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千帆已過
不到百根烤串硬是讓三個人吃到凌晨一點。 Lawrance醉得不省人事,說什么也不肯回家,鄭斯安和秦之燁只好一邊一個架著他,把人送到附近的酒店。 秦之燁也喝了兩瓶啤酒,不算上頭,初春的冷風吹幾下,就把他激得清醒過來。 氣溫比白天低將近十度,鄭斯安調高車內的暖風,還把后座留著的毯子蓋在秦之燁腿上。秦之燁懶洋洋地窩在副駕駛位里,睡意漸濃。 見他上下眼皮開始打架,鄭斯安問:“其實我一直挺好奇,你和Lawrance是怎么認識的?圈內前輩引薦嗎?” 秦之燁瞇著眼睛,神情略微恍惚,“算是……也不是?!?/br> “哦?這么復雜啊?!编嵥拱残ζ饋?,盡量小幅度地打方向盤,怕車子顛簸會讓秦之燁想吐。 秦之燁向右歪著身子,額頭輕輕抵住車窗。他甚至能感覺到玻璃隨著車輪轉動發出的震顫,從皮膚傳至顱骨,一路而下,最終敲在心尖上。 “其實我們很早就認識了。七年前的某天,大概也是這個時間,我爬上露江橋的護欄,想要自殺?!鼻刂疅钫劶吧赖恼Z氣平淡無奇,仿佛與決定晚餐菜式時的發言無異,“他那天晚上和他爸吵架,被趕出門,正好把我救下了?!?/br> 途經正在施工的市政大樓,白天里被風沙揚起的碎石散落在柏油路上,車子碾過就是成串的顛簸,連帶著將鄭斯安的心也揪了起來。 “可以對我講講為什么想要結束生命嗎?”思量再三,他試探性地問。 秦之燁拍了拍自己紅潤微熱的雙頰,深深嘆氣,垂著頭沉默不語。 當鄭斯安以為他已醉酒睡著時,秦之燁重新開口說道:“我有個meimei,叫婉涵。她十五歲時得了白血病,我為了籌錢所以入行拍GV。當時是新人,能拿到手的片酬也少得可憐?!?/br> “我拍了第一部戲之后,有個富二代想要追我,說如果我跟他談戀愛的話,婉涵的醫藥費他可以全包?!?/br> “當時我怕是真的鬼迷心竅了……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可還是為了錢答應和他相處?!?/br> 說到此處,秦之燁的聲音開始哽咽,“我答應他的那天,他就給我的卡里打來二十萬,正好夠婉涵骨髓移植的費用?!?/br> “可是……” 鄭斯安聽得心痛,停下車,抽出紙巾替秦之燁擦擦紅腫的鼻頭,“不說了,難過的話我們就不說了?!?/br> 秦之燁搖頭,握住鄭斯安的手,“我還是說出來吧,會好受一點,不然好像我總有事情瞞著你,不踏實?!?/br> “我們約會了幾次,僅限于五次牽手、三個擁抱和兩回接吻。我為什么會記得這么清楚呢,因為當時他對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會記在日記本上,這是我付出虛假感情和身體賺來的錢,每一筆都刻著我的無恥和骯臟?!?/br> 鄭斯安攬住秦之燁的肩膀,憐惜地用臉頰貼住他的額頭,“你不臟的,哥哥,一點都不臟?!?/br> 秦之燁的淚蓄在眼眶,無聲滴落,“他家里很快知道了我們的關系,他mama把我拍GV的事情直接捅到的學校,說我是下賤的婊子,賣rou還不忘勾引她兒子。后來我被學校開除了?!?/br> 父母車禍去世后,秦之燁為減輕家里的負擔在高中跳了一級,二十一歲就讀到大四,被開除時他還有八個月就能順利畢業。 “再后來,我meimei沒能熬過手術后的排異反應,去世了?!?/br> 聽完秦之燁的陳述,鄭斯安久久無言。