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伽
再下樓的時候,側廳內置的餐廳已經有飯菜的香味了。 謝長云坐在長桌的主位,沉默地看向站在廳里的、他唯一的一個兒子。 他也很久沒有見到謝聿了,謝長云看著他,只能想到很多年前,他把剛剛喪母的男孩送到國外。在機場,男孩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和他的外公告別,沒給他的父親一個眼神,然后轉身走向謝長云給他的,一條算得上自由的路。 這場無聲的對峙以謝長云眼底浮現的柔和而結束。 謝聿跟著他的視線轉頭,看到網上瘋傳的那位“男大學生”、他自己嘴里的“小狐貍精”走了過來。 走來的男生很瘦,穿了件質感很好的白色T恤,寬松的灰色居家褲垂到腳腕,漏出泛著粉色的雪白的腳后跟。走路的時候帶起一陣很香的風,謝聿覺得這是玫瑰花的香味,他有點喜歡。 男孩繞過他,在謝長云的示意下走向側邊的座位,微微彎腰坐了進去。 謝聿挑了挑眉,男孩彎腰的時候,他看到白T里面還套了件白色背心。有點奇怪,今天明明很熱。 他不說話,走到男孩的對面坐下了。謝聿背挺得很直,盯著男孩頭頂的發旋看,男孩的頭發烏黑柔順,像他本人一樣,看起來很乖,謝聿有點想摸一摸。 盯得太久,男孩好像也察覺到了。抬起頭來也看著對方。 謝聿這才清楚地看清男孩的臉,膚色很白,白的通透,不像是牛奶,有點像白玉。眼睛很亮,瞳孔的顏色很淡,燈光照進去像是琥珀色的,嘴唇微微上翹,顏色很淡。視線下移,他盯著男孩的嘴唇看,卻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墻上那幅月亮。 男孩被看久了,耳尖開始變紅,有些緊張的開口,“那個,我是喬元。謝…長云說,你很久沒回來了,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也不會做西餐,就隨便做了些……” 他一開口,謝聿心里那點旖旎的心思又沒了,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這么小的人,真把自己當后媽了。謝長云這老東西,挑人的眼光倒是年輕。他甚至在想基因的力量是否真的強大到能影響人的眼光,這個喬元好像是踩著他的審美長的。 謝聿不理他,拿起筷子不客氣地動嘴了。 老實說,他對國內的菜品沒有評價的標準。加洲有國菜館,魏準去的多,每次吃完就跟他吐槽做的有多么不地道,說吃過的國人都哭了。但他認為,喬元的手藝應該是不錯的。至少他現在愿意接著吃下去。 謝長云看著他,沒有動作,慢悠悠地說道,“今天是小元的生日…” 這話一講出來,喬元剛松下來的脊背又繃直了,謝聿咽下嘴里最后一口菜,往身后一靠,沒看謝長云,還是盯著喬元。 “小元以后會長住這,外人不了解,我希望你知道?!?/br> 謝聿一下就笑了,笑得很開心,但他純粹是被氣笑的。他想回去可以給魏準提供一個畢業研究的方向——人的臉皮是否會隨著年齡增長變厚。笑了一會,他戲謔地張口, “生日快樂, 小媽?!?/br> 他說的很慢,可以清楚地看到喬元眼神蕩漾的那點光慢慢變弱,在聽到謝聿那聲加重的“小媽”之后徹底熄滅。 謝聿收起了嘴角,蓋住了因為笑露出來的虎牙, “我是謝聿,” “我也會在這里長住,希望小媽多多照顧我?!?/br> 他國語說的不多,國文內涵卻十分熟練,這次又把語氣狠狠加在“照顧”兩字上。 喬元因為他的這句無異于通知的自我介紹抿緊了唇,松開時嘴唇嫣紅,謝聿看了一眼就起身離開了,全然不顧身后一僵一愣的兩人。 謝聿在房間里呆的無聊,大多時間都在發愣理思緒,比如在心里問自己為什么看到喬元心情就開始變好,為什么聽到謝長云說喬元要常住的時候,自己腦子一熱就要留下來。 他不是那種喜歡巧合、感覺,喜歡命中注定的人。即便是考試的時候做到不會的選擇題,他寧愿不寫也不會隨意靠感覺填上一個他認為幸運的選項。 謝聿認為,世界上的一切結果都會經過一種無形的場的計算而產生。而他對喬元有些好感,也是因為在長期的對于這種類型的人的喜愛累加下產生的一種必然。但感情的事是一種較為復雜的計算,謝聿暫時分不出精力研究,他選擇接受。 這樣開導自己后,謝聿還是覺得難以理解,只好下樓想散心。 客廳放著很悠揚的輕音樂,他站在客廳沙發的一側,看著背對著他的喬元跟著節奏做瑜伽。 