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一，龍抬頭

    三王爺和丞相小姐的婚禮就定在這天，十里紅妝，鳳冠霞帔，無數未婚女子當場灑淚，又恨又羨。

    這場盛大的婚禮掃去了雪災帶來的低迷氣息，直到一月十五的上元節，回暖的氣溫給百姓帶來了更多節日的氣息。

    上元節，是天啟國的初代皇帝定下的節日，用以紀念那些為國舍生的眾人，在這一天，全國休沐，吃寒食，放花燈，許出自己的愿望。

    上元節的早晨，景爍是在穆景澄的府里醒來的，入手的肌理柔韌細致，鼻端是淡淡的熏香，等慢慢攏回清明，穆景澄那張眉眼卓絕的臉就出現在了他眼前，眼睛闔上，帶著淡粉的眼皮像是春日的桃花瓣，唇角被咬破了點皮，連帶著往下看，他的頸脖上的咬痕，身上延綿到腿根的青紫，不難看出他們昨夜的瘋狂。

    摸了摸穆景澄柔順的墨發，景爍先起了床，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好，用了早食。

    吃飽喝足就坐在外面的書桌上看起了書來。

    等到日上三竿，床上才慢慢有了動靜。

    “皇兄?！眲傂褋淼穆曇粲行┑蛦?，穆景澄半瞇著眼叫了一句。

    “已經巳時了?！本盃q拿著書翻了一頁。

    “嗯……”穆景澄打了個哈欠。

    曾經他是每天雷打不動卯時起來習武練劍，現在沉迷于性事，越發憊懶了。

    再瞇了好一會之后，穆景澄才起來洗漱。

    “今日上元節，景澄要不要出去閑逛一番?！本盃q放下書，看向由下人推到眼前的穆景澄。

    “昨日才去聽了戲曲，現在不想出門了，畢竟行走不便?！蹦戮俺尉芙^道，他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了，就手臂而言，已經能拿起一些輕盈的東西了。

    景爍把人推出臥室，往府內臨溪建的小筑走去。

    “那的確是，你今天還是待在府里為好，外面人潮涌動，撞傷了可就得不償失了?！?/br>
    小筑內冬暖夏涼，采光極好，是不錯的消磨時間之地。

    和穆景澄呆到傍晚，景爍用過晚膳后才借口離開。

    和裴子默約好了夜間泛舟賞月，時間寬裕，景爍出了王爺府后就往正街道走去。

    天色漸漸暗了起來，這上元節的夜市才剛剛開始。

    ……

    “哈，來這這么多天，現在才是第一次出門啊?！标戝\欣深吸了口氣，感嘆道。

    她從穿越來的那天起，先是臥病在床沒法出門，再是待嫁閨中不能出門，之后嫁進王府，在皇親國戚的家里，沒摸清規矩，不敢出門。

    現在聽丫鬟說是難得的節日，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來玩玩了。

    雖然管家叫她待在家里陪她那位王爺來著。

    丫鬟采蓮提著燈籠跟在她旁邊，街道旁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她也就沒有點上燈籠。

    “采蓮，那是在干什么?！标戝\欣看著各種攤位，賣吃的、賣穿的、賣戴的，各種各樣，看得是眼花繚亂，突然注意到了一個很多人擠過去的攤位，好奇問道。

    “那是在猜燈謎，只要猜中一個就可以換一樣想要的東西?！辈缮忰谀_往人群中望了一眼，很快回道。

    “那我也去看看?！狈隽朔瞿樕险谧√ビ浀拿婢?，陸錦欣往那里面走去。

    胸有成竹地走進去，一臉尷尬地走出來，原本以為作為一個現代人，信息化時代知道的東西肯定比古代人多，結果往里一看，全是打一字，猜一物這種，都是生僻的字和稀有的東西，她要不是學中醫偶爾翻古籍，恐怕是連題目都看不懂了。

    “小、王妃怎么就出來了?！辈缮弳柕?。

    “在外還是叫我小姐好了，以你家小姐我肚子里的這點墨水，要猜出一個都是難上加難?！标戝\欣笑著自嘲。

    在周圍看了看，很快就注意到了另一個地方。

    街道轉角處又一棟兩層高的樓宇，雕梁畫棟，朱欄曲欖，高大華麗。

    有一貌美女子在樓上拿著個東西，看起來要扔，下面圍了半條街的百姓，都抬頭望著那女子的方向，看起來都想接住那個東西。

    “采蓮，走，我們去那里看看?！笨吹竭@個場景陸錦欣就想到了電視里常有的丟繡球擇夫，難得撞上，很想靜距離圍觀一下。

    “丟了、丟了——”她剛走近，人群就嘈雜沸騰起來，歡叫著伸起手來。

    “哎、哎——”陸錦欣腳步一個趔趄，被涌過來的人群擠到沒法站穩，突然感覺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還沒等她轉頭看扶她的人，一個由竹條編成，紅繩細繞，掛著五六個鈴鐺的球狀物就掉在了懷里。

    看到曲球落入他人懷中，圍觀的百姓都紛紛嘆氣散開。

    “運氣不佳啊?！?/br>
    “走走走，我自己出錢進去?！?/br>
    “那可是最高席位啊?！?/br>
    “恭喜恭喜?！?/br>
    各種聲音都有，還夾雜著兩句道喜的賀聲，圍著的人都知道規矩，沒人上前搶奪。

