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東西都能交易
世間任何東西都可以用來交易。 一切都能放在內心的天秤上衡量取舍，最終，擇出最大利益項。 金錢、名聲、情感、甚至是道德...這些有形無形的“利益糾葛”，或輕或重，或明或暗，衡量出哪個于己最有利，哪個獲利最多...這是每個現代理性人的必備技能，也是季驚鴻歷來不變的處世法則。 用調匙沿著咖啡杯邊沿研磨打圈，享受著內心那股奇異的滿足感。 季驚鴻將目光放到坐在沙發上局促不安的女人身上，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蘭姐不用擔心，我們公司和你們的關系向來保持良好，晚幾天交貨也沒有關系?！?/br> 一直故作鎮定的女人，總算長舒一口氣，“真是多謝了，季總，感謝品盛對我們的信任...” “應該的?！奔倔@鴻輕輕揮手，往后一靠，拉開了自己與辦公桌的距離，待秘書開門進來時，又說：“楊蓓，你叫葉總監來我辦公室一趟，順便把這個月的報表帶來?！?/br> “是?！?/br> 聞言，蘭蓉起身，“那就不打擾季總了，優茗哪邊的事也還沒完，我先走了?！?/br> 季驚鴻笑，“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不便留你，慢走?！?/br> 二人又是一番寒暄，看上去倒也賓主盡歡。 不過落在熟悉老板的楊秘書眼中，卻是忍不住為優茗默哀。 別看季驚鴻現在笑得一臉人畜無害、善意開明，就以為整件事情算圓滿解決了...別開玩笑了！事實真正的走向更可能是——優茗馬上就要改名換姓了！ 而證據就是—— “優茗...蘭友生已經老了，大兒子進軍學界，二女兒學醫，資質好的都去干別的了！就剩下個蘭蓉，真是天助我也?！?/br> “優茗的一些業務雖然和我們有重合，但到底大多數是互補的，而且，茶這一片，說到底潛力還遠遠未盡?！?/br> “...去告訴望北，來活了?！?/br> 季驚鴻將薄薄的文件夾扔在桌上，余光一瞥，忽然見到去而復返的楊蓓手捧一束白茶。 純真夢幻的白色，好像一團團生在枝葉上“雪”。 “...東方亮是爺爺最喜歡的花，他老人家在家里種了很多，每年家門口的東方亮都會掛滿枝頭，一團團地，像棉花一樣。很可愛...” 莫名其妙地，思緒就被這句話占據。 季驚鴻咳嗽一聲，收斂神色，詢問：“怎么回事？楊蓓?！?/br> “剛才有人送到公司的！說是無名...但據我聽那位小哥的描述，倒很像是跟在安總監身邊的小助理去定的?！睏钶磉@樣回答。 “又作什么妖...”他喃喃自語，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沒再繼續阻止秘書的行為。 反倒一旁的葉尋念久久望著那束白茶，心頭復雜洶涌的情感，讓他無法裝聾作啞。 “欸呀，真是有心了！沒想到竟然連安逸也知道你喜歡白茶...小季，近來他有求于你嗎？不會是又惹憂絆生氣了吧？” “不管他...”原本不想理會對方小心翼翼的試探，但想了想，季驚鴻還是回：“...也許又是幾個月不回家還沒消息，沈憂絆不想理他...總之，安逸這個人不會做沒理由的事，等著吧，肯定一會兒就要叫我去調解家庭矛盾了...” 他推斷得有理有據，解釋得像模像樣。 卻不知怎地，總給人種欠缺說服力的牽強。 就像五年前那次一樣。 當時季驚鴻才和葉尋念好上... 安逸就莫名其妙搞了“惡作劇”，什么都不送，偏生送了他一束白茶！再把所有人都攪得天翻地覆之后，才忽然跳出來說，其實是為了請他幫忙調解家庭矛盾。 而這一次，應該也不會例外吧？ 畢竟，他已經和葉尋念在一起五年了。 甚至... 盯著腳下落地窗外川流不息的街景，季驚鴻的內心不由感慨：擁擠雜亂的街道，不知何時被擴建了一倍有余，曾經兩旁稀稀落落的樹，如今也變得枝繁葉茂... 不得不說，時間真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 它記錄著一切，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好像已經得到了什么的錯覺... 最少也有八年了。 季驚鴻喜歡上白茶花。 ...... 