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下午四點。

    階梯教室內，近代史課上，年過四十的禿頭男老師，正在大講特講華國近代變遷，郁夏坐在第三排，轉著筆認認真真跟隨老師劃重點。

    ?

    恰逢課間休息，男老師出了門就不見蹤影，郁夏放在桌上的手機猛地震動起來，他低頭望去，是串陌生號碼。

    ?

    按下接聽鍵，對方第一句話就震住了郁夏。

    “您好，這里是燕京市公安局，請問您是郁夏先生嗎？”

    ?

    會是騙子打來的詐騙電話嗎？種種猜想在郁夏的腦海里盤旋，他已經想到了最糟的可能，幸好，隨著另一頭男聲的講訴，他很快弄清了前因后果。

    ?

    原來今天中午，陳南到醫院照顧母親，結果小三挺著大肚子來病房挑釁，當著陳南的面，不依不饒指著他親媽的鼻子罵老不死。

    ?

    陳母被小三刺激的昏迷不醒，本以為能拿肚里孩子當免死金牌的小三，這下可是踢到鐵板了，被暴怒的陳南薅著頭發，避開肚子，狠賞了幾耳光，一張臉被揍成了豬頭。

    ?

    小三哭天喊地打電話報警，鬧著要讓陳南坐牢，結果囂張跋扈的樣子讓警察都看不下去了，以家庭私事為由，勒令他們兩人和解。

    ?

    這當然不太合法，不過法也容情，小三心里也清楚，陳父再狠心也不會容許她讓親兒子背上案底，于是爽快答應和解，只是獅子大開口，討要2萬塊醫藥費，才肯在和解書上簽字。

    ?

    陳南賣身的18萬全都給母親做了手術費，剩下的那些要用于術后康復，身上哪還有閑錢，交往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學生，匆忙之中根本湊不出2萬塊錢，只好告訴警察郁夏的電話號碼，請他幫忙來贖自己。

    ?

    “郁先生，請問您是否愿意替陳先生賠付這筆和解費?”

    ?

    電話另一頭的男警察態度公事公辦，還提出最好在下午六點前到警察局交錢領人，郁夏放下心來，答應立刻過去。

    ?

    掛斷手機，郁夏把筆記交給舍友，立即乘電梯下教學樓，疾走到校門口打車，往警察局駛去。

    ?

    窗外街景飛速流動，安靜的出租車內，郁夏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手指輕敲大腿，這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陳南現在可是他的刷錢利器，2萬塊出就出了，人絕對不能有事。

    ?

    上次跟陳南上完床后，郁夏特意查詢了人渣APP，余額從90點一下漲到110點，整整20點人渣值，與讓人在熟人圈社死一次的點數相當，又不必擔心遭人報復，世上哪還有這么便宜的事。

    ?

    或許等陳南對他的好感度上來后，人渣值的獲取速度會下降，但郁夏作為莊家，怎么都不會虧。

    ?

    至于放棄惹下麻煩的陳南，重新換個人包養，郁夏沒動過這個念頭，也許他骨子里也存了那么一絲俠氣，既然能順手撈一把，就見不得孝順孩子受委屈。

    郁夏父母在世時，對他愛若珍寶，推己及人，如果有人當著郁夏的面欺負他的家人，他只會下手更狠。

    ?

    何況，要是cao作得當，未必不能再賺一筆外快，郁夏看著對話框內酒吧經理發來的一家私家偵探的地址，嘴角弧度悄然上揚。

    ?

    ................

    走進警察局，隔著紛亂的人群，郁夏第一眼望見的就是坐在窗邊椅子上的陳南。

    ?

    無法，一張俊臉天生惹眼，修長雙腿慵懶交疊著，分明打了人卻一副大爺樣，抱著手臂臉偏過去，看都不看哭號不止的女人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糟踐了自己，端的一股高傲痞氣。

    ?

    不知是不是架勢擺的太兇橫，總之陳南身邊的一排座椅仿佛成了禁區，全都空了。

    ?

    再加上受害者挺著大肚子，添油加醋，拋開事實不談的一頓抹黑，不清楚陳南底細的人，恐怕會覺得這是個警察局慣犯，難免有圍觀群眾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

    有趣的是，被許多不明真相的陌生人誤解，陳南全然不放在心上，誰知瞥見門口的自己，這大爺卻不知不覺將兩條腿端端正正擺好了位置，就跟到別人領地闖了禍、拆完家，等著被主人收拾首尾，牽繩領走的狗子一樣，不經意瞄來的視線都藏著氣虛。

    ?

    這時候倒知道乖了？郁夏瞥了陳南一眼，直接無視作死不成反被錘，哭號不止，彩妝糊成一團的陳父小三。

    ?

