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
再說九公子正低頭找個破綻,突然身邊一陣巨風襲來,幾乎讓他睜不開眼,瞇縫著望過去確實許久不曾見過的鳳桐真身騰空而起,九公子看著那雙閃爍著點點寒光的鋒銳利爪,當初四哥被鳳桐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的場景浮現在腦海中,連帶著他的腹部也隱隱鈍痛。 平心而論,蒼澤短暫的失去蹤跡在九公子看來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就算這些年來蒼澤過得安逸了,但再怎么說也是憑自己本事由妖轉仙從小世界飛升上來的,就這份能耐可不是誰都能有的,鳳桐關心則亂失了分寸這般的小題大做。 九公子見天上轉瞬間就沒了鳳桐的蹤影,嘖了一聲,直接選擇放棄仰面躺下。他幼年時和母親在極夜之地生活過許多年,每次上來都是這樣的光景,從來沒有覺得有哪里不對勁的地方,直到蒼澤在他面前沒了蹤跡…… 桐青見九公子躺平的樣子,心里著急,卻也不好催促,在旁邊急得直打轉。 九公子想不明白了,自己和鳳桐這兩個有著神位的古神在這里呢,怎么會是蒼澤先沒了蹤跡?他煩躁的抓起地上的雪粒子往天上一拋,看著那白色的雪紛紛揚揚地慢悠悠往下落,絲毫沒覺得極夜之地的雪有什么不對勁。 終年不化的雪在大世界多了去了,除了極夜之地那昆侖的萬丈雪原不也是終年積雪不化?至于形狀特殊,不似雪花,那又有什么問題呢? 自打九公子記事起,這極夜之地上覆蓋的白色顆粒便被稱之為雪,這名頭自然是那最最尊貴的三位上神定的,至于這雪是不是真的雪,又何必去深究呢? 九公子百聊無賴地躺在地上看天,等了又等,終于聽見了兩個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逐漸靠近,身旁那個活似拉磨老驢的桐青迎了上去,就知道是鳳桐帶著蒼澤回來了,他一個打挺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沾著的雪粒子,見鳳桐神色沒什么太大的變化,便點了點頭,也不多問,一行四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的往外走。 眼看著那玉樹樹林影影綽綽地浮現在眼前,接下來四人就該各回各家了,都不由得松懈了戒心。 蒼澤卻突然打了個趔趄,而后直直往前跪去,嚇得鳳桐趕緊扶住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還不待鳳桐詢問有哪里不適,就見蒼澤頭往下一垂,“哇”的一聲,那灰白色的樹漿就順著口鼻和兩側耳道噴涌而出。 鳳桐趕緊讓桐青把那根和樹漿同源的拐杖取來,以安撫蒼澤體內暴動的樹漿。手握處鑲滿了銀白星辰的手杖甫一入手,蒼澤就覺體內翻滾地樹漿安分了不少,握著鳳桐的手捏了捏,示意自己無恙。 鳳桐提心吊膽,生怕蒼澤下一秒就化作一堆骨粉飛灰,顧不得九公子在場,就隔著衣衫把蒼澤上下摸了個遍,確定沒有再多的破損后,才勉強撫著心口冷靜下來,卻仍是驚魂未定。 九公子看著那不知道多少顆的星辰,十分難得的酸了一把,以前滿天星辰無主,可那時候他夾著尾巴不敢擅動,現在是他當家做主了,可星辰早就被瓜分干凈,誰不是一個個論課數著用?能像鳳桐這般奢侈地也沒有第二個了。 鳳桐再三確定蒼澤體內的樹漿已經安穩后,才去思索為什么會突然暴動,他正琢磨著突然腦海內靈光一閃,瞬間思路通透。那幻境能蒙蔽了他、九公子和桐青,就說明其潛藏的靈力必然無比龐大穩固,蒼澤進入時那樹漿還沒來得及作妖,就被那龐大的靈力壓制地服服帖帖不敢造次,而如今他們將要離開極夜之地,靈力的影響減弱,樹漿自然會開始暴動以求快速遠離。 想明白了,確定是真的沒有危險之后,鳳桐徹底松了口氣,便要挽起袖子給蒼澤拭去臉上殘余的痕跡。 蒼澤開始還有幾分抗拒,不肯讓這幅狼狽樣子被鳳桐瞧去。 見此,鳳桐趴在蒼澤耳邊細聲耳語,“心肝害臊了?當日你瀕死之時,再狼狽不過,我也見過了,那些日子都是我在一旁給你擦拭身子喂得丹藥,何須跟我這般見外?!?/br> 蒼澤這才不再做抵抗。 站在幾步遠處的九公子,早就背過身去,聽著他們在那里卿卿我我的細碎耳語,心中長嘆口氣,暗道:這是真沒拿我當外人啊。卻又不禁有些悲涼。 蒼澤拄著拐支起身來,鳳桐就不愿再在此地久留,和九公子道過別后,直接抬手劃破空間,帶著桐青一并離開了。 九公子一人都留在不見天日四周冰冷凄清的極夜之地,心中越發的悲苦起來。 或許是苦盡甘來,九公子剛出去沒幾天就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平心娘娘居然主動聯系他,想要更進一步的了解他的計劃。九公子聽了以后,不禁樂出了聲,然后抬手揮袖將平心娘娘的請柬毀去。 大太子不禁疑惑,九公子難得好心地向長子解釋:“那平心娘娘自我們離開之后,就對我所謀之事絕口不提,反而還主動和佛國搭線,那極樂世界便派了個正巧有母親在枉死城中受苦的門徒過去。