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懵然不知，螃蟹一樣揮舞著小手，捉住橫在鼻子前的一根手指塞進自己嘴里，嘰咕嘰咕地用力吮吸起來。

    “……”

    柔軟的小嘴兒和濕潤的小舌甫一包住指尖，便有一股說不上滋味的暖流順著手臂涌上心頭，鳳華的鼻尖倏地有些發酸。

    小東西丑是丑了點　，但也是個有血有rou的人，而且哪哪兒都軟乎乎的，就這么無人理會地哭半夜，讓人心里頗有些不落忍。

    鳳華被吮得指尖發癢，倒沒有潔癖發作嫌棄口水黏糊糊的惡心，看那小東西瞇縫著眼吃得一派滿足，好像自己的指頭是　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一時間還升起點怪異的成就感。

    忽地，他察覺到奶娘氣息波動，像是要醒來了，只好不舍得拔出手指，悄無聲息地潛了出去。

    從此之后，他常常遣孟貞去紫微峰看望小東西，又聽孟貞說那小孩生得稀奇，不會流眼淚，拉了餓了只會哇哇叫，而且很好養，吃飽就睡，從不無緣無故哭鬧。

    鳳華想好養有什么用，那丑娃娃小不點一個，恐怕匕首的刀尖都比他的心臟大，以后剖心取血，一個不小心就能把心臟絞爛，到時候還是一個死。

    不管怎么樣，丑寶寶在努力著一天天活下來，鳳華也略略放了心，不常想起他來。

    入冬后，昆侖山脈一天冷過一天，某個大雪紛飛的下午，孟貞著急忙慌地回到勤和軒，說紫微峰的寶寶得了風寒，掌門和諸位長老用盡辦法，還請了山下的凡人大夫，皆是沒有起色——那孩子怕是留不住了。

    鳳華趕到小院子時，里面已經擁了一堆人，兩個奶娘跪在雪地上瑟瑟發抖，想必是因為她們疏忽才讓小孩子受了寒。

    鳳華的視線從奶娘挪到門框上，眼前浮起那丑小孩魚泡眼、塌鼻梁的模樣，心底里忽然有些發悶。

    那與自己有滋尿之緣、吮指之誼的小生命，就要消逝了嗎？

    鳳華自認不是心慈手軟的人，手上的人命也有幾百條，但面對過于弱小的同類，還是升起了強烈的惻隱之心，當下大步走進房間，撥開兩個師侄，擠到了搖籃旁邊。

    小寶寶已經僵直了，緊閉著眼，臉蛋是紫青色的，嘴巴再也張不開，再也不像上回瞧見的那樣大敞著喉嚨朝天嚎，唯有小胸脯還緩慢、微弱地起伏，顯示出他還在。

    紫元真人坐在一旁，見鳳華來了，知道他對門內事務一向不熱心，又最恨魔教，只當他是來看熱鬧的，繼續同弟子和大夫們商議辦法。

    鳳華認真聽了一番，感到希望確實渺茫。

    如果這孩子再大些，或者再強壯些，還可以給他喂丹藥、輸靈力，但他這么孱弱，服用丹藥或者接受靈力都會立刻爆體而亡，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

    商量到最后，紫元真人搖頭嘆息道：“早知如此，當時真不該將安置魔教母子的事攬下來。我們這里十幾個元嬰加上一個化神，連個小小嬰孩的命都救不回，傳出去真是要讓人笑掉大牙了！”

    “我看凌天梁就是在唬咱們，想保住他兒子的命而已！那絕天伏魔陣不一定非要十年加固一次，就算需要，咱們正道這么多有才之士，難道就不能破解了那伏魔陣嗎？”紫元真人的二徒弟楊卿涵不耐煩地說。

    “二師兄，你的意思是讓小寶自生自滅？”李璇璣瞪了他一眼。

    “什么小寶，小畜生還差不多！”楊卿涵沖她翻了個白眼，“你就是婦人之仁！”

    夜色升了起來，眾人漸漸離開，只留下幾個從山下請來的大夫，商量方子、熬藥、給小寶灌藥，又被一口一口吐出來。

    “不行了……”幾個大夫互相搖頭，為難地對唯一留在現場的鳳華求道，“這位長老，老朽們確實已經無能為力，懇請長老允許我們下山……”

    “你們走了，這孩子怎么辦？”鳳華守在搖籃旁，眸色凌厲地盯住眾人。

    幾個大夫戰戰兢兢地回話：“這……長老，孩子只能……等他咽了氣，包塊被褥找個地方埋了……”

    “豈有此理！難道要眼睜睜看他咽氣不成？”鳳華語調一沉，周身的威壓瞬間遍布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