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炆穩住情緒，抬高視角。

    講臺上的姜鐘秀沒有拆穿，繼續點名。

    伊炆見沒什么事，關了手機，頗為無聊地看向黑板。

    姜鐘秀今天穿著深色西裝，領帶服帖，袖口整潔，和在酒店系著浴袍，端著高腳杯的姜鐘秀，一點兒也不像。

    真會裝。

    伊炆沒學過這方面的專業課，從頭到尾聽得云里霧里。

    這周姜鐘秀的課有三次，每次兩節課。

    講完理論知識，開始點學生回答問題。

    伊炆翹起二郎腿，半個字也沒聽懂。

    姜鐘秀既然認出來了他，并且沒有戳穿，那就說明這件事情，很大概率能夠蒙混過關。

    姜鐘秀應該不會故意點根本不知道的他……

    “坐在窗邊最角落的那個學生，回答一下剛剛的問題?！?/br>
    伊炆有些惱。

    他站了起來，下顎微揚。

    完全沒有回答姜鐘秀的意思。

    伊炆不想過分張揚，畢竟他只是來代伊樾上個課。

    “沒聽清楚問題？”

    姜鐘秀的聲音沉著冷靜。

    “聽清楚啦?！?/br>
    伊炆抵了抵后牙槽，笑得單純。

    “但我不知道啊，姜教授?！?/br>
    他的聲音不算大，但足已傳入教室其他學生耳中。

    伊炆初高中和許飛翻墻出校，沒一次被教導主任逮到過，現在不過是代堂弟上幾節課，就被姜鐘秀當場抓包了。

    老天不會是把倒霉都用在了今天吧？

    “那請認真聽講，上課不要帶耳機?！?/br>
    伊炆坐下就開始轉筆，壓低聲音自言自語，“您火眼金睛啊，離這么遠都看得清?！?/br>
    “同學?！鼻懊娴膶W生好意提醒，“你收著點，姜教授這門很難過的?！?/br>
    “能有多難？”

    “平時成績不好的基本不給過?！?/br>
    伊炆摘下了藍牙耳機。

    他忽然想到了和姜鐘秀第一次見面，對方說對學生比較嚴格。

    當時伊炆是不太信的。

    姜鐘秀話不算多，但舉動很溫柔。

    他們玩了兩次調教，基本上伊炆身上的紅痕，次日就能消。

    下手分寸感十足，遵從伊炆的意見。

    是個非常好的dom。

    好像也是個不錯的老師。

    伊炆轉著筆，腦子里回憶著和姜鐘秀的兩晚。

    不知不覺中，下了課，伊炆起身準備離開。

    “窗邊角落的那個同學，下課來一下我辦公室?！?/br>
    “……”

    伊炆一點也不想去。

    人的骨子里總是滋生著叛逆因子。

    倘若現在伊炆上前，道個歉，說點好話，說不定姜鐘秀能夠放他一馬。

    但伊炆就是不樂意。

    他詢問了姜鐘秀辦公室的位置，推開門，也不走進去，就站在門口。

    “姜教授?！币翞晒创?，“找我有什么事？”

    “你說呢？”

    姜鐘秀合上手里的文件夾，起身，走到伊炆面前，伸手摘下了他的眼鏡。

    “撒謊可不是好習慣，伊炆?！?/br>
    “那姜教授當我說的是真話不就好了?！币翞陕柫寺柤?，“拆穿很沒意思?！?/br>
    “我得對每一名學生負責?！?/br>
    伊炆微微歪頭，笑意未達眼底。

    “上百上千的學生，姜教授負責的過來？”

    “盡力而為?！?/br>
    姜教授將金絲眼鏡放在桌上，“喝點什么？”

    “奶茶?！币翞勺哌M來，瞥了眼姜鐘秀的辦公桌，全是一堆他看不懂的書籍，“你這有？”

    “沒?！?/br>
    “那咖啡吧，多糖，溫熱，姜教授?！?/br>
    “稱呼我的名字就行?！?/br>
    伊炆坐下就翹起了二郎腿，“為什么？姜教授不好聽嗎？”

    姜鐘秀黑沉的眼眸里衍生出了另一種情緒，溫和的從伊炆那張臉上掃過，像蝴蝶掠過山谷，蕩不起任何漣漪，但又發生了某種質的變化。

    “前兩次還沒喊夠？”

    剛喝了口咖啡的伊炆差點嗆到。

    “……”

    伊炆岔開話題。

    “找我過來什么事？”

    “你代你堂弟來上課？”

    伊炆大方承認，“對啊，他去徐州找女朋友了，跑來求我，沒辦法就應了下來?！?/br>
    姜鐘秀皺了皺眉。

    “期末你想給他掛科就掛科吧，我只答應了他，代上這一周的課，至于——

    掛不掛科，我管不了?！?/br>
    “我還以為你會讓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我可沒那能耐?！?/br>
    “你能耐挺大的?！?/br>
    “嗯？”

    “那晚跑得很快?！?/br>
    伊炆莫名有幾分心虛。

    當晚不由分說，扯了個大家都不相信的借口離開，出了酒店又迅速拉黑。

    估計姜鐘秀也很莫名其妙。

    伊炆遲疑片刻，還是決定解釋一下。

    “我不喜歡建立關系，那意味著我必須得對這段關系負責，而責任恰恰是一件很讓人頭疼的事情?！?/br>
    姜鐘秀看了伊炆一會。

    就在伊炆以為他會問為什么的時候，姜鐘秀卻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br>
    “嗯？”

    成年人之間有一種默契，他們不會對一件事刨根問底。

    “穩定關系不等于責任，我指的是契約方面，不參雜任何感情的契約合同?！?/br>
    “你希望找一個dom，我希望找一個sub，契約合同是建立于這上面的，并不是責任?！?/br>
    姜鐘秀繼續道：“你可以不付出任何感情，這只是一場對等的交易?！?/br>
    伊炆看了眼被風吹開的窗簾，“嗯?！?/br>
    伊炆又問：“理由呢？”

    “我需要一個聽話的sub，不會打擾對方生活，清楚兩個人之間的分界線在哪里。如你所言，能做到聽話的確實很多，但能分清楚床上和床下的，實在是少之又少?！?/br>
    伊炆：“姜教授倒是想得通透?！?/br>
    姜鐘秀：“第二次見面我還不是很敢確定?！?/br>
    伊炆：“你怕我分不清？”

    姜鐘秀：“嗯?！?/br>
    伊炆：“就算哪一天你分不清了，我都能分清楚，信不信？”

    姜鐘秀笑得溫和，沒回答伊炆。

    他遲疑地點了點頭。

    伊炆看出來了他流露出來的那點兒不信。

    “那就試試啊?！币翞勺笫侄酥Х?，右手越過辦公桌，微微欠身，笑著抓住了姜鐘秀的領帶。

    他笑著道：“姜教授啊，咱們來比一比誰先淪陷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