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跟你在一起的/萬事都有第一次/告解與牧師
李恒目睹了嚴峰悄悄從鐘塔上爬下來,迅速又隱蔽地朝著宿舍的方向而去。這時在鐘樓的邊緣出現了個小小的人影,李恒很確定那就是嚴洛。黑影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許久,然后對著他揮揮手。 李恒有點受寵若驚,這么長時間以來他從來沒被嚴洛單獨邀請上樓上談話。他們之間為數不多的單獨交談與其說是在曖昧不如說是情報交換。 他一直不確定嚴洛對自己究竟抱有什么態度。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動尋找嚴洛,嚴洛總是淡淡的,似乎并不需要他。 他登上自己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鐘樓上面。從上面看去景色并沒什么特殊的。嚴洛坐在鐘樓邊緣,嘴里似乎在哼唱著什么歌,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來了?”嚴洛說,好像是在和自己的老朋友打招呼一樣,“今天有什么新聞么?” 這是他們之間的開場白。李恒躊躇了下, “嚴洛,據說我們這場戰爭還要持續很久,我聽來的消息是這樣說的?!崩詈氵€是提了最重要的情報,盡管在外面別人問他他也總是諱莫如深,可是在嚴洛的面前他似乎總是不知不覺地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明明他也知道,嚴洛并不會因為自己的這種行為多看他兩眼,可他就是想把自己手里最好的東西給這人,不求任何回報。如果說他有什么期望的話,他希望至少嚴洛看待自己和看待其他同學是不一樣的。 “是啊?!眹缆妩c了點頭,望向遠方。 “嚴峰他,是不是要參軍?”李恒消息靈通,什么都知道,況且他知道嚴洛最在乎的就是嚴峰,僅僅是提到嚴峰的名字就能引起這人的注意力。 嚴洛點點頭,忽然扭過頭來看他, “你喜歡我?!?/br> 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李恒被這忽然的話題轉換驚得喘不過氣來,這好比你剛出新手村,結果當面就遇到了只有在最終關卡能看見的大boss。他喜歡嚴洛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他決定在嚴洛沒有表現出對他的好感之前不會表白。 可嚴洛一句話就戳破了。 “我不會跟你在一起的,永遠?!眹缆蹇粗?,又追加了一句。 李恒覺得自己的心忽然墜到了谷底。他有預感會是這個結果,可是直接的從這人嘴里聽見還是很讓他難過。 原來真的,你一點都沒喜歡過我啊。 可是為什么嚴洛忽然會跟他說這些?他若有所感地抬起頭,只看見嚴洛低著頭,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也要參軍?!?/br> “對啊,”嚴洛輕聲說,“我哥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他要上戰場我當然也要陪他?!?/br> 李恒知道嚴峰一定也是不知道的。寵弟如嚴峰這種人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弟弟陷入危險的境地的,這點誰都知道。那么,現在嚴洛是在和自己分享秘密么? 可居然是這種秘密,李恒難過得想哭。再怎么強裝鎮定他也不過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而已,沒想到第一個暗戀對象就如此折戟沉沙,而且完全不給他留有幻想的余地。 “可你才15歲吧?你們國家的法律不是16歲才能上戰場么?” 嚴洛淡淡一笑, “我有我的門路?!?/br> 他頓了頓,又加了句, “不要告訴別人,我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br> 李恒明白了嚴洛讓自己上來的用意。征兵就在這兩三天,至多也不過一個星期。他跟嚴洛以后可能就沒什么見面和說話的機會,嚴洛這是在向他做最后的告別。 也難怪對方說得那么絕情,有時候絕情恰好說明嚴洛對這段感情態度是認真的。李恒明白以現在的政治形勢他和嚴洛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如果嚴洛不參軍而留在金陽光學院,那么就會當作和平人士對待。而若是參了軍就是士兵,到了戰場上他們勢必會兵戎相見。 而且以他的身份,信件都要經過檢查,如果莫名收到敵國士兵寄過來的信件,只會讓其他人懷疑他通敵,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你應該也會參軍吧?畢竟你是軍人世家,”嚴洛說出的話和他心里的想法不謀而合。嚴洛第一次主動接近他,然后虛虛地抱了他一下,那股清新綿軟的氣息僅僅維持了一瞬,就又重新離他遠去, “如果在戰場上相遇,千萬不要手軟,如果你手軟,我就會殺了你的?!?/br> 明明嚴洛才是那個最厭惡戰爭的人,卻把殺這種字眼說得那么輕易。 “可是你不是很討厭戰爭么?就為了嚴峰你就要參戰么?上戰場可是要殺人的,你能下得去手么?”李恒忽然大聲說。 “我可以學?!边@是嚴洛的回答,“萬事都有第一次,對吧?” 李恒說不出話來,不明白為什么嚴洛如此堅持,明明看清了局勢并且預言了兩國之間的戰爭的人就是嚴洛,可如今嚴洛居然要主動弄臟自己的雙手,加入到這毫無意義的戰場絞rou機中。他相信以嚴洛的能力,至少可以保證一直呆在指揮部高枕無憂。這人一直以來只是在掩藏實力韜光養晦,只是很少有人有這個眼力看出來。 為了嚴峰,甘愿從觀戰的神明墮落到相互殘殺的棋子,這值得么? 他這樣想,也這樣問出了口。 嚴洛看了看他,一向垂著的眼睛里居然透露出老僧入定一般的澄澈和智慧,眉宇間的神采讓他不敢逼視, “這世界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哥哥啊。所以我要陪著他,他活著我要在他身邊,他死了我我最起碼要把他的尸體帶回來,不讓他的尸骨都葬在異國他鄉。而且,”嚴洛話鋒一轉, “如果總是高高在上,把自己和凡人之間劃出界限,什么也不在乎,那么這樣活著跟死了又有什么區別呢?” 李恒呆立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什么。嚴洛將目光越過平靜的湖面,越過層層疊疊的密林,看見教堂的門口有個小小的人影徘徊,嚴洛一眼就看出那是教堂的牧師,他的眼神總是比常人的好,嚴峰就經常在私下里調侃他說他的眼睛簡直像是鷹眼,能看見好多他們看不見的東西。 “我先走了?!眹缆逭f,卻被李恒塞了一張紙條在手里, “這是,你的成績?!崩詈阏f,但現在對嚴洛來說,成績已經不重要了吧?想到這里,他想收回手,他覺得這個時候還遞出紙條的自己真是個笨蛋。 “謝謝?!眹缆鍏s接過紙條,放在自己口袋里。 這是第一次,嚴洛接受他給的東西,也是最后一次。 李恒眼睛一瞬不眨,直到嚴洛在他眼睛里成為一個黑色的小點,眼睛也因為長時間視物而酸脹,這才戀戀不舍地低下頭擦眼睛。 小教堂的門是虛掩著的,嚴洛推門進去,隨手關上了身后的大門。 教堂里看起來空無一人,但嚴洛知道牧師一定在告解室等他,這已經成為了他們之間的慣例。 隔著雕花的木窗戶,他坐在小小的告解室的凳子上,雙手擺出祈禱的姿勢。 “孩子,你來懺悔什么?!蹦翈煼路饹]認出他,語氣十分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