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把人抱上沙發后，宋延才注意到鐘飛白沒穿內褲，右胯部位有個很深的小傷口，出血量有點大，表皮的血已經凝固。

    睡袍上被扎穿的血洞在提醒他，今天的行為過激了。

    他起身去衣帽間挑出一套便于上身的寬松衣褲，又分別從不同的抽屜里取出內褲和襪子?；氐娇蛷d一看，鐘飛白醒了，正一臉茫然地望著他，眼眶仍是紅的，帶血污的睡袍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瞧上去可憐巴巴。

    前后加起來不過兩分鐘，這暈血跟鬧著玩似的，以至于宋延有種被糊弄的感覺，看鐘飛白是心疼又可氣。他走過去直接把衣物扔到沙發上：“快穿上，去醫院?！?/br>
    傷口隱隱作疼，鐘飛白卻不想動。他昨晚被他爸氣得沒吃飽，剛暈過也提不起精神，此刻又累又餓，根本聽不出宋延語氣里的不耐煩，就知道自己突然很想吃對方做的雞絲粥，于是順嘴說了出來。

    合著自己不光是炮友，還得兼職當保姆，宋延服氣。他只負責自己弄出來的傷口，又重復了一遍，見鐘飛白搖頭說肚子餓，了然道：“傷口自己去醫院處理下，我回去了?！?/br>
    “……”鐘飛白聞言呆滯了一下。之前只要一說餓，宋延會馬上給他做好吃的，有一回半夜還起來給他做夜宵。就算現在不肯跟他好，也不該這么對他，害他受傷暈倒，補償一頓粥而已，這要求過分么？

    眼看又要走，他急了，連忙拽住宋延衣服下擺，改口說去醫院。

    “事不過三?！彼窝幽瞄_他的手，“自己去吧?！?/br>
    他愣乎乎地盯著即將消失的身影，總覺得宋延這一走，以后都不會再見面了。

    79.

    鐘飛白清楚地記得暈倒前，自己腦子里在想什么。宋延和以前處過的那些炮友都不一樣，他好像只能接受宋延騎他頭上，也只愿意跟宋延做那些超出范疇的親密行為。如果這算喜歡的話，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宋延的。

    至少現在，他不想結束這段關系。

    不能讓宋延離開，他得把人叫回來。

    80.

    畫布損壞不算嚴重，就這么扔掉怪可惜。宋延琢磨著帶回去請周梁幫忙修復一下，看能不能重新裝裱。他小心地卷起來擺到一旁，開始收拾破爛。

    身后響起開門聲，他頓了一下。

    公寓一層只有一戶，宋延是真怕鐘飛白再纏上來，結果想什么來什么，頭頂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緊跟著便聽到幾聲咳嗽。

    門一開，鐘飛白就看見宋延蹲在地上撿垃圾，卷好的畫布被單獨擺在一邊。一旦看清自己內心，原本還讓他生氣的宋延現在看著多少有點可憐，他后悔把油畫弄壞了。

    宋延肯定不高興了吧。

    在鐘飛白的認知里，宋延鬧脾氣非要分手是因為他那天晚上出去參加派對沒報備，并且喝醉了發酒瘋。

    他從沒哄過人，只能學電影里看過的那一套，先摸上宋延腦袋，然后自以為溫柔地撫摸了兩下，最后清了清沙啞的嗓子以表寸心，哄著宋延說：“我還挺喜歡你的，你就不要再跟我鬧了行么？畫我給你買新的，那種派對我以后都不參加了?！?/br>
    他本來也不愛參加派對，那天真的只是太無聊了。

    81.

    鐘飛白信心十足，哪知等來一句“跟我沒關系”，自己剛順下去的氣又被宋延頂了上來，堵在心口憋得慌。他真的很累很餓，傷口也一直在疼，快站不動了。

    好累啊。

    他直起腰靠墻撐著身體，默默看著宋延收拾，心想怎么才能讓宋延煮粥給他喝，陪他去醫院。

    從昨晚到現在，心情被這小子搞得起起伏伏，宋延心累?！跋矚g”兩個字從鐘飛白嘴里說出來，像玩笑話。他兜著理順的碎框架和畫布起身，走之前正面回應了鐘飛白。

    “你就是新鮮感沒結束，不是喜歡我。趕緊去醫院，我走了?！?/br>
    被宋延否定的這一瞬間，鐘飛白覺得去醫院也不管用了，他的傷口會慢慢爛掉，要不怎么這么疼呢，疼得他鼻子發酸，進退狼狽。他快被宋延搞出神經病了，放下面子都不行，宋延到底要他怎么樣！他鐘飛白什么時候這么低聲下氣過？

    “我他媽都說了我喜歡你，”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跟上去，“你憑什么說我不喜歡？你到底想我怎么樣啊，說啊……”

    去路被攔住，宋延低估了鐘飛白死纏爛打的程度。有時候，他并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因為有的人注定聽不懂，也許沒經歷過，也許年紀未到，將來總有明白的一天。

    但對上隱含淚光的雙眼時，他心軟了。

    “鐘飛白，如果年輕個幾歲，我可能會陪你鬧一鬧，哪怕你只想做炮友也行。過完年我33了，沒精力繼續跟你折騰，這樣我會很累，明白嗎？”

