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個夢。

    寧靜的夜晚，‘他’依在河邊光著腳，腳淌入水里，河面沉璧一般潔白的月影顫了顫。

    河水清冽卻不冰冷，月色圣潔而不冷清。

    仿佛天地間，唯又此一人。

    風揚起衣帶，腰處，一抹淡淡的金光閃過。

    “.....？”

    然后他就被系統吵醒了。

    隔光窗簾縫隙處的光線剛好透進來，令他瞇了瞇眼。

    【宿主宿主，技能書已經可以發放了，您要現在轉換嗎？】

    “.....好?！?/br>
    ......

    大少爺今天的精神不太好。

    下人們越發畢恭畢敬，將桌上剩下的早餐端走。

    見許巍然似乎不太想起身的樣子，子曦心有靈犀站起身，結果被哥哥按住。秦子夜默默嘆了口氣，看了看弟弟越發大的肚子，走到許巍然背后推輪椅。

    “嗯？” 似乎緩了緩，男人才發現是秦子夜。安排好出行的管家回到宅里，剛想換人就看見少爺搖搖頭，便也不說什么了。

    “走吧?！?/br>
    一路上，許巍然也沒有解釋什么目的地，只是靠在秦子曦的肩膀上閉目養神。

    “少爺.....您不舒服嗎？” 子曦心疼地問道。

    “沒事?！?nbsp;許巍然閉著眼睛，給管家指示，“直接開到地下停車場，把衣服和帽子拿出來?！?/br>
    “是?！?/br>
    管家提供的衣服剛好可以罩住子曦碩大的肚子，帽子一戴上，配上精致的下巴，倒是看不出男女。下車的時候，許巍然似乎精神好一點了，拉著秦子曦讓他坐到自己腿上，少年紅著臉摟住許巍然的脖子，頭幾乎埋進了胸口。秦子夜黑著臉戴上帽子，盡量走在前面開路，擋住迎面而來的視線。

    ..

    高級病房門口，坐著一個看報紙的男人?？吹讲贿h處走來的管家，男人愣了愣，站起身。

    “你怎么——”

    再看到管家身后的人時，不禁閉上了嘴。

    “開門” 許巍然說道。

    “大少爺，這——”

    冰冷的眼神掃過，令那男子頓時一驚。這么年輕，怎么這么可怕的氣勢？

    “按少爺的吩咐做?！?nbsp;管家說道。

    對方回神，立刻恭敬地打開門。

    “你推我吧?！?nbsp;許巍然對秦子夜說道，青年一愣，隨即推著輪椅進了病房，子曦抱著少爺的脖子收緊，有些緊張。

    “滴......滴......”

    病床旁的心電圖平穩地運行著，而秦子夜看到病床上的人后臉色微變，秦子曦也認出了那人是誰，小臉一白。許巍然沒說話，只是冷冷打量著對方，一時間空氣異常的安靜，只有幾道輕微的呼吸聲。

    不久后，

    “臥床那么久，怎么沒死呢？” 許巍然開口了，“外面鬧得不可開交，你這里倒是別有閑情啊?！?/br>
    “這盤棋，你還準備繼續下嗎？”

    “許阜景?！?/br>
    “.....”

    病床上，那人呼吸似乎頓了一下，睜開尊貴的眼睛。即使過了天命之年，他卻目光清明，臉色健康，顯然身體根本沒事。歲月在他臉上并沒有刻下太多痕跡，反而越發沉淀。只是簡單坐在那里，就會讓人感覺到沉重的壓力，喘不過氣。

    “我說過吧，許氏的繼承人不該對工具產生感情?！?/br>
    床上的人，正是那位腦溢血住院，在商場上殺伐果斷，宛若帝王的許家掌權人，許巍然的父親，許阜景。

    許巍然自然感覺到兄弟二人的異樣，順勢拍了拍秦子曦纖細的后背。

    “在你眼里，許家繼承人這個身份，不也是工具嗎？”

    許阜景看了眼這個記憶中本該冷漠消沉的兒子：“你什么時候發現的？”

    “家徽?！?nbsp;許巍然坦然道。

    一開始，代表傳承的許氏家徽就沒有流落到他和許紹然任何一方。從那個時候起許巍然就知道，還有第三方勢力介入。而祖宅里明面上是囚禁，暗地里卻被安排了老練的人手來保護，就說明，大少爺一派，并沒有山窮水盡。

    許阜景病重不過是幌子，關鍵要借助許巍然和許紹然的相爭，引出許氏高層里的蛀蟲，由著許紹然奪權，由著他掌握許氏，不過是因為這些小打小鬧還不足以動搖集團的勢力，許阜景毫不擔心。至于董事會的董事，大都是公司的老人，他們的把柄和身家性命早就握在董事長手里?？刂仆镀钡膭酉?，不過是為了看看所有人的立場。只要許阜景一句話，那些老匹夫就會馬不停蹄換風向。

    “現在知道有什么用？”許阜景蹙眉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兒子，“腿斷了，公司也丟了，老二至少獲得了半數的董事投票，你是我的兒子，卻得不到董事會的支持，還把我給你選的未婚妻弄丟了，真的跟小時候一樣廢物?！?/br>
    “爭什么公司和權力？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痹S巍然也不生氣，“而且，你選的未婚妻可真不怎么樣?！?/br>
    “她不怎么樣，所以，你就自己找了一個？”目光一下轉向許巍然懷里窩著的人，那隆起的肚子是一副怎么也遮不住的，“許家，可不是什么人都接受的?！?/br>
    “他是我的人，不是許家的人?！?/br>
    “有區別嗎？” 許阜景打量了一眼，“把帽子拿下來?！?/br>
    秦子曦抖了一下，還是拿掉了遮住面容的帽子，精致的臉龐有些發白，小聲而恭敬地開口：“C組秦子曦，見過主人?！?/br>
    看見是個男孩子，饒是許阜景也愣了一下，隨后聽見這個稱呼，銳眼瞇起。

    “怎么回事？你們是C組的？”

    “是?！鄙砼宰右雇白吡艘徊?，表情有些凝重。

    那就是十五年前.....

