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是顧星舒,是他的小舒
楚蕭不知他究竟哪里對不起這個母后,聯合外人想要殺他,奪他皇位,甚至做出那般丑陋之事,讓他這個做兒子的無地自容,生怕天下人笑話。 若是他不怕天下人恥笑,他大可殺了周太后,殺了段巒統為顧星舒報仇,可他不能,他身為帝王也有百般無奈,許多的事情他需要為大局為重。 在段淳兒有了皇嗣時,他讓李順德親自去盯著讓太醫去將腹中胎兒打掉,但太醫卻告訴他,段貴妃腹中的孩子,是雙生兒。 出生第一時間,楚蕭就讓人帶走了兩個孩子,段淳兒至今也沒再見過那兩個孩子。 楚蕭一直覺得這個皇帝他坐的很窩囊,直到那倆孩子出生,他都沒想明白,他失去了顧星舒,失去了自由,到底換回來的是什么? ** 顧星舒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楚蕭趴在他的棺材蓋上痛哭,他從沒見過楚蕭這般傷心過,是在為他傷心嗎? 他想撥開那層云霧看看,想看清楚蕭的臉,想看看他是不是在為自己哭泣,但腦海一直有個聲音在提醒自己。 楚蕭不信任他,也并不愛他。 “三郎?三郎?” 顧星舒猛地驚醒,他想坐起卻頭疼地厲害,只能再次躺下。視線慢慢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頭頂的幔帳,他瞪大眼睛,想起這里還是皇陵。 他這是怎么了? 楚蕭帶他來到這里看自己的尸體,給他講了當年發生的一切,原來他們相互都誤會了,楚蕭沒有想要殺他。 對,楚蕭,楚蕭呢? 思緒全部歸位,顧星舒著急尋找楚蕭,轉頭一眼看到坐在床邊看他的人,顧星舒滿臉都是淚痕,額頭冷汗和眼淚融為一體,他恍惚之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樣,頭腦卻異常清晰。 “你……我怎么了?”顧星舒啞著嗓子問。 楚蕭收回視線不再看他,起身背對著他:“剛才你暈倒了?!?/br> 顧星舒沉默,他應該是傷心欲絕才會暈過去,他想要說什么,卻不知從何開口。上一世他含恨而死,這一世楚蕭卻告訴他,不是那樣,他沒有殺自己,也沒有說過他顧星舒是叛國賊,更沒有所謂的鎮壓在皇陵永世不得超生。 相反他一直將自己好好安葬在這里,告訴百姓顧將軍是為國捐軀,甚至替他和死去的戰士們都立了墓碑。 “顧衡?!背挶硨χ?,顧星舒看不清他的臉色,但聲音卻聽得出來帶著顫音,“你是不是……他?是不是,顧星舒?” 顧星舒渾身一震,這句話讓他瞬間清醒過來,他已經死了,就算楚蕭沒有殺他,他也已經死在了當年的空寂崖,而尸體就在不遠處的棺材里躺著,他如今是顧衡,是顧守恒的幼子。 他不要,這一世,他再不要和楚蕭染上任何關系。 “皇上,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順變?!鳖櫺鞘嫦麓泊┖眯?,他的步伐還有點虛,走過去沒敢抬頭看楚蕭,拱手道,“皇上,草民雖與顧將軍相似,但我確實不是顧將軍,也不可能成為顧將軍,我……對顧將軍確實很惋惜,之所以查他的事情,并非本意?!?/br> 楚蕭盯著他的頭頂,目光如炬。 “因為……因為草民身邊有個孩子,他父親是當年顧星舒將軍的心腹,所以才會替他查一下他父親是否還在人世?!鳖櫺鞘嬷肋@個理由爛透了,但他顧不得那么多了,“天色已晚,草民先行告退,望皇上恕罪?!?/br> 話罷顧星舒轉身就往外走,他若是再不走可能就要露餡了。 楚蕭盯著他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發出痛苦的聲音:“可你在昏迷的時候,叫了朕的名字?!?/br> 顧星舒猛地停下,握緊了拳頭。 “朕再問你一遍,你究竟,是與不是?” 顧星舒嚇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狠狠扔下一句話:“不是!” 逃也似得離開了。 楚蕭盯著他逃出去消失的背影,終于再也忍不住蹲在了地上,他心臟痛的無法呼吸,每一次呼吸都給他巨大的痛苦,這段時間所有的匪夷所思,所有經歷過的事情讓他心中滅了很久的光再次亮了起來。 這些年他痛苦不堪,晚上睡著都會被噩夢嚇醒,顧星舒滿身是血,碎身糜軀的樣子就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直到見過顧衡后,他三番五次的試探讓他越來越有希望。 今天帶顧衡來這里也只是賭一把,沒曾想顧衡會因為痛苦暈過去,昏迷時他一直握著自己的手,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 是他,是顧星舒,是他的小舒! 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顧星舒,可又無法解釋躺在棺材里沉睡的另一個人,他們長得幾乎無差,熟悉又陌生,總給人一種錯覺?;秀遍g,楚蕭有一個想法,會不會是當年的顧星舒是假的? 