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早春的城區依然寒冷，柳山收到了來自導師的郵件。

    年前那場喧囂也傳到了他老人家的耳中，信中勸慰話許多，末了還提了一下問他如果有意愿可以回學校當一名導師。

    柳山捏著信角，老人家習慣用著紙質的信件，這場風波也讓他老人家擔憂。

    學校進修時，導師對于柳山既像父親一般，也同師長一樣，可惜作為他最得意的弟子卻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導師當時曾把送的禮和自己一齊轟了出去，最后他老人家擔心又不肯落下面子，還是托著師兄給自己傳了話。

    柳山念叨著紙上的字句，嗓子眼里好像堵了塊小石子，不上不下的懸著，直哽著人心底又酸又軟。

    可是他也只能謝過他老人家的好意，他早已懸在半空沒有退路了。

    首都星的市長可不比偏遠星系一個星球執政官來的簡單，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稍不注意就是萬劫不復。

    柳山的缺點在于他沒有靠山，而優點，也在于他沒有靠山。

    他可以當做一根平衡木，也可以充做一塊墊腳石，再不濟…可以推出來當做性別平權的靶子，畢竟Beta的領導者身份也確實是少見。

    只是無論是平衡木還是墊腳石，都不是一個好的詞匯。

    焦頭爛額又數日，短暫的把一切事情按下去了。

    “這是給您的請柬?！?/br>
    金色鍍邊的信封上隱約能瞧見火焰似的暗紋，帝國的國徽邊緣同樣也有著這樣的暗紋。

    在這樣的處境下，這封請柬的到來更是值得推敲。

    柳山用指尖敲打著桌面，這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又過了許久他嘆了口氣：“請您幫我代為轉告下，柳山屆時必然會按時趕到?！?/br>
    火焰的圖案是皇室特有的印記，而派送它的人是二殿下的侍衛，而這位皇室尊貴的Alpha殿下想做什么。

    拉攏利用？亦或者只是一個惡劣的玩笑。

    柳山想到了許多，一切思緒在風暴里旋轉后又被壓縮進窄小不透光的盒子里，他清楚自己的價值，但他不理解這份請柬的用意。

    事實上，自從他和秦車劍那個玩笑似的婚姻開始前，他曾經私底下和這位二皇子有過幾次接觸，甚至在暗中接受過他的幫助。

    自從有了這個婚姻，他幾乎天然的被劃分了陣營，可在這次危機中秦車劍并未出手，他就像老練的獵人，只等著獵物走投無路撞入陷阱，然后露出獠牙。

    而旁觀者只會覺得，一切不過是秦車劍對他的這位Beta的小小懲罰。

    這位婚約，或者是這份沒有由來的情感讓柳山感到無所適從，這就像要求一個社交恐懼癥患者走到鎂光燈下拍寫真一樣可笑。

    這不僅僅是一份請柬，也是一個機會，一個讓柳山扭轉這次危機的踏板，身處在權利中，就好似深陷泥沼，有時你會找到一塊踏板，多數時候可能摸到的是一具尸體。

    他會抓住每一個機會，雖然一切皆可利用，但柳山目前并不愿把婚姻放上賭桌。

    五.

    “你親愛的小Beta要去到我們尊貴的二皇子殿下的宴會?！奔s瑟夫依靠在休息區的凳子上，雖然用著敬語卻聽不到半分尊敬的意思?！昂苡杏職??！?/br>
    “秦車劍，你覺得那個可愛的小Beta可以做到哪一步呢？”

    高速旋轉的能量子彈集中飛速移動中的模擬蟲族，猙獰的口器中腐蝕性的液體幾乎要飛濺到他的臉上，護目鏡下的金色瞳孔冷然的盯著撲上來的敵人，在最后一次射擊的火焰中，敵人在他的眼中燃燒。

    噴濺的血液，滿地的尸體，碎裂的翅膀，最后都回收到系統界面里。

    一次虛擬練習結束了。

    約瑟夫望著背光走來的秦車劍，劇烈運動后Alpha的信息素充斥在空氣中，他可以從中分析出很多情緒，憤怒，煩躁，這些都是很正常的屬于Alpha對伴侶的占有欲。

    但有一點不同，這次，他從中感受到了恐懼和害怕。不對，約瑟夫閉上了眼睛，這是屬于眼前這個Alpha的痛苦。

    太奇怪了，痛苦，他怎么會有痛苦。

    “不要插手這件事?！鼻剀噭φf道，“我會處理?！?/br>
    他說話時停止了外溢的信息素，黑色的濕漉漉的發絲柔軟的垂了下來，平靜的就像是另一個人。

    “好?！奔s瑟夫點頭的同時反問道，“那你告訴我，為什么愛上這個Beta?！?/br>
    為什么只是在屏幕中的匆匆一瞥，就讓他的好友不顧一切的跳了下去，不過對面的那個人所思所想，他只顧著把自己的濃烈的愛犧牲給這個人。

    其他人可能感受不到，但約瑟夫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的好友自從醒來后，把一切都過的很匆忙。同時還抱著一種極端的，不可理喻的思想，一種讓他無法理解的愛意，就好像碎裂的陶瓷中央的光源從縫隙中滲透一樣。

    約瑟夫毫不懷疑，假如那位名叫柳山的Beta死掉了，他的好友會隨著他死去。

    這份沒有根基，沒有緣故的情感，讓約瑟夫感到了久違的害怕，他向來厭惡一切不受掌控的東西，而情感算是其中之一。

    秦車劍幾乎算得上是在發抖，好友的詢問讓他幾乎又要陷入那段久遠的記憶中。

    最后他嘶啞著聲音回答：“沒有原因?！?/br>
    沒有原因，只是他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