    “這幾天都是你在跟我折騰啊……”鐘飛白不明白，他也很累。

    宋延絲毫不意外，點頭應道：“是我不好，不應該跟你置氣，還弄傷你。傷口挺深的，別瞎耽誤了，快去醫院?！?/br>
    不知道為什么，鐘飛白聽不得宋延這么跟他說話。這樣的宋延太奇怪了，奇怪到他發不出一點火來，只剩下難受，就好像在告別一樣。腦子里閃過這一想法，他慌了，追問道：“不分手行不行??？”

    直到這一刻，宋延發現鐘飛白真的很單純，他們考慮的問題完全不在一個層面，沒有繼續啰嗦的必要。他直白道：“你還年輕，有些東西，我沒辦法也沒義務去手把手教會你。你需要的，我能給你。但我需要的，你能給嗎？”

    “能，能給！”鐘飛白答得干脆又爽快，物質方面他有足夠的自信，一想太絕對，又急忙補充說，“你別跟我要天上的月亮就行?！?/br>
    “……”宋延覺得自己就多余跟這小子廢話。他問，“你知道我需要什么嗎？”

    鐘飛白不知道。不過為了把宋延哄回來，他認真思考了一小會。銀行卡和車鑰匙沒被動過，說明宋延不要錢也不要車，可偏偏住在郊區那么破的民房里，只剩下一種可能，等著他買現房呢。

    “你要一個家是不是？”他說，“我這套公寓送給你。算了，舊的沒意思，我明天就去給你買套新的！”

    “……”宋延突然很想抽鐘飛白屁股。

    “你要是喜歡我這套公寓，也給你?！?/br>
    “秋褲穿了嗎？”

    “??？”

    82.

    接到紅姨電話時，鐘飛白正在晾衣服。紅姨提醒他冷空氣來襲，注意保暖，再三叮囑他出門一定要穿好棉毛褲，還得是加絨的那種。

    他連連點頭，電話里直接告訴紅姨說，您老人家不用擔心，有人天天盯著呢，想不穿都難。這消息把紅姨驚一跳，忙問他是不是談朋友了。

    除了出柜，鐘飛白從未在長輩面前談過私人問題。這回不一樣，他大方地跟紅姨說自己處了個男朋友，改天領回去給她看看，掛電話之前不忘交代紅姨，千萬別告訴他爸。

    這倒不是藏著掖著，純粹是嫌他爸啰嗦，知道的話肯定要查宋延戶口本。他不想給宋延找麻煩，好不容易哄回來的，不能再嚇跑了。

    鐘飛白一直記著那天，宋延陪他去完醫院，回來給他煮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速凍水餃，那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餃子，豬rou白菜餡的。他身上有傷不能洗澡，宋延為了照顧他，晚上沒回去。

    這一留，就沒再離開過。

    之后，他和宋延回到了一種比過去更好的狀態。宋延偶爾會催他洗碗，叫他曬衣服，但就是沒打過他屁股。他還挺想念挨打的滋味，總覺得自己賤得慌，有一天晚上屁股實在癢得厲害，忍不住問宋延，能不能抽他兩下。

    這一小小的請求，倒把宋延愣住了，隨即問他是不是犯了錯。

    他天天跟家里待著，上哪兒犯錯去？怕宋延多想，趕忙握住心心念念的rou棍子，及時岔開話題：“用這個抽吧，還沒夠?！?/br>
    “幾點了？還不睡覺?！彼窝記]搭理他。

    83.

    電話聊得有點久，鐘飛白晾好衣服，進廚房主動和宋延談及此事。正好紅姨提到過年，問他要不要跟她回老家過年。他其實早有打算，想帶宋延一起出國玩玩，可考慮到宋延的簽證和護照，只能臨時改成國內自駕游，地點他都想好了。

    “我明天回老家，晚上的火車?！?/br>
    “??？”最近天天和宋延膩歪在一起，鐘飛白差點忘了他是要回老家的人，“你老家在哪兒??？”

    “孟城縣，”宋延逗他，“是不是沒聽說過？”

    “你光說一個縣名，我上哪兒聽說去?！彼麊査窝邮裁磿r候回來，得知要過完元宵，不爽了。

    宋延見他臭著一張臉，只是笑笑。了解鐘飛白的家庭后，他有考慮過要不要帶鐘飛白回家過年，這小子真一個人過年的話，他不放心。但仔細想想，不合適，得再等等。

    “在哪個??？”鐘飛白問著的同時，掏出手機搜地圖，查了才發現特別偏遠，瞬間打消了開車送宋延回去的念頭。他突然對宋延的家鄉產生好奇，放大地圖又問，“哪個鎮？”

    “樂康鎮?！彼窝映樽咚謾C，“好了，別查了。吃飯?！?/br>
    “要回老家，怎么不提前跟我說，我幫你訂機票?！?/br>
    “火車方便，直接到縣城。去盛飯?！?/br>
    “哦?！?/br>
    二人世界的過年計劃就此泡湯，鐘飛白心里非常不痛快，怪宋延不提前告訴他。早知道宋延要回老家半個月，這些天他就做個夠本了，一天一次，打發叫花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