇!「盼兒過來!」陸菲嫣盡可能沉下臉。 她著實被顧盼的膽大妄為嚇得壞了,可女兒因何下山心知肚明,更眼見她望向吳征的驚喜與歡樂,一時百味雜陳,不知要說什么才好!「娘……」顧盼縮著肩膀連連晃動。 幼時每每犯了錯誤便是這般撒嬌,娘親自然會心軟不少,往往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被關在院子里一日,又聽祝雅瞳所言的嚴重后果,她也知這一回怕是不好收場。 可既然來了吳府,說什么也是不肯再回昆侖山的。 「你……」陸菲嫣喉頭發干,竟哽咽著說不出話。 局面太過尷尬,祝雅瞳袖手旁觀自然覺得有趣,可也深知三人之間復雜的隱秘,笑著打圓場道:「好啦!人都來了,難得母女倆歡聚,好好回去睡一覺,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復又指著吳征道:「休息夠了好好想點好主意,莫要昆侖山上來把人給要了回去。 嘻嘻,小丫頭我也挺喜歡的!」………………………………………………………………………………………………………………「夫君,今日之事可算是順利過了?」夜色已深,林瑞晨卻無睡意,直等到胡浩回府時見他滿面春風才松了口氣,連心情也一道舒緩歡快起來。 接過愛妻遞上噴香溫熱的面巾抹了把臉,酸疼的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按揉,胡浩愜意道:「很好!算得上圓滿!」「征兒這一次不會有什么大過罷?」自家人心疼自家人,林瑞晨知曉一切俱在胡浩的掌控之中,結局與此前的一切計劃偏差大不到哪兒去。 唯一的變數便是此前漏算的吳征了。 「功勞大,過也不小,原本不好說。 不過這一回幫圣上徹底解決了個大難題,出不了大事。 」胡浩笑吟吟道,這一次的漏算讓所有人都忽略了,即使胡浩,祝雅瞳也沒能事先安排。 胡浩臨場應變與吳征的機智倒有天衣無縫之感,也讓侍中大人十分得意。 「又簡在帝心了?」得到肯定的答復,林瑞晨心頭一塊大石落了地,臉上露出極具風韻的微笑。 「是??!為夫當時可是忐忑不安,怕他看不懂傳出信息的深意,更怕他年輕氣盛吃不得虧。 現在看來,你們昆侖當真培養出一個好弟子!」胡浩連連點頭豎了個大拇指,還是第一回毫不掩飾地盛贊吳征。 「他一貫都很不錯。 今日在馬車里堪稱當機立斷,想好了對策片刻猶豫都無,我都不得不有些佩服了。 」林瑞晨亦是大贊,話鋒一轉又道:「只是這一回誰都得了好處,只苦了他一人,倒是有些不公平。 」「呵呵!你呀,咱們都老夫老妻了還繞著彎兒?不必擔心他,這孩子的成就不可限量!」胡浩起身拉著愛妻的手來到院井,望著繁星點點的天空道:「著眼全局,將自身利益置于其后,世間能人不少久了都能轉過彎來,也能明白他一片苦心。 需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利益二字放到誰頭上都是極難過去的一關。 升官發財近在眼前,能隨手拋棄者少之又少,何況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郎?」胡浩頓了一頓,指著院中的梧桐樹道:「這顆梧桐樹是為夫親手栽下的,寓意鳳棲梧桐,盼能養大了引來金鳳凰!為夫多年來的心愿至今也算小有成就,不少文人雅士,精干能人都投靠了府里。 可若是為夫二十歲時怕是難如征兒一般當機立斷。 他府里沒有栽梧桐,可這顆梧桐樹已立在人心里,今后有的是鳳凰飛來,怕是停滿了都不奇怪。 征兒這筆生意做得一點也不虧!」「夫君把他捧上了天去,可莫要捧殺了他。 」兩邊都是最親近之人,林瑞晨自也心花怒放。 「我不會看錯人,那小子鬼精鬼靈的,想捧殺他?這種人怕是還在娘胎里沒生出來!」胡浩哈哈大笑道:「對了,你那三師妹在他府里可還安好?聽說傷勢盡去武功大進了!」「我也不清楚,看來是不錯。 比之在昆侖山上愁眉不展像是換了個人兒一樣,只是,有些奇怪……」林瑞晨沉吟道:「算了算了往后再說,夫君累了,還是早些歇下吧。 」「不睡!」胡浩拉住愛妻,目中閃著曖昧的光芒道:「老夫少妻,這些年卻是苦了你。 今日心情大佳,我也當盡一盡為夫之責。 」林瑞晨心中一蕩,羞紅滿面。 她并非不喜夫妻歡好,只是胡浩年事已高又是一介文人,向來房事稀少。 兩人恩愛甚篤雖有遺憾倒也不影響夫妻之情。 只是胡浩今日主動提起,倒是意外之喜:「夫君既有興致,妾身自當全力服侍!」「甚好!」胡浩哈哈大笑,一把摟住愛妻豐滿有致的身軀向臥房行去……………………………………………………………………………………………………………………………………「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暗香零落賊黨殆害世間,為害百姓,大秦國治下不可容!今朕得眾卿奮力剿滅賊黨,心甚慰!特加封韓鐵甲為鎮北將軍,刻日引軍五萬兵發涼州駐扎!加封韓鐵衣為征東將軍,刻日引軍四萬兵發江州駐扎!加封韓鐵雁為京都守備,刻日上任,欽此!」原車騎大將軍韓克軍雖已告老還鄉,軍權卻被均分給兩個兒子,背負污名的女兒韓鐵雁也終于累功晉升,接替文毅坐上了京都守備的重權之位。 一切幾乎如胡浩籌備時所料!吳征正心下犯著嘀咕,不可能我連提都不提,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吧?念頭剛起,屠沖又展開第二卷圣旨,尖細的聲音念道:「吳征接旨!卿吳征討賊任勞任怨,身先士卒,有大功!然年少輕狂,當眾毆打朝廷命官,且缺勤公務多日,有違大秦吏部律令!朕法外開恩,功勞不舉,過則輕究,吳征仍為北城令一職,罰俸一年以償吏部員外郎俞化杰,欽此!」我……次奧??!吳征苦著臉接過圣旨,腹誹連天:「哪怕降我一兩級也成啊,罰什么俸祿,我特么都快窮死了……」送走了屠沖,吳征回頭望向楊宜知的眼神大為不善,就差提刀上去抵住大漢咽喉喊道:「搶劫!把錢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