接下來的幾天，安逸不僅沒出現，還每天準時給他送上一束白茶。 白茶純潔，代表了純真與美德。 季驚鴻的涵養沒有低到讓他允許自己轉送別人送的花，或者被一束花攪得心神不寧。 至于拒收？ 那太丟人了！不過就是一束花而已。 因此，這幾天他的辦公室、家里都已經被白茶占據！大有戰場上，藍方攻略城池要地，勢如破竹，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葉尋念卻嫌這些花太扎眼，已經連續好幾天不來他的辦公室了。至于季驚鴻，他在等！ 等一個契機，等對方不耐煩... 正如他先前說過的，安逸不做沒原因的事。 但依照他對安逸和那個人的了解，初步能夠判斷——這花，不是對方送的。 以那個人的性格來說，即便是遲來八年的舊情難忘，對方也不會用這種拖沓又不認真的方式... 夜鯉光是個非常較真的人！ 他和口不對心的安逸不同，臉上恨不得刻上端方兩個字的人，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親自抱著花來找到他，說明這些年遲來的緣由... 是的！正是如此。 學生時代就有名端方君子，偏偏喜歡用這種橫沖直撞、灑脫到囂張的方式行動！那是曾經季驚鴻最羨慕也最欣賞的自由！還是他很久都無法走出“夜鯉光”這三個字的重要原因。 夜鯉光。 季驚鴻曾經打心眼里認為，這三個字橫看豎看都是世上最美麗的組合。 而陷入這樣瘋狂迷戀的他，非常自然地，就讓自己的‘世界’開始縮小，小到只夠追逐對方... 更別說，還有那種自我感動式的情感疊加... 所有夜鯉光具備的，不具備的品質，都被他自動“腦補”上?？梢哉f，他心中的夜鯉光，一定要比現實中的對方更加美好！ 然而，后面發生的一切，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事實證明，自我感動，往往和自詡深情一樣可笑！ 季驚鴻從來沒有讓這份感情脫離過自己“虛幻”的想象。 世人皆知，夢想若落不了地，那就永遠都只是夢想。 ...... “季總，有位叫夜鯉光的先生在外面等您?！?/br> “知道了?！?/br> ...... 終于來了。 聽完楊蓓的匯報，他忍不住心底一顫。 好在憑借多年閱歷，維持住了面上的波瀾不驚。非常得體的囑咐道：“先帶夜先生到六樓的會客廳?！?/br> “好的?！?/br> 幾下將剩下的文件規整，他起身往外走。 優雅的步伐發出輕微的響聲。 哐哐！ 哐哐。 跟隨著鞋底摩擦地面的聲音，季驚鴻的思緒不由再次飄遠... 說實話，在某段時間內，他是非常期待夜鯉光能出現的。 無論是因為鐘愛也好，軟弱也罷，在那段時間里，他曾經深深地期待著某天夜鯉光能夠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不必拯救，只要默默的出現就好。 但事實卻是，他只得到了心上人送來的一束白茶花。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輾轉反側。有一秒，甚至還想賭上所有的自尊心跑去找他... 然而慶幸的是，他沒有真的頭腦發昏到，被那一瞬間的情緒所掌控... 在熬過痛苦的三天后，他的理性終于迎來了徹底的勝利。 ——為什么就一定要為了這份虛無縹緲的愛情而放棄自尊心？為什么要任由自己落在一個很低的‘位置’? 再仔細想想，不管怎么落寞，季驚鴻從來都配得上“人生贏家”這個稱呼！ 有錢有能力有事業。 最重要的是，他不缺愛！ 只是大概什么都能輕易得到，才導致他只看得到自己想要的和最好的。 但現在又反過來想想，只看得到遠方，不是很容易忽略當下嗎？ 夢當然是美的，但沒有那場夢，季驚鴻就活不下去了么？ 答案，顯而易見。 他沒有必要為了一個不那么在意自己的人，丟棄掉人格和自尊。 有時候，有些人得不到，有些事消解不了，也許本就是宿命。 無數個夜晚，他都曾這樣反復寬慰過自己。 而得到答案，自然是越來越堅定。 甚至還給了他一種感覺，也許不止是夜鯉光不那么在意，連他，也沒有想象中的在意。 ...... 想到這，季驚鴻抬眸，正好撞見了端坐在玻璃隔間內的夜鯉光。 一眼望去，對方完全沒變，而這次，他毫無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