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飯時陶皎全程埋頭苦吃，不抬頭，避免對視，像極了小時候不想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的小學生。

    超市的事情簡直讓他尷尬到極點，只求生死不復相見。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吃完飯姜正峰依然為自己的形象塑造工程添磚加瓦，再次承包了洗碗任務。

    陶嫣姿這次主動收了桌上餐具往廚房送去，陶皎松了口氣，趕緊回了房間。

    姜正峰給自己的便利貼還粘在床頭。

    今天上午檢查雖然難熬，但那些刺耳的話反而提醒著他。

    他把便簽紙撕下來，夾到本子里，準備永久封存。

    但還是忍不住打開微信搜索姜正峰的賬號。

    看了幾眼，陶皎就放下開始看書。

    只不過到最后，陶皎也未翻一頁……

    姜正峰看到陶嫣姿進來，點頭打招呼，“陶阿姨?！?/br>
    “正峰，謝謝你啊?！?/br>
    “洗碗而已?！?/br>
    陶嫣姿笑笑，她剛剛看到陶皎和姜正峰一起回來，兩個人好像還一起逛了超市，猶豫一番還是決定來問問。

    “今天中午你和皎皎一起回來的？”

    “嗯，碰巧遇見了?！?/br>
    “這孩子還和你挺親。你可能還不太了解皎皎，他挺獨的……”

    姜正峰抬了抬眼，“我聽我爸說，皎皎他有自閉癥？”

    陶嫣姿眼神閃一下，“啊對。但是不嚴重的，你看他和人相處是很自然的，不過還得你們多包容他…”

    “去看心理醫生了嗎？”

    “嗯…都有定期檢查的?！边@話半真半假。陶皎是會定期檢查，只是檢查的內容不一樣……

    陶嫣姿心虛之下，話多起來，“皎皎不怎么和陌生人接觸的，不喜歡有人入侵他的生活，所以要多給他一些空間?！?/br>
    陶嫣姿說完就出去了，希望正峰不要覺得冒犯……

    姜正峰從廚房出來看到姜山一個人在客廳，父子倆聊一會兒天。

    姜山忽然向他挑挑眉，小聲問：“有沒有遇到喜歡的？”

    姜正峰實話實話，“有?！?/br>
    “??！是同學嗎？在一起了沒？”姜山八卦之心燃起熊熊大火。

    姜正峰實話實話，“還沒在一起?！?/br>
    “喜歡就要抓緊表白追人啊，不要錯過了留遺憾啊?！苯较肫鹆俗约汉吞真套?，鼓勵兒子。

    姜正峰實話實說，“怕你揍我?！?/br>
    “是男孩子？你別小人之心，只要你真心喜歡，男生女生我不在意的?！?/br>
    姜山了解到姜正峰的性向是一次巧合。

    姜正峰高考結束后某天，姜山回家時不小心親眼見證了他好大兒被偷襲嘴巴的畫面。

    而此次襲擊的發起對象是男生。

    姜山自此知道，兒子很可能是男上加男的命。

    他自我安慰：就當自己倆兒子唄～兒子的男朋友看著還挺主動的，應該是真心喜歡……

    第二天早晨，他飯桌上吭吭哧哧暗示，如果有了朋友可以帶回來認識一下。

    姜正峰冷漠道，“分了?！?/br>
    ？？昨天不是還親著，今天就分了？

    姜正峰給了充分的理由：主觀上他不喜歡，客觀上對方動手動腳很討厭。

    姜山沒想到，自己兒子還是一個純情的貞潔烈男……

    陶皎從樓上下來，要去排練廳了。

    姜正峰選擇遺忘陶阿姨的隱晦囑咐，馬上起身，“一起走，我也要出門?！?/br>
    陶皎換鞋的動作停了一下，最后也沒拒絕。

    姜山看兩人一起出了門，想，兩人處得還挺好～

    兩人一起進了電梯，狹小的空間讓尷尬的氣氛更加明顯。

    “有女朋友了？”姜正峰突然發問。

    陶皎沒吱聲。

    不知道為什么，他很不想承認，很不想讓姜正峰覺得自己有女朋友……

    陶皎忽然想起今天中午看到的姜正峰的微信頭像。

    是一幅山水畫，層巒疊嶂間藏著一輪月亮。

    個性簽名則是對頭像的解說，【皎月夜，猶抱青山半遮面】。

    見陶皎沒說話，姜正峰繼續加碼，“你還挺貼心，還給她買衛生巾……”

