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品
這耳飾到底沒第一個讓鳳桐戴上。 就在鳳桐開口要了的幾日后,啁啁滿腹委屈地對父親說:“我總覺得自從爹爹復生之后,就對我冷淡了許多,近些年來更是讓我覺得只有啾啾才會被他用心呵護,而我不過是捎帶著的?!?/br> 鳳桐端著冷食的手頓住,放下碗,讓桐青把那盛滿了碎冰澆了果rou的冷飲帶下去?!澳愕斎徊粫@么想,只是啾啾畢竟還是個幼崽?!?/br> “和我一樣大的幼崽嗎?我與啾啾先后破殼不到一天而已?!?/br> “可他畢竟沒有成年啊,若不是我當年讓你爹爹斷了啾啾的念頭,怕是他早就比你先一步長大了,”鳳桐頗為愁悶的嘆了口氣,“都是我當年太過偏激了。你爹爹也是如此想的,他心中一直后悔不該任由我胡來,心中對啾啾一直懷有愧疚,這才忽略了你?!?/br> “不過,他前幾日和我說了,說回來之后就沒怎么照顧過你,體諒你這么多年來做鳳君不容易,所以,”鳳桐起身走下神座,將坐在下手的長子摟入懷里,輕輕撫摸著他的后背,“他給你做了一個小玩意?!?/br> 自作主張替蒼澤送了東西的鳳桐,在和蒼澤商量的時候就沒那么輕松了,吞吞吐吐猶猶豫豫地說了前因后果,就聽蒼澤說:“他成年了,為什么還要我照顧?難道他生病了?還是說凰梧要生了?” 鳳桐剛要開口,就聽蒼澤又說:“成年的雄鳥還和雙親一起住嗎?” “是沒有這個樣子的,可是啁啁被你從小寵大的,一直都是兩兄弟沒有偏頗過,如今這樣,他如何能習慣,”鳳桐頗為奇怪,“以前可沒見你有這種野獸習性,心肝,雖說你是妖類出身,可這么多年了獸類習性從未見你顯露過,怎么如今越發明顯了?” 蒼澤聽聞后,沉默了片刻,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莫名的習氣從何而起,也確實是如鳳桐所說的那般?!澳潜懵犇愕?,把這個給啁啁戴著玩?!?/br> 于是,第二日蒼澤就把那耳飾弄好了,他不得不承認,這確實不如那腰佩用心,即便是他幾次都想用心去做,告訴自己這是給啁啁,給自己的長子的,也改變不了越來越敷衍和越發煩躁的情緒。 他看著那勉強和之前保持一致精美的耳飾,雙手不住地握緊又松開,重復了數次之后,內心的焦躁和抗拒沒有絲毫改變。 不應如此……不應如此的。 且不說,自己已經身死多年,性情冷淡毫無起伏,就是生前也不該有如此強烈的反感,啁啾兄弟就算和他毫無血脈關系,可到底是他從剛破殼就開始撫育的,不該如此……蒼澤不知道這種情緒從何而來,一時間心里只覺一片茫然。 如此狀況,若是和鳳桐說了,怕是又會讓他膽戰心驚一陣了。 想到鳳桐每每因此心神不寧,蒼澤又如何肯讓他再受這種折磨。蒼澤靜靜的看著躺在案上已經完成的耳飾,片刻后,便決定將此事埋入心底。 次日,啁啁就被鳳桐叫來試試耳飾戴的合不合適。為了規避鳳桐耳后的羽冠,蒼澤一開始沒有在上面多加修飾,后來得知這耳飾被鳳桐許諾給了長子之后,蒼澤考慮到長子的羽冠不及鳳桐的華美,便加了些許裝飾。 當蒼澤發現啁啁即便低下頭也比自己高出些許時,莫名的怔住了,仿佛就在片刻之前他才意識到長子已經長成比自己還要高大的神裔了。心中百味雜陳,不知如何形容。他早就知道啁啁已經成年,然而面前容貌艷麗奪目的青年低下頭的那一瞬,才讓蒼澤心里莫名有了種蒼老的傷感。 鳳桐原本含笑站在一旁,聽到啁啁那見到耳飾不住發出驚喜的呼聲時,更是忍不住笑意,心中暗喜:到底是個孩子,還是和蒼澤親近的。長子即便有了伴侶,和蒼澤有沒有隔閡,還是個愿意依偎在雙親懷里的幼崽,這無疑滿足了鳳桐內心最深處對于圓滿家庭的構想。他和蒼澤多年恩愛,即便視線有礙也能從細微的響動中聽出蒼澤地舉動,察覺蒼澤頓了一頓后,便伸手敲了敲啁啁的腦袋,假意訓道:“還不把頭低下來,難不成要你爹爹去夠?” 啁啁忙不迭地彎下了腰,蒼澤微涼又粗糙的指腹拂過長子的耳廓,又調了調位置,問了問有沒有夾得不舒服后,便松開了手。啁啁雀躍地招出水鏡,左右側頭看了看,心中歡喜極了,他是不曾為自己的羽冠不如父親豐美而難過,但爹爹愿意給他錦上添花,且還是第一個給他的,啾啾都不曾有,這讓本來以為爹爹不再疼愛自己而難過不已的啁啁回復了往日的神采飛揚,連帶著對啾啾那點醋意也消失殆盡。 弟弟畢竟還是幼崽,爹爹平日里多照顧些是正常的。啁啁心中暗道:我可是成年了,許多事不用爹爹再多cao心了,爹爹給我做了這個耳飾,可見還是掛念我的。之前和爹爹暗中鬧別扭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啁啁心里想著用余光偷偷瞥了眼蒼澤和鳳桐,父神容顏已經不再是巔峰時那般,心下不禁一酸,自己已經是家里最年輕力勝的雄鳥了,該是由他擔負起保護家人的責任了,該是由他來保護爹爹了。 