    許阜景沉思片刻，看了看秦子夜，又轉向秦子曦。

    許氏當年收養了一百個孤兒，層層篩選，意志力低的早就送離，天賦低一點被處理掉，只有十個走到最后，全部充入C組。許阜景不可能記住手下的名字，但所有經過地獄訓練的人，第一道標準就是記住許氏掌權人的相貌，這是他們效忠的主人，他的話就是最高命令。所以秦子曦和秦子夜自然知道許阜景的長相。

    “C組我原本想給你的，可是你沒要，后來被老二要了去，還弄出不錯的動靜。.....可惜，他沉不住氣?！?nbsp;許阜景冷漠評判了一句，“難堪大用?！?/br>
    他腦溢血一出事，許紹然的動作就開始加快，現在看來，怕是許阜景故意為之。

    “他們怎么到你這來的？”

    “棄暗投明?！?/br>
    “你就這么接受了？”冰冷的目光掃在秦子曦身上，“還是只是覺得這個身體很有趣？我以為你斷了條腿，也該吃了教訓收斂了，沒想到....”

    短暫的沉默，卻產生了可怕的窒息感。

    許阜景怒了。之前許巍然陷入昏迷之前，曾拜托管家保守秦子曦懷孕的事情。所以，許阜景一直不知情。

    “你想留著他？”

    “他的孩子，會是我的繼承人?！?nbsp;輪椅上那人的回答令在場所有人一驚。

    ”少爺——” 秦子曦忍不住喊道。

    “秦子夜，帶子曦出去?！?nbsp;許巍然突然命令道。

    “.....” 青年神情擔憂卻也于事無補，把弟弟小心從許巍然腿上抱起，微微頷首便退了出去。

    ....

    “C組，從不讓人省心?！?nbsp;人剛走，許阜景就淡淡開口，似乎動了殺心。

    許巍然不緊不慢地挖苦了一句：“一個好商人，不等于一個好雇主?！?/br>
    “就比如你住院這么久，有幾個人來看過你？”四下環顧，豪華的vip病房，卻沒有一點人氣和禮物。

    “我下了命令，不準閑雜人等進來探望?！?/br>
    “可是許紹然是你的兒子，卻一次都沒有來過，”許巍然邊說邊移動了一下位置，“他要是多來幾趟，也許就能發現問題了?！?/br>
    “.....”直到移動到一副水墨畫邊上，許巍然才停下看了看角落的題字，“也就只有我那心軟的外公，給你送了一副荷花圖?！?/br>
    林橋西的書法和山水畫都頗有大家風范，粉色荷花古樸清麗，含苞待放，栩栩如生。

    荷花，和和美美，平平安安。

    父子倆幾乎同時發出一聲自嘲的冷哼。

    “特意把私生子找回來和自己兒子斗，借著我們的手肅清敵人，不惜拿親生兒子的命來做籌碼，估計也只有你一個人敢這么做?！?/br>
    似乎想到什么，許阜景的背脊突然一僵：“生在豪門，不等于一帆風順，這是試煉?！?/br>
    “那當年你放任我被綁架也是試煉？”

    雙眸瞇起：“你果然記起來了?！?/br>
    “當年本來誰都不會出事，是你和你母親擅自行動，破壞了計劃?！?/br>
    “很可笑，你千算萬算，卻算不出至親之人的心思？” 許巍然搖搖頭，“不對，你又有什么至親之人呢？”

    “哦，你還有許紹然的母親?！甭犝f那女人早已去國外休養，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許阜景語氣冷冽：“她配做我許氏的董事長夫人？”

    “.....這么看來，你也沒打算把公司給許紹然?！?nbsp;許巍然似有所感，“這個私生子，到底是怎么來的？”

    “......”

    對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低沉遮掩地咳了一聲，繼續道：“老二養精蓄銳，卻還是只藏不住的出頭鳥。.....我只是沒想到他膽大包天，偷換機密還不罷休，制造車禍害你?！?/br>
    那場車禍一直不對勁。至少就許巍然暗地里查到的線索來看，除了肇事司機的供詞以外，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這件事情是他做的。倒是發現許紹然用私人戶頭打了一筆前給司機家屬，如果是安撫費用何不光明正大地給，卻要偷偷摸摸。

    “你既然知道為什么不阻止？”

    “丟了條腿，算是給你長點記性，”許阜景整理了一下病服，仿佛在闡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家常事，“這種私生子找回來，不過是你的試金石。許氏的繼承人，只能是你。過幾個月等事情了了，我把旗下產業的管理權交給你。再過幾年等權利徹底移交，至少公那時候公司的上層也基本認可你了?！?/br>
    棄車保帥，從一開始，許紹然就是沖鋒陷陣的車。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br>
    “因為我母親？”

    許巍然一轉的提問令許阜景沉默。

    “我在想.....” 仰起頭，許巍然看向蒼白的天花板，平靜的神情，令人想起當年林媗溫柔的眉眼，“我媽死的時候，你是不是也這副無所謂的表情？”

    “那么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