    見姜正峰越想越偏，陶皎只想趕緊離開電梯。

    他覺得自己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明明衛生巾這件令他心煩的事情被順利解決，但自己心里卻悶悶得仿佛壓了大石頭？

    姜正峰其實本意是試探，他心底是不相信陶皎會談戀愛的。

    結果小孩兒一聲不吭，出了電梯就快步走了。

    姜正峰突然慌張：不會吧？難道真有女朋友？

    節目完整排完一遍，陶皎擦了擦額角的汗，去旁邊喝水，正好聽到衣袋里的手機連著響了幾聲，他打開一看。

    是鄭質。

    【記得關注自己的身體變化】

    【如果胸部出現分泌物趕緊告訴我】

    陶皎皺眉，打字：【分泌物？】

    【類似于乳汁】

    【泌乳素一般都只在生了孩子的女人身上出現】

    【你這種是異常的情況】

    【記得拍照記錄變化】

    ……

    陶皎沒再回消息，他打開網頁搜索泌乳素。

    看了一會兒，他閉上眼睛靠在墻邊休息，把臉背對著其他人。

    陶皎好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又涌上來，他抿著嘴唇，眼皮顫著，又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并非正常人。

    誰都沒發現陶皎今天有多難過。他照常練舞，吃飯，上網課，沒人知道他的難過、掙扎與自卑。

    只是今天他沒再去拳擊室練舞，早早洗漱去了。

    鄭質猜得沒錯，陶皎確實很少關注自己的身體。

    小時候，mama不想他學跳舞，爸爸一度嫌棄他聲音細小，奶奶更是看他做什么都不順眼……那時候他以為是自己不夠乖。

    長大了他才懂得，他們不喜歡的是自己，那個不男不女、又男又女的自己。

    陶皎從小就聽不同的人一臉遺憾地說過同一句話，“陶皎要是個男孩就好了”。

    他疑惑不解，問爸爸mama，自己不是男孩嗎？

    爸爸曾捏著他的肩膀說：你是雙性人啊，不過這樣也很好，反而很讓人喜歡……

    陶嫣姿則告訴他：當然是，只不過你要做一場手術，做了手術你就是真正的男孩子了……

    他們兩個一個直言不諱，一個遮遮掩掩，但陶皎準確從語氣中得出一個答案：沒人會真正喜歡自己。

    衛生間全是水霧，朦朦朧朧的。

    洗手臺前的鏡子被擦去一片呵氣，水漬滑過鏡面上柔韌白皙的軀體向下。

    即使現在，直面自己的畸形缺陷對陶皎來說也很痛苦。

    但自己的情況確實會不斷隨著不同發育階段變化，一直逃避總不是辦法。

    陶皎在努力習慣觀察自己的身體。

    胸部的弧度并不夸張，也沒有隆起過多的脂肪，rutou乳暈顏色淺，淡淡的rou粉。

    陶皎把手掌附上去摁了一下，不綿軟，但里面有一塊yingying的疙瘩，是乳腺。

    他想，正常男人的乳腺也是這樣嗎？自己的乳腺是不是比正常男性的大呢？

    陶皎不得而知。

    他專門拿了手機進來。

    給自己拍裸照還是第一次，陶皎覺得羞恥難堪，眼睛都不想睜開，胡亂摁了下去。

    咔嚓咔嚓的聲音讓他大腦都被加熱了。

    陶皎的臉皮已經被拍照耗光，他只匆匆給相冊設置了密碼，就不好意思再打開。

    躺在床上時，陶皎的臉還紅著。

    姜正峰敲門進來的時候，陶皎正在打電話。

    小孩已經躺下了，但為了接電話又支起身來，衣領向一邊傾斜露了小半個肩頭，暗暗的燈下顯得質地極佳，看得姜正峰手癢心癢。

    “嗯～雯姐真厲害～”

    “嗯，我也很想趕緊到明天去找你～”

