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晚不論以何種基調進行，都應該是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到了這個點，方煜沒有收到下屬的任何消息，娛樂新聞總是比財經新聞更吸引眼球，他此時大致應該也許在和誰做著什么，都想得到。

    方煜一向脾氣很好，心里有事面上也不會發火。即使是錢昕第35次打來電話，他也只是面無表情地耐心伸手去掛斷。

    可是滿手心里都是omega滑膩的yin水，潮濕的手指觸到屏幕，滑了兩下都沒有反應，方煜臉上才露出明顯的不悅，敲了敲冰箱輕輕嘖了一聲。

    實在受不了了。

    看看時間，他隨手拿起眼鏡戴上撥下快捷鍵，打給自己下屬，手有意無意在旁邊人觸感粘膩的大腿根上支著，“喂，給我豐源的實際盤前交易量?！裁?，這么大？”

    一只仍能自由活動的腳攀上他小腹又原路往下，omega做著口型打岔，“這么大？”

    方煜掐了掐他腰沒理他，“開盤后呢？呵，什么……？……你覺得正常嗎？開市之后感覺是常規范圍內的反應，盤前就太奇怪了，就是啊……我也這么認為。不不，我傾向于跟我們沒關系。行、行，嗯我這邊……不知道，你們別等了，但是有什么異常一定要通知我啊，我——哎等等……”

    他on－hold了這邊電話急急地對安淺說，“冰箱上，幫我掛斷一下?！?/br>
    說這話的語氣就像，安淺幫我拿雙筷子。

    安淺此時整個人是坐在廚房中島臺面上的，雙手被銬在懸頂的金屬櫥架上。

    面前是正在不斷響著來電鈴聲的雙開門冰箱，左邊是他欠著風流債擔心竹馬他爹再次上門找麻煩，正在一邊做飯一邊緊急開小會的alpha。

    “我沒有手……”安淺把頭枕在自己手腕上，故意搖了搖身子，沉實的精鋼在金屬框架上滑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用腳，”方煜抬手把他的手腕固定住，按下繼續通話，“……稍微盯一下，過了今天走勢穩定的話，應該跟我們沒關系了。什么？安淺？你們不是看到了么，還能是什么，看到什么就是什么……怎么了，你方總我就不能——誒怎么還聊上了，不聊了，我給人做飯呢，拜拜?！?/br>
    迷笛科技的收購公示才幾天，豐源的股價在這個節骨眼上莫名其妙震蕩了一下，這事可大可小。

    跌停的節點，剛好是庫克群島一家信托公司走漏消息，說錢昕前腳走完符合第一階段提現資格的認證程序，后腳就通過幾家公司入手方氏明確表明控股意向的科技新秀。3％不多不少，剛夠臨時提案權的那條線，必要時能幫助方氏實現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相對控股，不言而喻猶如一股曖昧的枕邊風。

    祖上刀頭舔血到如今的綠色行業標桿，經過數十年的積累，豐源集團的資本構成相當復雜，毫無疑問，沒有死在幾十年前而是能夠發展至今，說明背景也很雄厚。四年前公開上市后，每一個大動作都能引起投資人的特別關注。

    消息能賣錢，權力財富集中的上流圈子里沒有絕對的秘密，從不露臉的omega小少爺十分屬意方氏集團獨子，不止是一件八卦。

    方楚林實際掌控著方氏，alpha獨子從西海大學畢業后，沒有直接進入方氏集團，而是在海外投行繼續鍍金。這個典型離島私海別墅整日潛水沖浪的rich　kid，一年前被方楚林突然調回身邊，并且直接扔到了冷水里。

    沒有“實習期”手把手的教學，靠自己本事評估，融資，投資，仿佛是一場考試。

    方煜回國的時間，正好是老費舍爾醫生去世半年后，這位業界名醫的另一個身份是方家的私人健康顧問，業內對此猜測得最多的，是方楚林的身體健康問題，會不會是老費舍爾醫生去世之前，有什么特別的交代。

    加之方煜近一年里下手的第一樁收購就是小費舍爾欲任CTO的迷笛科技，有著一套midi變音器一般用于定制手術方案的數字化模擬核心算法，其中種種聯系很難不讓人猜想，方楚林因為健康原因急于將方氏交到方煜手上，才對他如此嚴峻不近人情的考驗。

    五年時間都在海外，方煜在國內的融資能力還沒有得到證明之前，業內并不看好。他只有二十六歲，還沒有獨立執掌集團的手腕，方氏又面臨資產配置轉型，假如關于方楚林健康問題的猜測是真的，方氏如何面對幾乎是板上釘釘的動蕩。

    保守配置資產，放棄轉型期難得的增長？

    或者……協議聯姻？

    錢家的小兒子，正是數量稀少的omega，絕色俱樂部成為名流新地標之前，對方家alpha獨子明著來的暗戀在社交網絡上就可見端倪。

    花花世界的緋聞可以下飯，卻變不了現。不知是誰給錢昕的建議，在背后持股迷笛，錢章知不知道很難說，方煜的態度等同于默認，這就很曖昧了。沒有哪個投資人希望豐源在這個節骨眼跟方氏扯上多余的關系，涉足并不熟悉的領域，這可以理解。

    但是至于錢昕的沖動消費的內幕消息究竟是不是昨天豐源跌停的根本原因，“專業人士”是不會做這種判斷的。

    他們只會說，看吧，今天方家獨子跟娛樂明星一張接吻的照片傳遍全網，豐源又蹭蹭漲了上去。

    方煜不是沒有想到這些。

    錢昕的電話還在不停打來，他大概猜得出他要問些什么。

    問他跟安淺是不是一直沒斷聯系，情人節有沒有和安淺在一起……

    自從錢章陷害曲杰定罪，他跟錢家包括錢昕的關系就冷到了冰點。

    他不恥錢昕趁迷笛數據庫整合時偷走他的手術報告，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質問他什么。六年前手術記錄，Omega的信息素配型一共有相似的五份，用來混淆視聽。錢昕拿走的也并不是帶有安淺真實信息素配比的那一份，更不知道這個828790配型的原型就是安淺，這就夠了。

