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冤家路窄

    天氣晴朗，萬物明媚。徐永的心情好上加好。

    徐永其人，人無大志。頂頭老大高呼重振幫組雄風的時候，徐永作為社會幫派的二把手，人生理想就僅僅是開夜總會，涉黃的那種。開遍全亞洲，走向全世界。他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推動產業升級轉型，從專為黑企業私下商貿的地盤變成正八經的色情服務業。

    他帶著一身健身完之后的汗氣走進自家夜總會，一進門就看見小仙兒在打點新來的小姐。徐永從后面拍拍小仙兒的肩膀，說：“忙呢？這不才中午嗎？”

    小仙兒臉都沒扭，直接開罵：“你少來這套。八百輩子不來一趟，現在倒賣巧了。這甩手掌柜當得不得意？哪陣妖風把您吹回來了？”

    也不知道她一米六的個子、三十二的年紀怎么能罵得精神抖擻、氣如洪鐘的。徐永偷偷發笑。

    “今天這裙子不錯?！币宦犨@話，小仙兒終于轉過臉，但是臉上依然不是好氣色。她擺擺黑色的蕾絲裙，腳上的小細跟兒二話沒說踹上了徐永的小腿：“少他媽看我，你去看看你那群狐朋狗友，一個個的都沒邊兒了！這個二少那個公子的，我管不起。我要管的起我全給扔出去！”

    又指指她前面已經梨花帶雨的小姑娘，抓過來一只白嫩的胳膊就橫在徐永前面：“有毛病吧？送了幾個過去都不夠，摟過來樓道里的姑娘就開始上手，這是剛入職還沒服務過的。瞅把人家姑娘嚇得，死活要辭職?！?/br>
    小仙兒雖然生氣，但是腳上是收著勁兒的，徐永沒覺得疼。他一看那胳膊上確實被掐得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也覺得過分了，臉登時就黑了。是你點的雞你想怎么玩怎么玩，不是你點的雞你還動手動腳，這他媽不是太歲頭上動土——拿我開涮嗎？

    “哪個二少哪位公子，拂我的面子來這兒撒野了？”徐永問。

    小仙兒一雙眼睛翻得快沒眼仁了：“你認識的老爺們兒我哪兒都認得啊，我就一拉皮條的。你自己解決去。就在最上面那間，昨兒凌晨就來了，到現在?！闭f完之后，小仙兒扶扶額頭，皺著眉頭補充：“但是……有個看著挺帥的，好像是抻頭的。那個人似乎真的有點地位，我看那一群穿得像模像樣的圍著他轉，叫他什么張爺?！?/br>
    一個個，老虎嘴里拔牙。張什么爺？張作霖來了我也給你楔墻里。

    徐永面色不善，抬起腳就往樓上走。樓道里的各色男女噤若寒蟬，一臉緊張地看著徐永走過的背影。

    徐永身高一米八五，不蓄長發，一頭有型的板寸，常年打殺外加近兩年健身，整個人就像個壯碩的小山，肌rou飽滿，人高腿長。再加上一身殺氣，誰見了都繞道走。

    推門進去，里面一派聲色犬馬。幾個大老爺們兒不論高矮胖瘦一律光著，醉醺醺地東倒西歪。倒是幾個小姐穿著還算整齊，露出幾雙漂亮修長的腿，有點不耐煩地一邊扒拉著往身上摸的軟趴趴的手一邊抽著水果煙，儼然一副大爺的模樣。

    徐永知道，八成是這幾個老練的姑娘把這些年輕的富家公子哥兒灌得神智不清之后在這兒放松身心。他沒體驗過自家服務，不知道小仙兒麾下的姑娘都是怎么勇猛，現在確實是由衷地有點佩服。一個個，盤絲洞里出來的。

    幾個姑娘看見老板來了，一點也不怵，昂著下巴點了個頭。徐永也沖她們一點頭，然后蹲下來檢查地上橫七豎八的爛醉的人。挨個兒掰著臉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幾個人他都認識，還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雖然都是不學無術的主兒，但家里著實有不錯的背景，足夠他們玩個兩輩子。

