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舒好看的五官皺了皺。

    顧洵兩只手都被牽著，他的手里還拿著吃的，被楚蕭強行牽住，連東西都吃不上了。這個叔叔他沒見過，而且他感覺得到三叔不喜歡他。

    可他是文老板的朋友，二叔說過，文老板有錢，他的朋友也有錢，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富豪，以后沒錢了可以找文老板借的。

    “洵兒跟著三叔一起，謝謝叔叔?！?/br>
    這回答還算中肯，顧星舒欣慰的摸了摸他的頭。

    但文祖福這個沒眼色的可就沒那么多心思去想了：“三郎，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黃兄如今也是自己人，帶洵兒玩會沒什么，別那么小氣?！?/br>
    顧星舒不理他。

    “洵兒，你想不想去看那個？”文祖福問他。

    顧洵是喜歡的，但他更應該和顧星舒在一起待著，于是搖了搖頭。

    文祖福干脆不走了，過去蹲在他面前給他講條件。

    楚蕭看向他，淡淡一笑：“這孩子警惕性很高?！?/br>
    “孩子只會遵從自己內心想法，他分得清自己想要什么?！鳖櫺鞘婷鎸λ?，第一次這么與他對視著，“黃兄，你我并非志同道合的人，有些事強求不得?！?/br>
    楚蕭看著他失神，良久后，直到顧星舒不自然挪開視線，他才淡然一笑：“是嗎？是三郎不愿意交我這個朋友，還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楚蕭說的這話模棱兩可，就連文祖福聽了都怔住了。

    “若是顧某不想交你這個朋友，黃兄怕是連我家墻頭都爬不上不去?！鳖櫺鞘娌辉倥c他廢話，他要想跟著便跟著吧。

    他拉過顧洵，丟下一句“我們去前面，兩位自便?！鳖^也不回就走了。

    楚蕭盯著他的背影，眼中情緒不明。

    文祖福站在原地干笑一聲：“不好意思啊黃兄，三郎他并非……”

    “在下還有事要回都了，改天再來找文兄玩，告辭?！背挻驍嗔宋淖娓?，話罷便轉身朝著反方向離去。

    文祖福撇撇嘴嘴有些郁悶：“我招誰惹誰了？顧三郎！等等我??！”

    顧星舒不動聲色掃了一眼身邊，見楚蕭沒跟過來才放松了緊張的身體。

    楚蕭作為皇帝經常出現在清州并非一件好事，有人沒見過，但也有人見過，要是讓顧守恒知道楚蕭去過府內，怕是要嚇死了。

    再者他不明白楚蕭這是什么意思。

    送他上好的狐裘，時常來找自己玩，他不信只是玩這么簡單，顧衡與自己長得一般無二，若是楚蕭動了其他心思，那就是整個顧府的災難。

    上次和木公見面以后，回去思考過后他又寫信一份，但木公已經離開京城了，他派人送信過去，木公不僅沒有接收，還閉門謝客，根本不再與他交談。

    從那晚談話他得知，上一世他走后在遼東發生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動，那么可以從木公的話里判斷出來，當時的事情有蹊蹺，但又證據確鑿，最終決定權在楚蕭手里。

    所以楚蕭也清楚他根本不會叛國，最后還是將他殺了。

    楚蕭要保護的人比他這個賣命的將軍都要重要，現在他想繼續查，那就得先查清楚這個背后楚蕭要保護的人，究竟是誰。

    不論是哪種結果，顧星舒都不會再原諒他。

    當他詢問木公，當年達爾罕真的沒死這件事情的事情，木公就已經告訴了他，你親手取的他首級，難不成還有假。

    所以文祖福告訴他的那些謠言也都是楚蕭讓人散布出來的，他去過遼東是真，達爾罕確定死了也是真，只有他的心是虛情假意。他在自己去暗殺達爾罕期間去遼東根本就不是為了看他，也不是要的帶他回去，而是想去證明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都是有據有理！

    好一場陰謀算計，楚蕭怕是要他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以后的路怎么走，讓他幫忙平叛，讓他去打跑達爾罕部落，最后再將他殺了，告訴世人顧星舒為國捐軀，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可史書上究竟要怎么寫他，那也是楚蕭一句話的事情。

    ＊＊

    春節過后又下了幾場雪，這個不算太差的冬天就這么過去了。

    春天容易犯懶，顧星舒閑來沒事做，就喜歡躺在院里看書，困了再睡會。

    從他醒來到現在，他就像個廢物一樣活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身體到如今還是沒養好，按文祖福的話說這是傷了元氣，一時半會調理不好。

