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舒只是微笑著，不作正面回答。

    ”那……那我信顧將軍是叛徒了?！?/br>
    顧星舒咋舌：”……“

    不過順滕說的也沒錯，當時他只帶五十人走確實很值得懷疑，只有他知道那五十人已經是最多的人數了。

    ”所以顧將軍真的只是和親，然后去和納達爾瑪生孩子假裝殺了自己岳丈，好回來邀功請賞，再將皇上殺了？“順滕已經轉了十八萬彎了。

    “果真是好計謀??！”摸瓜頂著一頭雜草拍手稱贊。

    順滕拍了一下摸瓜的腦袋，讓他閉嘴。

    如果顧星舒真要叛變，那達爾罕就是他岳丈，顧星舒應該帶著大軍直接殺回京城啊，怎么可能兩年后再回京城呢？

    “還有一個問題?！鳖櫺鞘媛龡l思語，“當時去假意和親是德安八年春，他返帝都時同年十月，你說他和納達爾瑪有一兒一女，除非他們早就勾搭在了一起，不然不可能有孩子?！?/br>
    順滕下意識問：”那納達爾瑪確實有兩個孩子，顧將軍死后沒多久，皇上親自前去遼東斬殺了納達爾瑪和她的親部?！?/br>
    “你是說楚蕭去遼東殺了納達爾瑪？”顧星舒再次大驚失色，臉色都變了，甚至直接叫出來當今天子的名字。

    “……是，是啊?！表橂活櫺鞘娣磻獓樍艘惶?，語氣都沒那么自信了。

    顧星舒起身就往外走，不對，這事不對。

    順滕摸瓜緊隨其后跟了出去。

    楚蕭為何要去遼東殺了納達爾瑪，那倆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是達爾罕兒子滿都拉圖和納達爾瑪的雙生子。

    當年他也是去了才知道，達爾罕并非納達爾瑪的親阿布。

    納達爾瑪是他兒子滿都拉圖的夫人，滿都拉圖死后達爾罕將她占有，不僅強迫她的族人歸為達爾罕身下為他打仗，還強迫她讓顧星舒和親，不然就將她的族人全部殺了。

    當年他為什么在成親當晚沒有放出信號，就是因為納達爾瑪在成親當晚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求他殺了達爾罕，只要殺了他，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為了讓他相信，納達爾瑪將達爾罕的計劃全部告訴他。

    達爾罕讓納達爾瑪去和親，為的就是取得顧星舒信任，然后將整個遼東并吞，甚至整個大楚。

    當時納達爾瑪是這樣告訴他的“大楚的皇帝并不是明君，我們族人都只欽佩勇士，只有勇士才可以當領導者，所以你是達爾罕首先要除掉的人，也是他最想拉攏的人！”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顧星舒一直低估了達爾罕的卑鄙無恥，納達爾瑪告訴他，在部落某個帳篷里，關押著大楚的少女們至少幾百人，這些孩子都是他們在戰爭期間搶來的，都是供達爾罕手下的勇士們享用。

    有的少女被幾個人折磨，有的不聽話被當場殺了丟去喂狼，如果懷孕了就一腳踩在她們肚子上，用最簡單殘忍的方式毀了她們孩子。

    顧星舒當時只有一個想法，達爾罕必須死，那些大楚的女兒，他必須全部救出去！

    這才是他正真沒有按計劃行動的原因。

    納達爾瑪知道他并不完全信任他，多次暗中幫助他去看那些被禁的姑娘們，直到最后她遞給他一把刀，告訴他今晚可以行動時，顧星舒都沒信任過她。

    殺了達爾罕以后，納達爾瑪親自將他的頭顱砍下來遞給他，告訴他：”大楚的好男兒，快去向你的皇帝交差吧，我納達爾瑪對主起誓，我族與大楚永不進犯，好男兒，你也得承諾我?！?/br>
    當時他是怎么說的？

    他當著自己親兵親口答應：“有我顧星舒一日在，定保你們族人平安，納達爾瑪，我們有句話叫巾幗須眉，顧星舒佩服你，后會有期！”

    為什么？為什么！

    楚蕭為什么要去殺了她！

    顧星舒怒急攻心，他連釀蹌幾步差點摔倒在走廊，順滕前來扶他被一把推開，他嘴唇蒼白的在發抖，那雙好看的眼睛此刻滿是凄涼一片，

    如今不止心上痛，他間接害死了納達爾瑪，害死了他的孩子和族人，還有大楚那些無辜的姑娘們！

    當初殺了達爾罕以后，他要帶走那些姑娘，可她們不敢回去了，她們被抓了已經好幾年了，有的甚至從孩子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她們被那樣對待過，根本沒法再回去正常生活，所以那些孩子最后壓根沒跟他回遼東，而是跟著納達爾瑪去了更遠的地方生活，她們想家的時候可以去看看，但不能再回遼東了。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順滕過來扶住彎腰站不穩的人，焦急道，“摸瓜快去叫大夫！”

    顧星舒拉住順滕的胳膊，用盡全力抓住他，仿佛還在掙扎什么：“當初納達爾瑪死了以后，她的……她的族人呢？”

    順滕被顧星舒這樣子著實嚇壞了，愣了片刻才說：”皇上御駕親征，怎么可能會放過他們，聽說那倆孩子才一歲不到，也都被殺了?！?/br>
    “噗！”

    ”公子！公子！“

    顧星舒口吐鮮血，他痛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連腰也直不起來，心口堵著一口氣怎么吐都吐不出來，他難受的倒在地上，眼淚順著眼角落下。

