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卷著迷霧一起襲來。

    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么沉重的東西撞在了墻上，蘇沛一怔，腳步停滯，站在墻邊猶豫了半晌才走了過去。

    他看見了一個跌跌撞撞、臉頰紅腫還邊跑邊回頭罵的人。

    那人很快就跑沒了影子，蘇沛收回目光，看向蹲坐墻角，喘著粗氣的少年。

    少年的白色校服上有著藍色的條紋，與他身上黑色的條紋不同，是初中部的樣式，汗濕的零碎劉海遮住了少年的眼，蘇沛只能看見他唇角有個破口，正往下淌落血絲。

    耳邊粗重的喘息不停，蘇沛還是第一次經過打架現場，心里不免有些緊張，他低下頭，不著痕跡地遠離了少年，準備悄悄從少年身邊走過。

    只是在恰好走到與少年平行時，蘇沛沒忍住，抬眸瞥了過去。

    誰知，他卻與不知何時抬眼注視著這邊的少年對上了視線。

    恍然之間，蘇沛以為自己見到了一只眼神里滿是警告與狠戾的野獸。

    他嚇得心跳加速，飛快收回眼，目不斜視地從少年身邊走過。

    隱隱的，蘇沛能感到那股視線里的情緒似乎變了，始終不變的是，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從那天之后，蘇沛的運氣不知是好還是壞，總能遇見那個初中部的少年，并且又總是在他打架的時候。

    他沒忍住好奇心，詢問了班里的八卦王，就得知那個少年原來叫段運晟，是初中部的校霸。

    八卦王還說段運晟脾氣極差，看誰不順眼就會直接約架，千萬千萬不能招惹他。

    但蘇沛莫名有些不贊同，或許是因為那些同段運晟打架的人總是滿口臟話，而段運晟又總是一句話不說，只沉默著揮出拳頭。

    又或許是段運晟帶著傷痕蹲在墻角，避開熾熱的太陽光線，將渾身都融入黑暗之中，瞥向他時變得平靜的眼神。

    像是一只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

    于是蘇沛沒忍住，有一天遠遠地扔了一包有酒精、紗布等藥物的塑料袋，沒看段運晟一眼便跑開了。

    當然，他依然能感覺到跟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再后來，蘇沛又從八卦王那聽說，段運晟初一的時候當了整整一年的年級第一，結果初二不知道怎么的，就墮落了。

    蘇沛有些好奇，但更深入的情況也沒人知道了，他也不敢問本人，每次都是遠遠地扔東西給他。

    但其實，他們的距離在逐漸靠近，某一日近到蘇沛稍一伸手就能碰到少年蓬松的黑發。

    一句話都沒有說，蘇沛微微躬下身子，將塑料袋遞到了正在閉目養神的少年面前。

    意外纖長的睫羽輕顫，段運晟抬起頭，揚起的脖子上喉結滑動。

    少年的眼如深海般平靜，可蘇沛卻莫名從中感覺出了一種淺藏著的濃厚熱度。

    比天上的太陽更靜謐，也更熱。

    蘇沛的手微抖了一下，擦過少年溫熱的手指，下一瞬，他眼眸瞪大，愣愣看著自己被少年全數握在掌心中的手。

    似乎有什么guntang的火苗正沿著彼此接觸的地方在眨眼之間燒遍了蘇沛的全身。

    熱得他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想將籠罩住全身又沉又熱的東西用力推開。

    ......推開？

    蘇沛倏忽睜開眼睛，他側躺在軟乎的床上，呼出的灼熱氣息打在了被子邊緣，呼進的氣息則是陌生的、又夾雜些淡淡的青橘味。

    清爽的橘子味勾起了蘇沛的回憶。

    于是那橫在腰上的一雙胳膊忽地變得清晰了起來，還有落在耳廓上的柔軟發絲與淺淡吐息。

    背部一陣陣暖意涌來，蘇沛身體驀然僵住，他腦中掠過段運嘉俊逸的面孔，也掠過了昨日發生的事。

    其實也沒發生什么。

    周圍有人的情況下，除掉錢杰，蘇沛的焦慮就會好上那么一些，更別說昨晚和青年玩游戲的時候，他早就忘了自己在恐慌什么。

    于是被他的情緒強行埋藏的睡意翻了回來。

    蘇沛越玩越困，耳邊砰砰的槍聲都像是變成了一首催眠曲，然后在某一時刻，他手心里的手機滑落，而蘇沛自己也閉上了眼睛，鼻腔中發出淺淺的呼氣聲。

    再醒來，就是現在這種狀況了。

    思緒散開，蘇沛的心臟開始加速跳動了起來，他甚至還有些恍惚地想到。

    他已經許久未從與一個人靠這么近了，即使是錢杰，兩人也是一人一床被子，分睡在床鋪兩側，絲毫沒有一點夫夫樣。

    錢杰已是如此，更別提其他人了。

    蘇沛沒有工作，每月全靠錢杰給一些錢生活，管理家庭日常開銷就會花點生活費大半部分，剩下的小部分，就被蘇沛存在了卡里，仿若是一個被錢杰低價雇傭的保姆。

    因此，時常待在家里的蘇沛沒有朋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交朋友，學生時代交上的幾個朋友還都在他和錢杰交往的期間疏遠了，蘇沛也就只能整天孤零零地待在家里等自己的丈夫回家。

    他沒有一個可以傾吐心思的人，也沒有一個可以給予簡單擁抱的人。

    蘇沛知道，他應該立刻推開背后的青年，可不知怎的，他卻有些眷戀于這個堪稱親密的溫暖懷抱。

    繃緊的身體逐漸放松，整個人被熱度團團包圍的感覺近乎讓蘇沛落下淚來，升不起半點想離開的想法。

    再待一會，就一會。

    一會就好了......

    蘇沛闔上眼，第一次感覺世界如此靜謐清新，流動的微風拂過他的臉頰，吹起了幾根黑色的發絲，也吹散了一些熱氣。

    身后熟睡的青年似乎感到了一股冷意，他將蘇沛環得更緊，埋下頭，挺直的鼻貼近了蘇沛的耳邊，吐息溫熱。

    青年的薄唇也若有若無地掃過他的脖子后側。

    后脖頸上淺淺的絨毛豎起，蘇沛下意識放低了呼吸。

    但蘇沛此刻更在意的是......他緩緩睜開眼，平緩沒一會的心跳再度重跳起來，一抹紅從臉頰擴散。

    眼瞼輕顫著垂下，在蘇沛的眼下投下一層陰影，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身前的被子，在波浪狀起伏的被子間，他看見了從自己腿間伸出來的一根高翹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