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去見黑道大佬
有人在遠處晃動,依稀是女子的輪廓,她卷起珠簾,放下白紗,日光柔柔瀉了滿室。 我的視野逐漸從朦朧滑向清晰。 “您醒了?!惫媚镎驹诖参?,笑容得體?!翱诳蕟??” 我緩慢地眨眼,看見手面上連著針管:“為什么,給我打點滴?” “這是營養液。您已昏迷三十多個小時,需要補充能量?!?/br> 迷茫了一會兒,羞恥感襲上心頭。我想起來這里是香港,太平山上施勛道,還有斷今園那晚的混亂月色。 我被聶甹悠用過了。 姑娘說聶先生這兩天都在外忙公務,不曾回來。我只能在這座園林里等著他,順帶養身體。 在趙家時我整個人處于繃緊的狀態,逃出生天后猛然松懈精神,疾病很容易趁虛而入,加上在尖沙咀受到的恐嚇,和那場磨人的情事,我才體力耗竭陷入長時間的昏迷。 不過要是能讓聶甹悠以為我不經干,弄兩下會直接暈死過去,也未嘗不是好事。只要他看不上我,我就不用跟他繼續下去。 潛意識里,我還是想護住那點可憐的自尊。 三天后的早上,聶甹悠才回來。當時我在吃早餐,面前的圓桌上擺了近二十樣點心,聶府的規矩就是這樣,即使吃不下,也要把桌子擺滿。 聶甹悠走到門外,先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就像在剝掉從外面帶來的塵土和晦氣。 他穿著白襯衫走進來,我早已緊張地站起,沒話找話:“你這幾天,去哪兒了???” “應付肥佬?!彼谖遗赃叺囊巫由?。 “哦,那……很難辦吧?!蔽衣撓氲郊馍尘椎谋﹣y。 他嗤笑一聲:“烏合之眾,蹦跶不了幾天?!?/br> 我慢慢坐下,和他拉開距離,他從盤子里拿出一個水晶包子,慢條斯理地撕面皮。 “我什么時候去馥羅蘭?” 他拿起小銀勺,舀包子皮里的餡?!懊魈煜挛缛c的飛機?!?/br> 我頓時松了一口氣,真誠謝他。他不做聲,專注地從餡中挑蓮子,放入口中咀嚼。 “不苦嗎?”我問。 他笑起來,語中打了個機鋒:“原本清如水,亦可徹底紅?!?/br> 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濃情時,蓮子的清苦也能化成蜜意。 聶甹悠又挑出一顆蓮子,小而濃綠,綴在勺端,他看著我說:“蓮子是花的一部分?!?/br> 我低低嗯了一聲。他還記得我吃花的事。 他說:“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出來?!?/br> 我搖頭,說不用了。 他有了一點不耐煩:“因為你表現還不錯,我愿意滿足你?!?/br> 原來是嫖資。我知道說什么可以討他歡心,比如“給我吃一口蓮子”。但我說出口的卻是:“我想要一個手機?!?/br> “砰”的一聲脆響,小銀勺摔進瓷盤,他面無表情地端詳我,然后慢慢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可以?!蔽抑浪谛ξ耶斄随蛔舆€不識抬舉。 聶甹悠看起來像古典君子,翩翩紳士,其實吃水晶包子時只吃餡里的蓮子,也是養了一身富貴病的少爺,脾氣大得很。 當天下午,有人送來一部手機,已裝好電話卡,各類軟件都有下載。時隔一年多,我終于再次擁有了自己的通訊工具。 拿著手機,我在主屏幕上左右開弓,踟躕良久,竟發現沒有一個親人我能聯系,沒有哪個朋友的號碼我還記得。 除了凌歌。 他的號碼我幾乎倒背如流。而且這個電話我有非打不可的理由,我必須問問他已是否破譯密碼。 撥完加上區號后的十幾位數字,我在等待接聽的空隙里生出“近鄉情怯”的緊張,但那邊很快傳來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已開通語音信箱。 我給凌歌發短信,改了刪,刪了改,最后只發過去一句話:我是陳凈。 手機安靜的躺在桌上,我托著腮望它,但等待很久都沒有收到回復。我不甘心,反復查看信箱,可什么都沒有。 第二日下午登機前,我再次檢查手機,依舊沒有收到凌歌的回信。我把手機收起,走進登機通道。獵鷹x7,將載我飛往西南,目的地在北緯 1.28626°,東經 104.019454°,馥羅蘭島。 很多年以后,我再回想起馥羅蘭島,或許仍會有全身鈍痛的錯覺。我最初到達那里時,忽有所感地聯想起中的羅切斯特,他年輕時最痛苦的經歷就發生在與馥羅蘭極其相似的島上。 那是西印度群島,颶風到來前夜晚火燎般炎熱??諝庀窈虻恼魵?,大海像地震一般沉悶地隆隆響著。黑云在大海上空集結,月亮沉落在寬闊的紅色波浪上,如一個guntang的炮彈,向顫抖著正醞釀風暴的海洋,投去血色的目光。 羅切斯特失魂落魄地站在大海前,耳朵卻充斥著瘋子尖叫著的咒罵聲,他那發瘋的妻子,被關在堡壘內,無時無刻不在羞辱他謾罵他。 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在島上碰到的第一個熟人會是Robert。當時我已經穿過島外海軍、陸軍駐扎的軍營,經受一層層盤查,進入到小島的核心,外面是壓抑森嚴的警備區,這里卻相當涼爽,歐式城堡前植滿鮮艷的熱帶花卉。 Robert突然出現,穿緊身皮褲,絲綢襯衫敞著懷,渾身彌漫浪蕩頹靡的氣息,我幾乎沒認出他,可他對著我大笑,露出血紅的牙齦:“你也被捉來了,哈哈,這就是背叛他的下場?!?/br> 我愣愣回道:“我是自己來的?!?/br> 他笑得更猛,下流地抖落上衣,露出青紫斑駁的傷痕,還有背上血rou模糊的大“X”形鞭跡。 我大吃一驚:“怎么回事?你……” “SM啊,他最喜歡見血了?!盧obert笑著笑著突然發抖,立刻摸遍全身掏出一個紙包,用鼻孔狠狠吸食里面的白粉。三個高大的黑衣人沖上來束縛他,他不反抗,被拖在地上帶走,扭頭對我大喊:“你也會跟我一樣……” 他快被玩死了,這就是背叛陳鐘岳的下場。 一瞬間就像有萬支冷針刺入我的后背,我戰戰兢兢地跟著男仆走下去,走廊很長,墻壁雪白,每根愛奧尼亞式立柱下都站著荷槍實彈的雇傭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