    左看右看也沒看見那個張爺，徐永抬頭問姑娘們：“那什么張爺呢？小兔崽子跑哪兒去了？”幾個抽煙抽的好好的姑娘都停下來盯著徐永，其中一個紅頭發膽子最大，開口就對著徐永嗤嗤地笑起來：“老板，您可別叫人家小兔崽子，人家一個不樂意都容易把咱這兒端了?！?/br>
    徐永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那是哪門子人物。他雖然胸無大志，但好歹也是幫里的要員，省里數得上的人物。鶴幫，哪怕是大廈將傾也是樹大根深，真不是隨便來個人就能動的。就沖這點，別人奉承他還來不及，還能說把他端了就把他端了？還沒等他思考出個所以然，另外一個黃頭發的輕輕“哦”了一聲，把煙扔在地上用腳碾滅了。

    徐永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一個男的一邊解扣子一邊走過來。徐永用自己有限的文學素養只擠出來一個形容詞：面如冠玉。一張臉很白，很嫩，頭發很黑，難得的是個子還高挑有型。好看得就不像會光臨夜總會的人，應該光臨的是雜志封面。

    只不過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徐永瞇起眼睛，更仔細地盯著。

    我cao！

    徐永想起來了，這不是張朝波嗎？！

    要是不認識張朝波，徐永就別在違法行業混了。張朝波現在在這邊讀大學，他爸是中央政治局的，官奇大，壓他個小小地頭蛇就跟碾死只螞蟻一樣。在鶴幫的時候徐永對他爸了解很深，連帶著對張朝波也印象深刻。當年張朝波還是個神色有點陰沉的學生，也沒怎么長開，相貌完全不如現在。

    不得不說，即使作為曾經的戒備對象，如今的頭號威脅，張朝波也帥得沒邊了，看著跟個偶像美少年似的。

    不不不不，這不是重點。徐永晃晃腦袋。重點是這人是張朝波??！張朝波不高興了，指頭一比劃，他這夜總會說沒就沒，自己指不定還得扶著欄桿鐵窗淚。

    徐永一腔怒火化為烏有，各種折騰人的損招也極速揮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徐永想想自己的宏圖大業，有苦只能往肚里咽。摸摸兜里癟了的香煙盒，煩躁地摸出來一根，點上，叼嘴里狠狠咬著。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徐永吩咐小姐們：“伺候好吧，這位張爺?！彼麛肯卵鄄€，偷摸橫了張朝波一眼。小姐們聽了這話咯咯樂起來：“這長相我們倒貼都算占便宜，只不過，我們可伺候不了他?！?/br>
    徐永眼看著張朝波越走越近，急了，叼著煙屁股吐字不清地說：“什么意思？什么叫伺候不好？”紅頭發的小姐很無奈樣地搖搖腦袋，湊到徐永耳朵邊上：“我們學的都是伺候直男，老板您讓我們怎么伺候一個二椅子??？”

    什么？！

    張朝波已經快走到門口了，徐永卻有點當機。根正苗紅的家里冒出這么一個大逆不道的？他抬頭看走進光影交錯、燈紅酒綠的房間的貴公子，一臉貴氣加正氣，怎么看怎么不像走男人后門的。他低頭看張朝波的褲襠，看不出大小，再看看那張細皮嫩rou的臉。難不成……是被走后門的？

    視線里的人皺起眉頭：“為什么盯著我？”

    徐永雖然怕張朝波把他端了，但也說不上有多怕。畢竟他再安逸閑散，也是鶴幫曾經的二把手。雖然沒留下什么財產，但這些年靠著積累下來的人脈，除了夜總會還留下點薄底，夜總會倒了也能東山再起。更何況A市地偏，灰色產業多到飛起，別說管不管得過來，很多政要都是在其中分一杯羹的人。樹大根深、盤根錯節，張朝波得是氣歪了鼻子才能狠下心插足清掃。再瞅瞅張朝波，能來這種情色場所，還是個二椅子，本來也不是什么正氣凜然、眼不容沙的主。所以，只要徐永不和張朝波正面交鋒，他還是挺安全的。

    徐永叼著煙，搖搖頭：“沒事。我是這兒老板，隨便看看?！?/br>
    越看那張白得和雞蛋似的的臉徐永就越煩。他轉身想走，那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姐又開始起哄：“老板，咱們張公子帥不帥??？是不是比你帥多了？”