    如今他出去又能找誰呢？跑去皇宮質問楚蕭為什么要這么做嗎？還是去把他殺了給納達爾瑪和那些無辜的人報仇？

    沒用了，人都死透了，還有什么用？

    他對不起納達爾瑪，對不起那兩個孩子以及她的族人！

    如果不是他，楚蕭不至于跑這么遠去趕盡殺絕，那些都是無辜的人，楚蕭誤會自己也就罷了，怎就糊涂成這樣！

    帝都城，皇宮

    ”真有此事？”

    ”是?！?/br>
    楚蕭一身明袍在身，如今他已褪去青澀，經歷了時間沉淀以后成了一個正真的君王。

    他在御書房走來走去，仿佛在思考心腹傳來的消息是否有可用價值，又或者是想起那位故人陷入了回憶中。

    ”上次你所說的人也是他？“楚蕭突然開口問面前的人。

    段笑天嚴肅道：“不錯，先前之所以沒確定是因為他常常以女子裝扮出現，而大家都知道顧府只有三小姐，沒有三公子。但屬下前去查看，發現那三小姐并非是女子，是名副其實的公子?！?/br>
    楚蕭又陷入了一陣沉默中。

    顧星舒是他至今都無法呼吸的痛。

    當年的事情疑點重重，顧星舒去蒙古那期間發生了什么？還有他下令抗旨的軍令是誰冒名頂替的？他去遼東的時候為何沒人知道顧星舒前去和親？

    還有很多未解開的迷，若是他當年不要被周氏利用，也不至于犯下大錯將顧星舒逼死在空寂崖。

    “段笑天，朕要你再去查一件事情?！背捦媲暗男母?，眼里醞釀著一番風雨。

    ＊＊

    這才沒好幾天，顧星舒又躺在床上了。

    顧衡的身子底實在太差，一點點風浪都經不起，顧星舒無法，或許因為一場大火差點要了他的命，現在虛弱到連床都起不來，他只能認命。

    文祖福聽說他再次生病后終于忍不住過來吐槽他，以前雖然弱也沒像現在這樣三天兩頭就暈倒吐血，實在太嚇人，整個顧府對他說話都恨不得不張嘴，生怕把三公子給嚇著了。

    誰愿意這樣？顧衡或許愿意，因為他有情郎可以依靠，他有家人可以端茶倒水在身邊伺候，但他顧星舒不愿意。

    在身邊伺候的三人不知道顧星舒為什么會對顧將軍的事情這么關心，甚至過于激動難過到有了心結，但想到公子說過顧將軍是顧家的救命恩人，他們也就理解了。

    春竹端著藥進來伺候顧星舒喝下，順滕又遞過來一塊糖讓他去苦，身后跟著摸瓜，三人一左兩右站在床前，并沒有出去。

    “公子，聽說文老板被他小娘子追著滿大街跑，說他去逛了萬花閣，臉上被撓的都是傷呢?！贝褐裨噲D讓公子開心一點，但說完發現顧星舒沒笑。

    三人對視一眼，摸瓜最終站了出來，因為他的八卦事件最多。

    ”還有啊公子，我昨天聽聞京城有為官爺被皇上罰去挑大糞了，那大人活活被熏暈了過去，一頭栽進了糞坑里，哈哈哈哈哈！”摸瓜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

    三人齊齊看向他，摸瓜笑得前俯后仰，人胖的跟圓球一樣，哈哈大笑的樣子實在過于滑稽，那肚皮都是跟著他的笑聲一顫一顫。

    顧星舒終于動了動，抬手示意讓順滕趕緊把弟弟帶走，他頭疼。

    三人出去后，沒過一會順滕又進來了。

    他去書架給顧星舒拿了一本?？吹臅?，站在旁邊，他本就比另外兩個沉穩一些，伺候顧星舒這么久了也知道點主子的心思。

    “公子，我相信顧將軍是為國捐軀的?！?/br>
    顧星舒聞言一頓，苦笑一聲道：“死都死了，是為國捐軀也好，賣國賊也罷，我想，顧將軍也不在乎了?！?/br>
    “公子?！?/br>
    順滕聽出了顧星舒的憐惜，輕聲說，“不會的，大楚百姓心里清楚著呢，只是忌憚皇家權威不敢說而已，有空公子可以去空寂崖看看，那里每年清明都有百姓去祭奠。遼東甚至設有將軍廟，人稱為天下第一神將，很靈的?！?/br>
    這倒是讓顧星舒沒想到。

    遼東為他設寺廟，百姓祭奠他，難道不怕楚蕭怪罪嗎？

    順滕瞧出來顧星舒心中所想，主動解釋道：“一個人殺得了，十人千人殺得了，幾十萬人殺不了。遼東百姓對顧將軍的擁戴比皇城那位還高，除非那位不想要遼東這個地域了?！?/br>
    顧星舒啞口無言，連和他相似的婦女幼子都不放過，這些行為對楚蕭來說已經是在挑戰他的底線了吧。

    他悶悶不樂道：“那……后來那些大軍，可有好好安置？”

    “要為顧將軍報仇的都死了，沒死的也都被卸甲歸田，讓他們回家種地去了?！?/br>
    “那可是五十萬大軍？”顧星舒當時走的時候只帶走了五百親兵，楚蕭難道連輕重不知嗎？

    “是有怎么樣？不能為他所用，且又不聽皇令，最后不就是一個字死嘛，若是留著日后起兵造反，那就得不償失了?！?/br>
    顧星舒似乎聽出了點什么，看向順滕問：“你幾歲來的顧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