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失信(十三): 留之無用
“……別追了?!?/br> 那白影拼著最后一口力氣奪門而出,熊霆飛神情嚴峻要追,就聽見床上人開口制止,腳步一頓。 回頭,許小侯爺正撐著腦袋坐在床角,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樣子。 不僅如此,他還悠悠哉地問了一句:“剛剛那女鬼說我不能碰至陽至剛之人……可是我已經碰了可怎么辦呢……?” 變相被夸的將軍噎了一下,半晌后才問道:“你知道那人是誰?” “算吧….”許巍然看著門口,“你今日不也見過了?那位與我定親的慕容小姐?!?/br> “她….?京城關于這位慕容小姐的流言很多,但我今晚宴上見她….倒是個溫良的面相,不像會行此等低劣出閣行為的女子?!?/br> ….溫良的面相,可惜換了個卑劣的’芯子’。 “…..熊將軍什么時候還會看這些了?” 某人嗆得將軍大人又沒了聲音。 “除夕宴,見天顏,受皇恩…..她挑這個日子,說什么吃齋念佛十六年,可不只為了恐嚇我取消婚約的?!?/br> 熊霆飛額頭蹙緊。 許巍然繼續道:“外面都知道晉南世子體弱,性格膽怯…..此次除夕覲見,祖父就對我多番教誨,生怕在殿前失了儀態?!?/br> “若是在覲見皇帝之后,晉南世子突然’被嚇得’臥床不起,丟的不只是晉南侯府的臉面…..先前那女鬼可是說了,我如果時常覲見天子,會被他消耗精氣,然而皇帝剛剛賞賜世子,聽聞此事定會派人來查看…..若是此時, 世子恰好說出些什么不適宜的話….” “比如….’不要見皇帝,他會害死我’之類大逆不道的話?!?/br> 將軍臉色一變。 “侯府一向明哲保身…..但世子此時如驚弓之鳥,一旦失言連累的便是全族,慕容小姐這招,可不只是要毀我婚約,…..她要的,是讓晉南侯府徹底失心于陛下,一蹶不振?!?/br> “….毒婦?!?/br> 聽見評價的某人怔了一下:“我生氣還算在理,你罵她做什么?” 將軍大人剛要開口,對方打了個噴嚏,一下把他接下來想說的話截胡了。 許巍然皺了皺鼻子,還是覺得有點癢。 ”手下留情了?” 畢竟一開始就知道是女子,否則,以熊霆飛的實力,一腳就能把人踢廢。 “對了,你是走還是留?” “…..” …… 慕容琉璃支著最后一口氣,從侯府的狗洞爬出去的。 本來計劃好的輕松翻墻揚長而去都成了妄想,此時,每呼吸一次她的鼻腔都發出破風箱的聲音,千千萬萬根針扎入心口,肺部火辣辣仿佛灌進了烙鐵。 她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晉南小侯爺不主動退婚,慕容府更不可能允許她胡來,唯有慕容琉璃自己設計將侯府拉下馬。這樣,不僅繼室許氏在慕容府少了依仗,慕容輕語也沒了靠山,一舉兩得。 除夕宴許巍然覲見圣上,任何與皇家有關的不敬行為都易招來滅頂之災。 這次的行動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心腹丫鬟珍珠也只是幫她裁剪縫制了白衣。偷偷演練了一個多月來確保萬無一失,就是準備看這位懦弱無能的未婚夫嚇破膽的樣子。 ‘驚嚇’的樣子她倒是見到了,可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會被’羸弱’的晉南世子暗算。 情況太突然,也來不及看傷她之人的樣貌。 不能回去…..現在這副樣子,如果回慕容府不到三日一定會暴露…..寬敞的白衣下纖細的身體岣嶁彎曲,一呼吸就發出沉重的咳聲,嘴里腥甜的血氣蔓延不散。蹣跚的步伐艱難沿著墻走了半個時辰,暈眩感越來越強,少女終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片刻后…. “……什么人?” “王爺,是慕容家的大小姐?!?/br> “嗯…..救還是不救呢?算了,找幾個丫鬟抬進去,通知七哥一聲?!?/br> “是!” …… 夜深人靜的晉南侯府,誰也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一場好戲。 “三更了,還不走?” 被慕容琉璃一鬧什么氣氛都沒有了,將軍大人整理好衣服,又像門神似的筆直站在床邊,一片陰影剛好罩在許巍然身上。 “你早知道她要來?!?nbsp;熊霆飛用的是肯定句。 許巍然也不辯解:“今天是最好的時機,那女人不可能錯過的?!?/br> “……” “覺得自己被利用了?” 某人瞇起眼睛,似乎在打量人,卻又像在看遠處空洞的角落,“ 有利用的價值,總比沒有好不是嗎?就好比今日你與太子同席,不過是皇帝利用你的身份打消外面那些’儲位另立’ 的謠言罷了?!?/br> 熊霆飛劍眉蹙緊。 “太子自視甚高,卻昏庸無能。