    徐永平時喜歡和她們斗嘴解悶兒，現在可是一點心情沒有。他敷衍地看了看張朝波，然后不怎么上心地說：“帥啊，人家跟明星似的，我能比嗎？”他說完覺得rou麻，又有點憋不住地笑出來，露出一點整齊的牙。嘴里的煙噗嗤噗嗤地往外冒，微紅的火星在嘴周映出一片曖昧的紅暈。

    誰知道張朝波居然也跟著笑了。他笑起來不像徐永那么硬，而是很自然、柔和地笑出來。張朝波伸出手，食指屈起來，刮了一下徐永的下巴?！巴苑票?？我就覺得你很……性感?！?/br>
    實話實說，徐永看著張朝波那個笑，確實覺得像畫報一樣漂亮、明媚、好看得沒話說。但是好看得沒話說的gay也不能調戲直男??！直男徐永愣在那兒，徐徐連續的煙霧罕見地中斷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接上。

    ……他待會兒就得和小仙兒說，趕明兒在門口立個招牌：二椅子與狗不得入內！

    不過話說回來，這張曉波臉長得精致，但湊過來的一瞬間居然把他的個子給壓住了。要知道徐永185整，張朝波明顯高出他不少，看著得有190了。

    徐永愣神的功夫，張朝波的臉已經進一步湊近，鼻尖都要頂到徐永的眉心。他盯著徐永的鎖骨，猛然摸了上去。剛洗過的手帶著微涼，摸在皮膚上刺激不小。徐永下意識伸手抓住張朝波的手腕，結果張曉波早有準備一樣地暗中蓄力，徐永不僅沒拉下來這只為非作歹的手，還差點重心不穩倒向別處。

    張朝波挑起一邊眉毛：“你這紋身不錯啊?！?/br>
    徐永低頭看看，這不就是最普通的一串英文字母加羽毛嗎？唯一特別點的地方，可能就是因為紋在了脖子末根和鎖骨處，所以顯得比較亮眼。但這也是國外人習以為常的紋身位置，只是對于保守的中國人來說比較出格。張朝波這個肯定出國留學過的公子哥，難道是第一次見？

    徐永縱橫風月場所多年，也不是沒遇見過走后門的男的。那男的喝多了，放著小姐不管，跟條水蛇一樣想湊到徐永身上，嘴里念念叨叨說著“徐哥，你的紋身好性感”就想上手，差點被徐永一拳給嵌地板里。

    那男的被打的第一瞬間是想搖人、報警?？上约壕褪瞧筋^老百姓，稀稀拉拉三五哥們兒根本唬不了人。然后徐永就讓他明白了一下往日地頭蛇的氣派，給小sao男嚇得屁滾尿流回家了。

    天道有輪回，現在被壓一頭的成了徐永。

    張朝波的手指愈發大膽，開始往背心的里面伸。他的手指滑過，徐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奈何他手被禁錮，張朝波又不知道為什么力氣大得嚇人，他根本動彈不得，限制不了張朝波行動。

    “給老子他媽拿出去……”徐永低聲警告。

    張朝波眼睛亮得嚇人，他偏過頭去，嘴唇湊到徐永耳朵邊上。他也沒說話，用嘴唇蹭了蹭徐永的耳廓。柔軟的嘴唇觸碰著久未經碰的部位，徐永腰都軟了，眼淚差點被激出來。他在心里暗罵，這張朝波是什么修了法術的妖精嗎？怎么一上來就找到了他的敏感帶？徐永的呼吸不自覺地粗重了一點，手上也完全沒了力，任由張朝波捏麻繩一樣捏住。

    張朝波的手繼續向下，摸到了胸肌之間的溝谷。他在這里輕輕搔了一下，徐永就又顫了一下。

    “不和我玩玩？”張朝波停了下來，又笑。徐永終于得來了一絲喘息的機會，他混沌的意識回籠，反應過來自己被張朝波無恥地調戲耍弄了這么久的徐永一瞬間炸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腳踹上張朝波的小腿前側。這一腳力度不小，徐永自信滿滿地肯定張朝波白白嫩嫩的腿上明天一定淤青一片。

    “玩你媽！”

    不對！

    徐永看著小腿已經明顯開始變色的張朝波，猛然反應過來可能要出事。

    沖動是魔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