不得不說,啁啁這副不住攬鏡自照的陶醉模樣,落在蒼澤眼里,和一只對著鏡子啾啾啾叫個不停、為自己的美麗驕傲的挺起毛絨絨胸脯的小鳥一模一樣。 蒼澤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靜默片刻,轉頭看向攬著自己手臂臉上滿是幸福的鳳桐。嗯,好一只高興到恨不得高歌一曲的小鳥。 心里想著,蒼澤把手伸到鳳桐手心中勾了勾。 鳳桐心領神會,從后抱住蒼澤把臉埋在他頸肩,親昵的蹭了又蹭,愛人的體溫雖然不比以往,但是重新締結契約后的踏實確實無可比擬的。此刻的鳳桐感到無比的滿足,耳后的羽冠微顫著掃在蒼澤地下頜。 這點瘙癢對于rou身觸感遲鈍的蒼澤來說,算不上什么,相反,僅是把給鳳桐做的耳飾轉送給啁啁就能讓鳳桐如此喜悅,反而超出了蒼澤的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缺少了父母關愛的鳳桐該是從心底渴求一個圓滿完美家庭的,蒼澤心中嘆息,親了親鳳桐激動到顫抖的羽冠。 等到啁啁走后,鳳桐方才如蒙大赦,長舒了口氣,快走幾步而后隨意的倒在了神座上。要知道這么多年來和蒼澤獨處,早就讓他把練了多年的父神架子扔到九霄云外,回來后在幼子面前也偶有露餡,光是啾啾和兄長說覺得父親似乎沒有以前穩重就不止聽過一次。 “還是有點舍不得那件耳飾的,”鳳桐側身坐在神座上,不住惋惜?!安贿^,給啁啁也值了?!?/br> 似乎鳳桐和自己想的并不相同。蒼澤沒想到憑這么多年的默契,自己竟然想岔了。 “其實,”鳳桐猶豫地頓了頓,“我想反悔了,不想和九公子一起了?!?/br> 蒼澤愕然。 “之前,是害怕你是體修,‘它’最后把你拿去做了基石,可現在你體修的修為已經……沒了,就不會再有這點隱憂。而我雖然視線被封,但束縛已經去了一半,不似以前有性命之憂。何苦要去和九公子坐那等事,”鳳桐話鋒一轉,“可我明白這是不得不做,齊心協力都才有一搏之力,要是我打了退堂鼓,怕是十死無生,九公子如今又不是唯一一條金龍,最后的保命符都沒了。要是我撤了,不管是不是因我之過導致了九公子的死亡,小太子們都一定會把這份仇恨記在我身上,記在啁啾身上,甚至于你身上?!?/br> 蒼澤不知道在這些日子里,鳳桐看似和他在外游歷玩玩鬧鬧,舒心快意,心里卻是在想著這些。他走上前,把鳳桐攬入懷中,輕輕撫摸著伴侶的脊背。 “許是我太害怕了,我想到時候我定不可能隨時護你左右,那要是你在那時出了意外,我該如何是好?”鳳桐抬起頭,伸出手一點點從胸膛摸索到蒼澤地臉頰,細細地撫摸著愛人的面龐?!拔抑涝浐途殴拥牟聹y,可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做賭注,九成的事我尚不愿你去行,何況那只是個猜測?!?/br> “所以,我想讓啁啾來保護你,啁啁已經成年多年,雖然和凰梧結為伴侶,但修為不比凰梧,怎么都輪不到他去保護凰梧??尚膼壑松骐U,誰還顧得上?啁啁這層保護并不牢靠,”鳳桐語氣冷靜地仿佛不是在談論自己和蒼澤共同撫育的幼崽,“啾啾雖然還是少年,可沒有外人擾亂,若是能有個辦法,讓啾啾在關鍵時刻前不久成年,那才是萬無一失?!?/br> “盡管如此,”鳳桐臉上緩緩展開一個虛弱但璀璨的笑,“心肝還是不要再對啁啁冷淡了,他成年了我是知道的,他不牢靠我也知道,可他到底能在我來不及的時候支援一二,只這點便足夠了?!?/br> 蒼澤聽到了空氣從自己肺中排出的聲音,他俯下身,親吻著鳳桐耳后的翎羽,輕聲道:“桐桐放心吧,就是為了你我也會保護好自己?!兵P桐的指尖太過冰涼,就連蒼澤如今遲緩的觸感都能感覺,他把古神纖長的指尖攏在手中,“桐桐,不要怕?!?/br> “我如何不怕,”鳳桐老實地窩在蒼澤懷里,“九公子多年隱匿,如今突然聲勢大作,必是準備完備,開始動作了。而且,聽凰梧說過,下面不少屬臣都來求她,讓九公子不要減少西方的水流,已經有許多地方從密林變成荒漠,他們都不得不開始遷徙了?!?/br> “我還以為,鳥類都不介意遷徙的,他們的樹也該是有了靈智可以一起走的吧?!鄙n澤回憶了下,對現在羽族居然如此留戀故土有些意外。 “以前確實是如此,只是龍鳳之戰后,羽族鱗爪都式微了,加上凰梧重生那些年,我又是放養他們的,就有的變成了留鳥,許多羽族壽命短暫,許多代下來,就成了故土,也有了感情?!兵P桐想到這里不禁困惑,“九公子斷西方的水做什么?難不成是為了給陸壓出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