喬元脫了鞋踩在紫色的瑜伽墊上,兩只腳好像在很用力地保持平衡,粉白的腳趾用力的抓在一起,微微顫抖。音樂變了個節奏,他的腳趾放松,分開腿站直了身體,手臂伸直彎腰向下拉伸。 灰色的褲腳隨著拉力向上收,露出一小截細白的小腿,兩條腿在寬松的褲子里撐出形狀,又直又長。再往上是被褲子緊緊包裹住的大腿和雙臀,居家褲那么寬松,卻被勒的能看到大腿根內褲邊緣的痕跡。那么瘦的人,原來是rou原來全長到屁股上了。褲子的中縫線卡在喬元的股間,順著滑進腿間,勾出一條深深的線。 謝聿插在口袋里的手抱在了胸前,有些玩味的看著面前動作的男孩。他在加洲的夜店遇到過很多搭訕的男生,漂亮的、妖艷的、壯碩的,但他沒有見過像喬元這種的,也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只知道他一個瑜伽動作就快把他做硬了。 又欲又純。 他看到喬元柔軟纖細的腰向后方扭過來,漂亮的臉對上自己,男孩湖一樣的眼睛波濤洶涌起來,幾乎要站不穩摔倒。 喬元實在尷尬,慌亂地跟他解釋:“謝董說,多鍛煉身體,不然會染上流感?!痹捳f出口,喬元才知道有多么不必要,因為他又看出來謝聿的心情變差了,像在餐桌上聽到謝昌云說話時一樣。 但謝聿只是說,“你很聽他的話?!?/br> 不給喬元解釋的時間,他又說,“我沒帶衣服回來,你能陪我一起去趟商場嗎?” 喬元愣在那里,隨后猛點頭,說可以,又噔噔噔光著腳跑上樓說要換衣服。 謝聿看到男孩因為點頭豎起來的一小撮頭發,一晃一晃地從他眼前跳過,回味了很久,才想起來沒有提醒喬元穿鞋。 謝長云出門了,謝聿找管家要了車庫里車的鑰匙,說要去買東西,沒多解釋就開車帶著喬元走了。喬元換了一件白色的襯衫,里面還是穿著背心,下面穿著淺藍色的牛仔褲,腳上蹬著白鞋??粗袷菦]成年的高中生。 謝聿不認路,隨便找了家合眼緣的商場順著導航開車。喬元坐在副駕駛,抱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手機黑屏了也沒動作。 謝聿停在紅燈前,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裝作沒看到喬元黑屏前停住的手機通訊錄畫面,問他,“要加聯系方式嗎?” 喬元又開始用那種濕漉漉亮晶晶的眼神看著他,一段一段地報出號碼,謝聿單手輸了數字,撥了過去。喬元馬上拿起自己的手機,謝聿盯著他把自己的號碼存進去,點完保存,綠燈亮了,他踩著油門飛了出去。 工作日,商場的人不算多。兩個男人買衣服的速度好比批發市場進貨,更別說謝聿是個人襯衣服的模特架子了。一路上的女銷售看的他眼睛都直了,但是破天荒的沒有人上前要號碼。謝聿不認為是自己的魅力下降,而是國人的確含蓄。返回到商場一樓的時候,喬元說想去蛋糕店買點小蛋糕,謝聿這才想起來今天是他的生日,于是提出自己在休息區等他。 看到喬元走進店里,謝聿才走進旁邊的一家珠寶店。 他沒有送人禮物的經驗,魏準過生日的時候,一般提前幾天就會裝模作樣地給他發新款球鞋的照片尋求意見,然后在收到謝聿的禮物的時候,故作驚訝地說爸爸簡直住在了我心里。 盡管如此,謝聿還是秉持著貴東西不出錯的真理,單獨行動了。 謝聿提著衣服在店里轉了一圈,絲毫不在意店員抱在引起的竊竊私語跟舉起的手機。終于,他在角落里看到一個閃著光的胸針,一彎月牙抱著一朵玫瑰花,花是很漂亮的粉鉆,但還是被月牙閃的光隱沒了。 幾乎是一瞬間,他就已經想到喬元帶著這個胸針的樣子了。 謝聿示意店員幫他包裝起來,旁邊年輕一點的店員皺著眉毛張口,“這個款式不夠……” 話沒說完,就被正在打包的女人打斷了,她笑著問是不是給男朋友買的。年輕店員又雀躍起來, “我們商場工作群里熱翻天啦,都在發你和你男朋友的照片,他好漂亮,你們真配!” 謝聿沒看女店員的手機屏幕,拿起包裝好的胸針塞進了衣服包裝袋里,刷了卡,對兩人笑了笑,說謝謝。 女店員被他迷得抱著手機嚎叫,說男人不問價格刷卡的時候更帥了。 回去的時候已經到了晚飯時間,謝長云還沒回來,喬元也不在意。進廚房之前說自己要煮面,問謝聿吃不吃。 謝聿覺得,喬元雖然喜歡害羞,不善于交際,但他應該不討厭自己,自戀一點地想,喬元對自己也有好感,只是太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