    “雯姐晚安，你也早點休息，別太累?！?/br>
    姜正峰的邪火變成了妒火，看著小孩兒紅撲撲的臉蛋，掛了電話都還在笑。

    雯姐？？

    難道是女朋友??！

    陶皎看著姜正峰端著牛奶過來，臉上的表情淡些。

    “我現在很飽，喝不下?！?/br>
    “哼，有情飲水飽？”姜正峰變身醋缸，“雯姐打個電話，就撐的喝不下我熱的牛奶了？”

    好酸啊。

    陶皎一個沒忍住笑了，“我都刷牙了?！?/br>
    姜正峰蠻不講理，把杯子直接懟到了陶皎的唇邊，把陶皎的嘴唇都壓得微微下凹，　“等等給你倒杯清水漱口?！?/br>
    陶皎心里有一種隱秘的、不能為人所知的快樂。

    他借著姜正峰的手慢慢抿了幾口，結果杯子又被挪走了。

    陶皎不解地看過去。

    姜正峰在陶皎剛剛嘴唇沾過的地方喝了一口，“不是飽嗎？我餓得很，我喝?！?/br>
    說完就轉身走了。

    房間忽然安靜下來，陶皎甚至覺得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

    直到姜正峰端著一杯清水遞給他，“漱漱口?！?/br>
    原來不是幻覺。

    那就是一場夢吧？一場生機盎然的美夢。

    “雯姐是你女朋友？”

    陶皎握著水杯，許久后才點了點頭，“嗯，女朋友?！?/br>
    “呵，倒是挺厲害”，姜正峰扯了扯嘴角，“我都沒交過女朋友，只交過男朋友?！?/br>
    姜正峰突然自爆性向，但又話題一轉，“雯姐是舞蹈團的？她怎么樣？”

    “你喜歡男生？”陶皎語氣波瀾不驚。

    “嗯?！?/br>
    陶皎心里泛苦，可我不是男生啊，夢醒得真快啊。

    “是舞蹈團的。雯姐很好，我們也很好……”

    姜正峰沒等他說完就往外走了，臨關門聲音飄來，“早點睡?！?/br>
    陶皎做了一個詭異的夢：他的胸一夜之間長大了。

    演出服遮掩不住他胸前的rou，他就頂著它們上臺，還好表演依然成功。

    姜正峰在后臺等自己，還送了他一大束鮮花，陶皎還沒來得及開心。

    男人突然他指著陶皎的胸口問：這是怎么了？

    陶皎低頭才發現自己乳尖頂起布料，暈濕了一大片。

    他驚慌地往外跑，結果場景一轉竟回到了自己臥室。

    陶皎急忙想換掉這件被乳汁浸濕的衣服，脫到一半姜正峰推門進來，像平時一樣拿著一杯牛奶。

    陶皎連忙拒絕，“我不喝，你出去?！?/br>
    姜正峰卻直接將杯子送到嘴邊喂他，“不喝這里怎么有奶水？”

    他的手很大很粗糙，罩在陶皎裸露的胸脯上，手指狠狠掠過嬌嫩的軟rou時，刺刺的痛，rutou被重重磨過，高高挺起來，開始滴滴答答往下滴著奶白的乳汁。

    姜正峰把杯子接在他滴奶的粉紅rou粒下，“不能浪費。我餓著，我喝?！?/br>
    男人仰頭喝奶時，他還不忘讓遞過杯子讓陶皎嘗嘗，“皎皎喝嗎？”

    陶皎醒來下意識先去摸自己的胸。

    還好沒有長大，也沒有乳汁……

    他躺在床上緩了一會兒才起來，這個夢也太可怕了。

    陶皎到餐廳時，只有陶嫣姿和姜山正在吃早飯。

    姜正峰應該又像前幾天早晨一樣早早離開了。

    他走進廚房準備給自己盛粥。

    結果進去卻看見姜正峰懶洋洋靠墻上，舉著一杯奶往嘴里灌。

    姜正峰昨天買了幾個品牌的牛奶，現在隨便拿了一支嘗，他發現水牛奶似乎口感更好一些。

    喝到一半見陶皎進來，主動詢問，“皎皎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