    “我一個女人接繡球都可以的嗎？”被這意外之喜搞得哭笑不得，她還認為是繡球擇夫的戲碼。

    站穩之后，她總算可以轉過頭看看扶住她的人了。

    先映入眼簾的是看起來就絕不普通的服袍，整體顏色是暗調的藏藍，衣擺繡著像是龍騰的圖案，袖口勾白邊，用金線紋著云叢，袖外的那只手修長白皙，正拿著一柄木質折扇。

    往上看，更是讓人眼前一亮，翩然俊朗，美如冠玉，特別是那雙眼睛，單看讓人覺得過冷，但只要有些微的弧度，就顯得溫雅有度了。

    “這球在我手上可能不太合適，多謝公子出手相助，就把這球送您當謝禮了?！睆捏@艷中緩過神來，陸錦欣耳尖微紅，把邊說邊把手里的曲球遞給對方。

    “恭喜接到曲球的客人獲得獨家席位?！闭谶@時，一位身材豐腴，濃妝艷抹的女人走過來，身后還跟著兩位高大的男人。

    “他去吧，我把球給他了?！边€沉浸在這玩意是繡球里的陸錦欣把球塞給景爍，擺手道。

    景爍原本是在這周圍閑逛，偶然看到了女主的身影跟了上來，現在接過球，笑而不語。

    “那便二位一同享用獨家雅間可好?！迸嗣佳酆?，很快說道。

    “走吧?！本盃q抬腳往里面走去。他不是第一次來這絕曲樓了，這老板一下就認出了他來，當然不介意留個方便。

    陸錦欣看了看周圍的人，抬頭第一次看清這個樓宇的門匾，大寫著三個字‘絕曲樓’。

    是她搞錯了，不是所有古代都流行拋繡球的。

    跟著女人一路走進去，內里懸紗掛畫，花香四溢，仔細一看，大廳的正中間搭著一個戲臺，上面有兩位妙齡女子在唱著曲詞。下面坐著不少人，有不少衣著華貴的，也有些衣角都磨損的。

    上樓，女人把他們帶到了二樓正對戲臺的屋內，這就是獨家雅間，視野開闊、一覽無余，是最佳的觀曲位置。

    每逢十五，絕曲樓都會以丟曲球的方式選一位免費觀曲，第一個接到球者即為當選，不可搶奪，要是破了規矩，老板后面那兩位高大強壯的男人會教對方做人。

    安頓好他們后，送上吃食和茶水后，老板就離開了，留下他們兩個同處一室。

    丫鬟采蓮和景爍帶來的下屬都守在門外。

    “在下景鑠，敢問姑娘芳名?！本盃q坐在左側，端起茶杯。

    “我叫陸錦欣，剛才真是多謝公子出手相助?！标戝\欣低頭拿起茶杯，輕聲回道。

    “舉手之勞，無需在意?！?/br>
    陸錦欣轉頭看向戲臺，那兩個女子還在上面表演著，一清冷、一嬌俏，她不是喜歡看戲的人，也就沒太上心，只是看著看著，這戲就慢慢熟悉了起來。

    “白蛇傳？！”在看到清冷出塵的女子怒極水漫金山那一幕，她突然反應過來。

    這個時代有這個劇嗎？她一臉疑惑。

    “這是今日新出的曲目，怎么小姐看起來很熟悉?！本盃q在旁適時開口。

    “這個……公子可知這個曲目是誰寫的？”想到寫這個有可能是同樣的穿越者，陸錦欣焦急地問道。

    “嗯……舉杯邀明月？”景爍挑眉。

    “對影成三人——你也是現代人！”下意識接上下面的詞，陸錦欣驚喜地抓起景爍的手。

    “別太激動?！本盃q扶住差點被撞倒的茶壺。

    “我能不激動嗎，來了這古代兩個月，都快郁悶死了?！爆F在的陸錦欣就是他鄉遇故知，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了。

    說著嘆了口氣：“來到這里，先是發現自己要結婚了，然后被這個身體的jiejie下毒冤枉，又差點被人推進池子里，然后又發現這個身體里有娘胎里帶下來的毒，還毀容了，你看看?！标戝\欣摘下臉上那一小塊面具指給景爍看。

    “結婚之后還從頭到尾沒見過對方長什么樣，整個府里都是各種閑言碎語，還要提防那些侍妾的陷害，這還是我兩個月來第一次出門?！标戝\欣壓抑了太久，擠在心里的事全都說了出來，一個在現代生活的人突然穿過來接了一堆的宅斗戲碼，要不是一身醫術打底，怕是早就死了。

    “你挺慘的?！本盃q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

    “啊，說出來舒服多了，那你呢，你怎么樣?！笔媪丝谟魵?，心情好多了的陸錦欣轉頭問景爍。

    “我當了皇帝?！本盃q言簡意賅。

    沉默……空氣突然凝滯了。

    “突然覺得我不怎么慘了?！标戝\欣喃喃道。宅斗戲碼和宮斗戲碼、九子奪嫡這種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啊。

    “不對，你就是賜我婚的人！”想了想，陸錦欣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悲慘有一半都是對面這個人造成的。

    “難怪我覺得你的名字有點熟悉，你就是那個要死要活，鐵了心要嫁給景澄的丞相女兒?！本盃q裝出一副才反應過來的表情。

    “求別提?！彪m然那個要死要活的人不是她，但這樣的話從景爍嘴里說出來就羞恥到不行。陸錦欣捂臉。

    能在同一個地方遇到相同境遇的人，陸錦欣情緒明顯很亢奮，拉著景爍說了很多，在景爍說有事要先走的時候還有點依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