    這日顧星舒依舊在藤上躺著打盹，墻頭出現一個鬼鬼祟祟的腦袋，院子里沒人，順滕摸瓜被顧星舒打發去街上買東西，春竹去給顧星舒洗衣服去了。

    顧星舒也沒發現，于是等他醒來以后，身邊多了一個楚蕭正在托著下巴認真地看他。

    “……”

    “你……”顧星舒左右看了看，不滿道，“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楚蕭收回視線，笑道：“你做夢的時候我就在了?！?/br>
    顧星舒起身做好整理了一下衣服，問他：“黃兄你似乎很閑？”

    “倒也不是閑，只是這里有份牽掛，不來看看總是覺得心有不安?！背捚鹕矶核柠W鵡玩，“三郎，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長得很像一個人?！?/br>
    這句話猶如芒刺在背，讓顧星舒臉上頓時沒了血色，他側目而視，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顧某這一身臭皮囊千篇一律，還真沒聽說長得像誰?！?/br>
    楚蕭喂了啞巴兩顆瓜子，啞巴說了聲“給本公子剝快點?！比堑盟α似饋?。

    “三郎可不是臭皮囊，你可知大楚有位“將軍”？”

    顧星舒嘴唇發白，他使勁掐著自己大腿，勉強讓自己不要動怒，因為以他的身份他根本不知道楚蕭是誰。

    “……當然知道?！鳖櫺鞘娑⒅麄扔?，很吃力地說，“顧星舒將軍么，大楚鼎鼎有名的一品鎮國將軍！”

    “對，就是他?！背掁D身過來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放下，接著拿起顧星舒看的書翻了翻，才說，“你和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br>
    “是嗎？”顧星舒見他這樣反而鎮定不少，“那可是顧某高攀了，顧將軍為國捐軀，親手取了達爾罕的首級，顧某可沒這能耐?！?/br>
    “不不不?！背挍]有抬頭，輕描淡寫道，“他并非為國捐軀?！?/br>
    顧星舒抿唇不語。

    “他是叛國而死?！?/br>
    這話猶如冷水澆在顧星舒身上，明知道是什么結局，在這個人親口說出來以后還是覺得像是挨了一下悶棍，心里像翻腸攪肚般痛苦。

    “知道為什么嗎？”楚蕭看向他。

    “……為什么？因為他不該去遼東平叛，不該為了遼東百姓苦戰達爾罕差點丟了性命，還是不該認識當今帝都那位？”

    楚蕭瞇著眼睛看他，顧星舒不在意，他起身站在屋檐下，負手而立：“黃兄覺得顧某說的可對？顧星舒將軍要是當年不要請命去遼東，如今他該有命看看這太平盛世?！?/br>
    “你的意思是，他后悔了？”楚蕭已經勃然變色，他盯著顧星舒的背影，仿佛在意醞釀一場風暴！

    “我想，他是后悔的?！鳖櫺鞘孓D身盯著他，一字一句說，“我雖不認識這位顧將軍，但倒是聽聞過他的事跡，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必為此丟了性命?！?/br>
    楚蕭也盯著他，目光如炬，仔細觀察著他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那你可知道我是誰？”

    顧星舒突然就笑了：“黃兄難道不是帝都的富商？”

    楚蕭只是看著他，但顧星舒看得出來他有一絲不痛快了，那又如何？與他毫無相干？

    顧星舒仍然笑著：“顧某并不在意你是誰，既然你是文老板朋友，那我如同他待你一樣。只是黃兄以后可要說話謹慎些，顧某待在這顧府茍延殘喘多年，還望手下留情留條活路?！?/br>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出來，楚蕭三番兩次來找他，今天又是這般試探，他不能將人得罪了，畢竟他是帝王，一句話可以讓顧府全部下地獄。

    只是他沒想到楚蕭這么快就開始懷疑他，看來他和木公見面的事情已經被楚蕭知曉了，怪不得木公態度堅定，不再理他，想來楚蕭是下了命令。

    楚蕭盯著他看夠了才朗聲笑了起來：“三郎高估在下了，能夠和三郎交朋友，是在下高攀了?！?/br>
    顧星舒并不回應。

    “不過呢，三郎你應該對我有一些誤解，對剛才說的事情也有誤解?！背捚鹕碜呓櫺鞘娣?，見人往后退，他一把攔住他的肩膀，力氣很大，將人固定在自己懷里半摟著，然后對著他耳朵一字一句說，“你應該不知道吧？顧將軍，可是當今圣上的人，他們之間，如同顧大人與夫人那般恩愛?！?/br>
    顧星舒氣息不穩，瞪著他幾乎用盡了全力將他推開，楚蕭釀蹌向后退了幾步，穩住了腳步。

    他望著對面還在微笑的人，面容僵硬，漆黑的瞳仁中露出滲人的怒意，只覺泣血椎心，可他又必須強撐著，挺起腰桿來反抗。

    “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