若非左相姻親,這把東宮的位子怕也坐不穩?!?nbsp;許巍然支著腦袋看對方幾番變化的神情,“都說天家無情,但這次皇帝至少給了太子臉面,否則也不會派你隨行?!?/br> 說到這里,他似乎想到什么頓住,隨即搖頭:“其實,這次出場,到底是通過你震懾群臣,還是要警告太子呢?” “不過看面色,皇帝也活不了多久了?!?/br> 話音未落,肅殺的目光如黑潮似壓過來,即使站在床邊半米之遠,也能感覺到刀刃擦在臉頰的刺痛感。 許巍然不為所動,面露’驚訝’:“看來將軍似乎并不知情?此間煉丹之術本就是虛妄詐術,又怎么可能有人能永葆青春呢?” 古人煉丹多用朱砂、砒霜、石灰等帶毒之物, 食之面色紅潤,似有回春之相,卻是慢性中毒之舉。許巍然本身就有現代知識,又加上的加持,自然也看出七八分。 “….你醫術高超,為何不救?”熊霆飛知道這個男人的實力,這個人不屑說假話,也不懼。只要他想,榮華富貴、名譽地位信手可得。 強敵于他,不抵風月。 “為何要救?”面對質問,許巍然不以為然。 “為人臣子,理當為帝王分憂?!?/br> 青年的神情冷了少許:“別搞錯了,我沒有義務救任何人,包括那九五之尊?!?/br> “晉南侯深得先王倚重,侯府嫡系皆享受福澤,你——” “侯府是侯府,我是我?!?/br> 對朝廷耿直忠誠的大將軍,終于令某人覺得不耐煩了:“掃興?!?/br> 熊霆飛臉色一白,一急之下去拉許巍然,被巧妙地躲開。 “人到世間走一世,不管是天子還是平民,重于泰山或者輕于鴻毛,都逃不過’死’字?!鄙n白的容顏下,青色靜脈里流淌的似乎不是溫熱的血液,而是冷透的寒水,冰涼刺骨,甚至帶著殘忍的味道。 “一個選擇,一個結局。不管被銘記,還是被遺忘,死就是死,什么都沒有了?!?/br> 清澈的眼望過來,那片深潭里點滴漣漪也沒有??v使身經百戰,看透馬革裹尸、生死難料的悲劇,熊霆飛依然一瞬間震在原地。 “我的生死,將軍大人想怎么處置?” 帷帳合起,那人不再看他。 ….. 九皇子府,離耀蹙眉看向榻上昏迷不醒的少女,隱去眼底關切。 “怎么回事?” “不清楚?!?nbsp;離刃吩咐大夫下去開藥,疑惑道,“侍衛發現她倒在我府邸不遠處,便通知了我?!?/br> “大夫怎么說?” 九皇子向來笑意滿滿的雙眼染上幾分憂慮:“不過一腳……胸骨斷裂,臟腑被震,血氣逆行,如果能熬過此次,只怕身體也不能再恢復以往了?!?/br> “…你不是派了人監視她,怎么還會發生這種事?” 面對責備,離刃無法反駁,嘆氣道:“七哥放心,我會徹查這件事?!?/br> “此事不提,神醫聞有道半月前來京中游歷,你想辦法將他請來,切記行事小心?!?/br> “我知道了?!?/br> … ……. 【宿主,你不怕他真的說出去?】 一盞茶的功夫之后,系統’看著’熊大將軍離去的背影問道。 黑暗里,男人睜開眼眨了眨,一片清明毫無倦意。 [慕容琉璃被救走了?] 【???....哦、哦是離刃?!?nbsp;企圖八卦宿主的系統悻悻地換了話題,【她昏倒在九皇子府邸不遠,被離刃將帶回府了,現在應該通知七皇子了?!?/br> […..昏迷的倒是及時,位置也合適。] 【宿主,你是故意的?】 系統問道。 許巍然沉思片刻,聳聳肩:[我只是猜測,既是主角,置之死地而后生這種配置,不過是日常cao作而已。] 系統:……( 宿主,請不要看破套路好嗎?) [不過她這一嚇,晉南小侯爺怕是又要’臥病在床’幾日了。] 也好,方便他行事。 【宿主….那熊霆飛那邊….】 系統不死心地試探道。 許巍然起身下床,月色下那高挑的身形,慢慢縮小成一個瘦小的個子。纖細的手指拉了拉罩帽,腳步輕盈斗篷生風,掀起一道流暢的弧度。 “不聽話的野獸,留之無用?!?/br> ..... 翌日,無雙閣。 “帶上來?!?nbsp;這次,那位青衫男子沒有坐在書案前,而是只身站在閣前,看著被人架上來的女子,那公正的眼底,憐憫一閃而過。 “紅渠,你執行任務期間擅離職守,依無雙閣地階刑法,送你去靜水堂,若是能熬過七七四十九天,便一筆勾銷,你可服氣?” 靜水堂即為水牢,半身泡在水里四十九天,就算不死也是廢人了。那正中間婀娜嬌艷的紅衣女子看了看四周冷漠的嘴臉,又看看上方青衫男子溫潤卻絕情的模樣,悲從中來。 直到她被帶下去,青衫男子肩膀一松,調整好情緒看向另一邊:“鬼夕,你留下?!?/br> “熊霆飛還活著?!?nbsp;內閣,青衫男子坐會案臺邊,繼續記錄著什么。 斗篷帽似乎動了動,那更加尖細的嗓子令男子筆尖一抖:“按無雙閣刑法,越級接取任務一概生死不負,成功可晉級,失敗卻也情有可緣。想要罰我,你們怕是沒有理由啊?!?/br> 青衫男子眉頭皺起,這鬼夕看似武功高強不理世事,心思卻圓滑得很,接再多的任務也一直停留在地階不晉升,看來是早就料到會有今日情景。 “無論如何,這道天榜本就是你接下,無雙閣從不收言而無信之人。紅渠,便是下場?!?/br> “去料理干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