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貓是踩著點到學校的。

    他看上去恨不得把自己嚴嚴實實的裹進衣服里，他在后頸死死的綁了繃帶，還貼了omega用的抑制貼，拼命的把后頸給遮住了。他穿著一件高領衛衣，把整條纖細修長的脖頸都遮住了，劉海留的略長，遮住了眼睛，更是不肯看任何人，只一味低著頭。

    他昨天去醫院看了下，開了點避孕藥吃，他不敢把避孕藥放在家里，只好把它放進自己的書包里帶著。

    剛坐下，張貓習慣性的將手伸進抽屜里，摸到的卻是一團冰冷黏膩的毛狀物，他把那團東西從黑暗的桌洞里掏出來，定睛一看，一聲尖叫沖出了他的喉嚨，那團東西被他重重的扔到了地上——

    那是一只死貓，一團一團糾結在一起的毛烏黑臟亂，身上沾滿了鮮血，早已死去多時了，頸部和腹部滿是刀傷，這是一只公貓，它的生殖器官被割了下來，用膠帶貼在了它的臉上。

    張貓瞳孔猛地放大，渾身顫抖著，喉嚨里涌上酸水，差點沒吐出來。

    身后響起腳步聲，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肩膀，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別怕，小貓?！?/br>
    張貓條件反射的拍掉肩膀上那只手，又從座位上一下子竄起來，蹦到離梁夜好幾步遠的地方。

    梁夜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

    滿室的寂靜。

    教室里好像坐著一屋子死人，一張張不同五官的臉上表情是驚人相似的冷漠，像極了沒有感情的紙人，向他投來冰冷的目光，張貓站在中央，陡生寒意，那只死貓還在不遠處的地面躺著，他看著梁夜冷下去的表情，感到一陣致命的窒息。

    梁夜又笑起來，不容置疑的抓住他的手腕，拎起地上那只死貓，說：“我帶你去找老師?！?/br>
    張貓踉踉蹌蹌的被他帶著往辦公室走，不知道這個毫無理智可言的瘋子又在耍什么花招把戲，他做事似乎從不考慮邏輯，常常做出自相矛盾的行為。

    猶豫了好一會兒，張貓才開了口，小心翼翼的問，“不是你放的嗎？”

    “不是?！毖杆俑纱嗟幕卮?，握著他手腕的手有力而溫暖。

    空氣重歸寂靜，兩個人的腳步聲參差不齊的響起來，那只死貓身上滴著血，順著梁夜往前走的腳步灑出一路的血跡。

    張貓覺得頭昏腦脹，世界可笑的膨脹，讓他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是那些雪花一樣的同學更可惡還是現在帶著他走的梁夜更可惡。

    二人很快就來到了辦公室，班主任是個姓黃的大叔，光滑的地中海泛著光，正陷在舒適的椅子里喝茶。

    梁夜指著手上拎著的死貓，說：“有人往張貓桌子里放死貓?！?/br>
    黃老師推了推眼鏡，來回打量著梁夜和張貓，咳嗽了一聲，用緩慢的語調說：“有人往同學桌子里放死貓？我知道了，你們把班長和昨天值日的學生叫過來，先回教室里上早讀?！?/br>
    那只凄慘的死貓又被梁夜拎起，他拽著張貓的手又回到了教室，張貓只麻木的被梁夜拉著走。

    “啪”的一聲，死貓被重重扔到了教室的講臺上，學生們具是被這動靜一驚，梁夜冷冷的問：“這只死貓是誰放到張貓桌子里的？”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都不說話，梁夜嗤笑了一聲，一雙細長的眼睛冒出兇光，掃視著底下的人。

    前排一個瘦弱的男孩見狀，抖著膽子說話：“我昨天折回來拿東西，我看到，是十二班的那個……王瑟，放進去的?！?/br>
    梁夜生著一雙狼眼，那雙兇狠的眼睛一下子盯住了他，卻不說話，只拿那眼睛看他。

    男生心一跳，情不自禁的就說的更多：“我前天聽到王瑟約……張貓，放學以后去體育館，但是昨天張貓來都沒來，可能是因為這個……”

    張貓木木的站在梁夜身后，看梁夜拿手去戳綁在死貓臉上的生殖器，空氣中依舊是一番沉寂，那男生似乎有點怕，看著梁夜的臉，分外誠懇的說：“我說的都是真的，前天好多人都看到王瑟堵張貓，我也是親眼看到王瑟把死貓放進去的……”

    梁夜見那男生再也說不出什么來，便輕輕點了一下頭，說道：“去辦公室找黃老師?！庇帜闷鹚镭堊呦铝酥v臺。

    張貓一言不發的跟著走下去，下意識去找何荊芥，卻找不到他，明明教室里的座位都坐滿了，卻仿佛他隱藏在了一張張冷漠的臉龐中間。

    桌子里全是血，一股臟臭的氣息，還有幾根橘色的長毛，張貓木著一張臉，心下發冷，整理好了桌子。

    強烈的金屬氣味一直往他這邊飄，就像是引誘，帶著若有似無的侵占意味，后頸處被過分標記的腺體被這信息素勾的發癢，張貓用留著長指甲的手指狠狠的抓了幾下那腺體，如果不是隔著繃帶，皮膚肯定要被抓出血來。

    張貓撇開心中那些雜亂的思緒，死死的盯著眼前的書本，窗外吹過一陣秋風，天空暗沉無光，他猛然想起，現在已經是2020年的秋天了，是苦夏過后的悶秋。

    熬過去就好。

    梁夜把死貓放在桌子上玩，扒開他的傷口，又去戳被膠帶綁在臉上的兩顆蛋，最后才把死貓丟進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一雙兇光畢露的狼眼轉而看向了張貓。

    貓。

    張貓。

    貓從來都是被半馴化的動物，而他有可能完全馴化一只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