    幫陳南繳清和解費后，一言不發轉身離開，全程拒絕跟狗子有任何眼神或肢體接觸。

    ?

    本以為最輕也會受幾句冷言冷語的陳南，這下徹底麻爪了，他伸手撥了撥凌亂的頭發，雙手插在兜里，安靜如雞的起身跟隨郁夏上了出租車。

    ?

    “師傅，麻煩去清和大廈?！毖劢怯喙舛紱]賞給身邊人一絲，郁夏快速報出偵探社地址。

    ?

    “你去那里干什么？”陳南忍不住好奇，探頭過去小聲提問。

    ?

    郁夏滿眼嫌棄的揪著陳南的衣領，將人按回原位，“沒什么，我一向信奉專業的事要找專業的人處理，揭人傷疤，查人把柄這種事還是找私家偵探比較靠譜?！?/br>
    ?

    陳南雖是體育生，腦子里也并非只剩肌rou，他很快意識到，身旁這個被他視作洪水猛獸的黑心肝資本家，打算動用他的鈔能力給自己出氣。

    ?

    想通這點后，陳南莫名有些無措，他頓了一下，摸摸后腦勺開始發言：“郁夏...”

    ?

    “嗯～”郁夏特意拉著長音，提醒對方注意身份。擠榨人渣值，要從日常生活小事做起。

    ?

    “郁先生?！背匀俗於?，拿人手軟，剛又花了對方一大筆錢，陳南實在沒底氣繼續和郁夏犟嘴，乖順的改了稱呼，“反正我也把那女的打了一頓，不吃虧，欠你的2萬塊，我以后也會還你，就不用再貼錢去找私人偵探了吧，他們收費不都挺貴的嗎？”

    ?

    “怎么？開始替變態心疼錢了？”郁夏唇邊銜上只煙，似笑非笑瞥了陳南一眼，“被人傷了臉面都不計較，你剛在警察局那股兇戾勁兒哪去了？”

    ?

    “你想多了，只是覺得麻煩而已?！北荒猩杩竦恼Z氣噎住，氣氛微妙停滯一拍，陳南才沒好氣地回了話：“而且你非得往我這趟渾水里淌，圖什么？”

    ?

    “我那渣爹手里也不缺錢，我是他兒子，念著血緣關系，他也不會做得太過，你非要替我出頭，難道不怕他找你麻煩？”

    ?

    “圖什么？就圖這口氣！”郁夏吐出口白霧，嗤笑一聲，“老子長這么大，凡是劃到我圈子里的東西，從沒人敢動！”

    ?

    “在我老家是這樣，來燕京，也得給外人立立規矩，我教育你是我的事，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有資格對我的東西動手腳的?！闭讨惸喜磺宄约旱牡准?，郁夏好好裝了次逼。

    ?

    邊說著，郁夏伸手捏過陳南的下巴，目光在他下頜處的幾道紅痕上停留幾秒，眼神蒙上陰霾。他裝逼歸裝逼，里面未必沒藏著幾分真心。

    ?

    電話里，男警察將小三的傷情表述的很是詳細，對陳南的傷情一筆帶過。

    ?

    但陳南下巴和脖子上也確實留了幾道不淺的抓痕，此時微微滲出血絲，顯得有點凄慘，看得早把陳南當成自家所屬物的郁夏，眼里不自覺壓上層層疊疊的陰云。

    ?

    此刻，郁夏選擇性無視了幾分鐘前才見到的，小三披頭散發，滿臉青紫的面容，整治對方的念頭徹底在心里扎下了根。

    ?

    自古至今，沒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郁夏站在自家搖錢樹這邊，可謂天經地義。

    ?

    細小的風繼續往車窗里吹，煙氣繚繞了郁夏的面孔，卻遮擋不住二人對視的雙眼。

    ?

    一瞬間，難以言喻的情緒，海潮般從陳南內心深處層層翻涌上來，措手不及下，他竟不知該擺出什么表情。

    ?

    良久沉默中，出租車悄然停到路邊，目的地已經到了。

    ?

    陳南全程夢游般跟隨郁夏進了私人偵探所，定定望著這個早先在他心里如惡魔般冷血的男生，走進會客廳，揮手灑下5萬定金，斤斤計較的囑咐偵探死挖小三和渣爹黑料，替他出氣。

    ?

    談好一系列條件后，郁夏起身去了洗手間，并不清楚身后，他眼中那個桀驁不馴的榨值寵物，正緊盯他的背影，抿唇露出了幽深復雜的神情。

    ?

    不過就算知道了，郁夏心里也不會產生多大波動，感情，只會影響他賺人渣值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