她假意答應我,然后讓我找來仙界中人和其他各族去給她清理枉死城中的厲鬼幽魂,如今嘗到了甜頭,便想故技重施,也把西方教的人誆過來,替她把剩余的再清掃一遍?!?/br> 說到這里,九公子冷嗤一聲,“可惜,她打得好算盤卻是行不通了。那西方教門徒見枉死城中景象凄慘,便落下淚來,當即效仿西方教兩位圣人發下宏愿,‘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淮艘谎?,便讓那門徒當場成了菩薩,而且道場就在那幽冥世界?!?/br> “平心娘娘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有把枉死城中的余孽清繳,反而引佛入室,白白失去了對幽冥世界的完全掌控,她可不是要急著找我嗎?”九公子正在興頭上,余光瞥見長子一臉疑惑,滿臉都是“您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便不禁笑著摸了摸兒子的發頂,“如今量劫未至,你多少也和你弟弟出去走動走動,這種事早就在天庭中傳為笑柄了,你卻還一無所知?!?/br> “我便再告訴你,平心娘娘不僅僅給我發了請柬,還給天帝也發了,并且盛情邀請天庭來幽冥世界建立地府,還說自己已經年老精力不濟,若是沒有他人幫助怕是六道輪回會出現紕漏?!?/br> “這分明是想退居幕后,讓仙界和西方教對上,天帝就這么答應了?”大太子不解,在他看來,天帝并不是如此短視之人。 “天庭早就對主宰生靈的生死壽夭虎視眈眈、垂涎已久,只是苦于平心娘娘沒有破綻,他們又不能強行逼迫,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就算是和西方教對上了那又如何?以前退縮畏懼,那是不夠誘惑,就看那陸壓被西方教擄走,天帝不出手,但我與你舅父鳳桐可是出手了的,甚至……”九公子說到這里時,不由頓了一頓,張揚的神色也變得有幾分微妙,“你生父也……出了一劍之力?!?/br> “總之,天帝已經應允了,會遣人過去,接手平心娘娘的諸多事務,讓平心娘娘安心養老,”九公子干咳一聲,“只是,平心娘娘不會輕易罷休,定是想著怎么才能重新取回對幽冥世界的控制,讓仙界對上氣運漸起的西方教不過是一時權宜之計罷了?!?/br> 這也足以說明,為什么平心娘娘會來尋他了。 九公子雖然對所行之事描述的極為隱晦,但能從量劫中活下來的沒有傻子。在旁人看來,就因為照影舍身合道,就起了逆天的心思的九公子簡直就是個狂妄到了極點的蠢貨。 逆天之事一旦暴露,必定會引得天道震動,到時候就不是量劫能夠形容描述得了,天意如刀,你竟敢不乖乖地引頸就戮?到了那個時候,只怕圣人之下盡數赴死,而平心娘娘執掌六道輪回,乃是后天圣人自是安然無恙,到時候再cao作一番,既可以讓屈居幽冥世界的巫族回到陽世,又可以讓幽冥世界重歸于她。 “她想得美!”大太子聽完父親分析后,氣得不行,簡直想和弟弟一起打上門去。 “我若是遲遲不給她回信,沒準平心娘娘會主動找上門來?!本殴诱f著看了眼滿臉憤慨的傻兒子,“你過幾日便和你弟弟去找啾啾玩幾天去,省得忍不住心火,讓平行娘娘看出來了?!?/br> “在父親心中,我與弟弟還是只知玩耍的幼童嗎?”大太子心里委屈,為自己更為父親,多年來父親思念生父,身邊從未讓人近身,在啾啾雙親的對比下更顯凄涼,而如今這等事若非自己前來送請柬時多問了幾句,怕是父親還是要將他瞞得死死的。大太子當然明白,這種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但他和弟弟是父親如今在世上僅有的親人了,如果他們都不能為父親分擔一二,還有誰會為了父親做這些事呢?! “其實,你和你弟弟的年紀,已經到了成年,只是心智還不成熟,所以一直是少年模樣,遲遲沒有長成為青年?!本殴涌粗L子初現日后英俊面龐的臉部輪廓,心中暗暗嘆息,“這是我有意為之,你們的生父照影還與我在一起時,對成年龍族多有警惕,但是對龍族幼崽卻是十分親善,倘若他回來時,你和你弟弟還是少年模樣,怕是會比成年龍族更得他的喜愛?!?/br> 聽父親這么說,大太子更是酸澀,“比起從未有過交流的生父,我與弟弟更是親近父親的??!倘若只是為了博取那不知還回不回得來的生父的喜愛,就要我與弟弟坐視您獨自苦苦支撐,我們絕不同意!” 九公子難得說起照影,本來心下還有幾分悵惘,卻聽兒子這么說,當即面色一冷,抬手一掌拍在兒子天靈上,強行將他化作有原形,緊接著喚來幼子,將變為原形的長子往幼子懷中一塞,劃開空間直達鳳族領地入口,將兩只龍仔扔了過去。 九公子看著空間漸漸合攏,燦金色的眼眸中滿是陰沉,半晌后才從牙縫間擠出一句,“混賬東西,竟敢在我面前如此說,若非你不是我與照影親子,我定是要給你個教訓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