假的……假不了,他對顧星舒太熟悉了。 這天顧星舒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頂著烈日回家的,有人好像急匆匆跑來讓他上馬車,他看不清那人是誰,于是拒絕了他。 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顧星舒幾乎筋疲力盡,雙腿再也無法支撐著疲憊的身體,一頭載過去倒在地上,意識混濁。 順滕抱著一個西瓜剛從門口跑進來,見到地上躺著的人立馬扔了西瓜前去將顧星舒抱進了房間。 “公子?公子!” 這一覺顧星舒睡得格外長久。 或許心中怨恨解開,或許知道自己沒有愛錯人,又或許……他后悔了。他許久沒這么放松過,夢里出現了杏花,遼闊的草地上奔跑著兩匹馬兒,他轉身一眼就能看到十三歲的兩個少兒郎正在策馬奔騰。 黑衣少年扎著馬尾,嘴里叼著一根稻草,時不時回頭吹兩聲口哨,似乎在笑話那個青衣少年連馬都不會騎。 然,青衣少年并不生氣,他只是努力揮著馬鞭,奮力去追跑在前面的人,夕陽撒在倆人身上,像一束金光照著少年郎。 那時候他們還年輕,穿過遼闊的草地,沐浴著陽光,他們迎著微風幻想未來,夕陽尋夢待落幕,楓情凝露落葉霜。 ** “父親,三弟今日跟著皇上去了一趟皇陵?!?/br> 顧守恒一下子坐起來:“皇陵?” “是?!鳖櫰竭@個人有什么情緒都會表現在面上,他不滿道,“皇上這是想讓三弟去看被他埋在皇陵的顧將軍嗎?” “平哥!”崔樺趕緊過來捂住了他的嘴,低聲道,“不可隨性而為,禍從口出,顧家本就已是被迫卷入紛爭,小心隔墻有耳?!?/br> 顧平也知道自己有些沖動,聞言立馬噤聲了。 顧守恒拿不準楚蕭要做什么,顧星舒跟著出去一趟回來便暈了過去,期間發生了什么他們誰也不清楚。 但有一點是可以知道,楚蕭并沒有想要殺顧衡的心思,那么不是要殺他,就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父親,要不將三弟送去江南待兩年吧?”崔樺是的聰明人,他早就察覺到了楚蕭對顧星舒的心思并不單純是想交個朋友這么簡單,可長得相似并非他們能夠左右,顧衡不該成為顧星舒將軍的替代品。 顧將軍已逝多年,許多事情恩怨顧衡不該加入。 顧守恒權衡利弊,再三考慮以后點了點頭:“不錯,如今送他遠離帝都才是最好的辦法?!?/br> 顧守恒既然做了決定,那么顧星舒就可以送走。 誰是誰的替身,顧家人只要深想就知道,若是平常也就罷了,偏偏是顧將軍。顧守恒幾乎想著讓顧衡再也不要回京才是好的。 于是在顧星舒再次醒來的時候,他便躺在馬車里,外面吵吵鬧鬧很煩人,但聽得出來是自己院子里的那三條小米蟲。 顧星舒放松警惕,起身掀開窗簾一看,馬車外陽光正好。 確實是順滕春竹在趕,摸瓜騎著一頭小毛驢走在側邊,文祖福騎著另一頭小毛驢與他并肩而行,讓他吃驚的是馬車后面跟著的那一群……沒錯,那一群羊和他的那十只鴨。 顧星舒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放下簾子,強迫自己再暈過去,可惜無果后他終于忍不住低吼了一聲。 “順滕!” 馬車被迫突然停下,馬兒發出“嘶嘶”兩聲不滿,下一秒車門被打開,門口出現了四顆腦袋。 “……” 顧星舒更想暈過去了。 “公子!你終于醒了?” “顧三郎,你終于醒了,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嗚嗚嗚……” 聲淚俱下,號啕大哭,哭爹叫娘! “夠了你們四個!”顧星舒推開他們四個下車,這才終于看清面前的一切,他轉頭驚訝道,“你們……我們這不是在清州?” “當然不是了?!蔽淖娓?扌κ辗抛匀?,聞言立馬堆出一個笑臉,胳膊搭在顧星舒肩膀上,“我們現在正進入蘭陵地帶,再走個十里便到了蘭陵城?!?/br> “蘭陵?!”顧星舒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他抓住文祖福胳膊,扶著額頭不確定的問道,“文老板,今是何年?” 文祖福一臉黑線:“德安十一年,夏?!?/br> “對啊,那我……那我不是?!鳖櫺鞘嬷钡恼Z無倫次起來,“那我不是應該在清州顧府嗎?怎地一覺醒來都到來這么遠的蘭陵了?” 顧星舒差點認為自己有幻術了,瞬間移動! 順滕過來伸手摸了摸自家公子的額頭,很負責任的告訴其余三人:“公子無礙,初步斷定間接性睡眠癥?!?/br> 顧星舒:“……” 他推開順滕和文祖福,指著那群羊和鴨子,還有兩頭毛驢說:“我去你的間接性睡眠癥,這是什么?你們要帶我去哪里?” 春竹這才反應過來,一拍腦門趕緊過來解釋:“公子,你別著急,我們出門時你還在昏迷,所以不知道?!?/br> 順滕接過來繼續道:“對,公子,我們此行要去江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