    “我不想接，安淺，幫我掛了吧?！盿lpha剛剛結束和下屬的通話，聲音有些疲憊。

    “嗯……好，”安淺也不再和他開玩笑，“你想讓我幫接也可以?！?/br>
    “你別接，”方煜說，“掛了吧……”

    方煜想起先前秦帥給自己的提醒，不要在這節骨眼跟錢章對著干。之前在秦帥那里，他也見識到了，要不是安淺去了，錢章指不定要怎么拿徐心威脅自己。他早就應該知道，安淺從那時起就是自己的軟肋了……如果不是這樣，秦帥那么察言觀色的一個人，他干嘛費這個心力騙了錢昕那么久，以至于錢昕現在如此震驚。

    他隱約覺得今晚公開得有些沖動了。

    所以他右手拿著湯匙在鍋里攪拌，左手不由自主地摟了摟omega的腰。

    卻感覺對方堅硬得像一塊鐵板。

    “……”

    他抬頭看了看安淺，安淺端莊地微笑著直視前方冰箱屏幕的方向。

    方煜順著他的視線往后看。

    “爸？？？”

    方楚林的電話打進來時，安淺坐在中島上試圖用腳掛上一個電話。靈長類的腳到底不如手好用，一不小心就點了接聽。

    還好冰箱的外置攝像頭位置夠高，沒有捕捉到空蕩蕩的下身，安淺上身還穿著高定西裝，因為手被銬住了脫也脫不下來，這畢竟是第一次見到方煜的父親，衣服雖然皺了點，亂了點，總歸好過不穿。

    視頻那頭的中年男子容色淡定而緘默，他們顯然是已經互相道過你好，但是接下來又實在不知道說什么。

    方楚林在視頻里看到方煜，“阿煜啊，爸爸想跟你聊兩句。你們好像很忙啊?！?/br>
    “是忙著呢，啊不是，不是那個……爸你等等——”方煜慌亂中鬼使神差地覺得說什么也沒用，現在當務之急是把安淺解下來。

    他尷尬地笑笑在圍裙上擦手，打開廚房的隱藏抽屜去拿鑰匙。

    手銬的鎖眼很小，金屬桿又很滑，omega的手腕輕輕一顫就看不準了。試了兩下安淺就發出“嗯”地一聲。

    這么敏感？

    “別喘出聲，我爸看著……”

    “不是，我腿麻了，真的你快給我解開吧，啊……”安淺痛苦地仰起脖子。

    從方楚林的角度看過去，安淺倒是被兒子的背影擋了個正著，就是這聲音……

    “這樣吧，爸爸先掛了，明天再說?！?/br>
    “喂爸，我們沒——喂？？”

    手一抖，鑰匙就掉進了鍋里。

    “啊，你等等，我撈一下，怎么掉進去了……”

    方煜上一次聽到方楚林的聲音還是和迷笛簽股份轉讓協議前，短暫地通過話，方楚林建議他對錢昕持股的事假裝不知道。后來幾天方楚林都沒找過他。其實今天白天他爸也給他打過電話，但方煜沒接，因為剛知道熔斷反應這回事，氣惱半推半就在他爸的壓力下硬吃了錢家的這口軟飯。

    以前他們父子關系很好，就是這一年來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楚林突然變得無比嚴格，摩擦也不可避免地多了起來。

    方楚林很忙，除了方煜回家，很少主動打電話來，結果混在錢昕奪命般的來電里，被安淺在這種情況下不小心接通了。

    方楚林顯然也是看到了新聞，方煜心里又忐忑起來，不知道他爸本來準備說什么。

    他的心理活動占據了太多思維，以至于忘了把另一邊的電磁灶關小火，還沒等安淺發現，深紅的番茄濃湯就沸騰著濺了出來。

    “喂喂喂出來了出來了！”

    “啊快幫我關一下——”

    “我沒有手啊，鑰匙在鍋里！”

    “我的天……”

    方煜著實有些崩潰。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

    他應該要在不經意間把找上門的白月光弄得yuhuo焚身神魂顛倒，在適當的時候恢復對他的愛，把他娶進家門。他應該拒絕講道理并且說服錢昕放棄一致行動協議，告訴他用自己的信托基金賺一筆更重要。他應該不負父親的期望完成第一年的任務，把常務副總裁的副字去掉。

    他應該記得在配菜下鍋后之后不停攪拌，同時也不能忘記關小另一邊的火。

    可是當這些同時進行，后果就是這樣一片狼藉。

    他還是不可避免地被人生節點的迷茫捉住。

    就像并沒有實際控制迷笛，他也沒有完全地愛上安淺。

    “對不起啊，”方煜好不容易撈出鑰匙，一邊給安淺解手銬一邊說，“本來說給你做飯的。你還等著發微博給粉絲一個交代是不是？最近壓力有點大……”

    還好沒濺到臉上，但是安淺的衣服上也全是西紅柿的湯汁了。

    手腕被放出來后，上面幾道淺淺的紅痕。

    “啊……”安淺嘆了一聲，“好餓啊……”

    Alpha低了下頭，“等我收拾一下，這里太亂了?！?/br>
    他的手沒碰到臺面就被握住了。

    “別急，”omega安慰地蹭了蹭他下巴，“既然亂了，就再亂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