他就這樣抱著秦之燁,任悲傷在濃重的夜色中融化。久到目所能及之處不再有一個行人,路燈都暗下來,久到周身萬籟俱寂,他們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秦之燁哭得累了,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他似乎聽見鄭斯安在他耳邊說:“沒關系,都過去了?!?/br> - 秦之燁宿醉后經常因頭痛而早醒,他睜開眼時恰巧還差十分鐘六點。 鄭斯安在身邊睡得安穩,還貼心地伸出手臂給他枕了一晚上。秦之燁側過身,用目光無聲地仔細描摹鄭斯安的眉眼,不舍得吵醒。 鄭斯安和秦婉涵同歲,剛開始時秦之燁看著他的臉,總能無端想到如果meimei還活著,是不是也會這般青春健康,惹人喜歡。 有很長一段時間里,秦之燁分不清自己究竟把鄭斯安看作弟弟還是愛人,所以遲遲不肯對他的示愛作出回應。 還好秦之燁最后看清了自己的心。 婉涵在的時候,秦之燁傾盡所有去保護她。而鄭斯安出現后,秦之燁開始習慣依賴他,渴望被他保護。 責任讓人故作堅強,而喜歡卻能讓人卸下偽裝,露出軟肋。 不知不覺,他已經愛上鄭斯安。 似乎察覺到秦之燁灼熱的視線,鄭斯安緩緩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將身邊的人攬進懷里。 “硬邦邦的,哥哥幫我擼?!彼f得直白。 秦之燁雙手遮住鄭斯安的眼睛,用腳輕輕踩在他的性器上,“起床就發情,不像話?!?/br> 鄭斯安舒服得小聲哼唧,更像滿足的小狗。 “看起來心情不錯啊?!鼻刂疅钚λ?。 鄭斯安握住秦之燁的腳踝,不許他把腳收回,“是啊……昨晚睡前徐導發消息給我,問我想不想演里的周孟?!?/br> “什么?你?”秦之燁驚訝,“你除了這身肌rou像個體育生,其他哪哪兒都不像?!?/br> “所以得拜托你啊?!?/br> 秦之燁不解,“跟我有什么關系?” 鄭斯安按著秦之燁的腳背,用他柔軟的腳心在勃起的yinjing上重重地磨了幾下,“一會兒幫我剃個頭?!?/br> 不過現在不急,鄭斯安得讓秦之燁先幫他射出來才行。 - 按照導演的要求,鄭斯安要把頭發剃成圓寸。圓寸襯他的眼睛和面部線條,又比板寸更適合年輕人。 秦之燁找出兩套一次性圍裙當隔水膜,用小剪刀仔細剪掉鄭斯安微長的羊毛卷,再用推子沿著大約一厘米的高度輕輕修理。 上午陽光正好,淺金色的光束透過落地窗打在地板上,暈出炫目的圈層。鄭斯安盯著看了一會兒,輕聲笑出來。 “怎么了?我弄癢你了?”秦之燁關切地問。 “沒有,你剪得很舒服?!编嵥拱材闷鹦$R子對著剛剃好一半的頭照來照去,像過年換上新衣服后欣喜萬分的孩童,“就是突然想起我mama,小時候都是她幫我剃頭的?!?/br> 秦之燁心里發暖,紅著臉說:“我哪能跟你mama比?!?/br> 鄭斯安眼中的笑意更深,“你們都是特別好的人,也是我最愛的人?!?/br> “是呀……”秦之燁也跟著笑起來。 卷曲的碎發隨著嗡嗡的震動聲掉落,撒在鄭斯安的脖頸,落在秦之燁的手背,也有大片鋪在客廳深棕色的實木地板上。 剃掉的發宛如一去不回的從前,秦之燁落下最后一剪的時候,仿佛終于釋然地和過去的種種和平分手。 他們都有該有屬于彼此的嶄新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