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暮」血祭
正午時分,晴天艷陽。 暮言卿坐在軟榻上抖得厲害,人醒來到現在還是有些神志不清,手上傷口被糊亂的包著,他手掌心中還冒著絲絲黑氣,死氣從傷口處漫入,現在他的整個手臂已經失去了知覺。 關鍵時候要不是還有契約的存在,他就真的要死在兀戌了,幸好契約把他及時的給拉了回來。 白璽臉帶愧疚的說道:“抱歉,有可能是那靈陣失誤了,我沒想到兀戌的魔君會親身前來,你手上的傷口,我也沒法子給你治療?!?/br> 暮言卿稍微清醒了一點,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掌心,緩緩搖了搖頭,表示白璽他不用道歉。 “或許就命該如此吧……” 畢竟他們誰都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他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宿鬼殺死他們就好比是大象踩死螞蟻一般的輕而易舉,他們如今只不過是在負隅頑抗罷了。 此番暮言卿真正見識到了什么叫做強者為尊,現下只要一閉眼,他腦海里全是宿鬼那微笑的臉,突然就覺得與巫族一起死也挺不錯的,總比落到凌淵之人的手里生不如死的強。 再一次受傷,白璽臉色上的蒼白已是蓋不住了,他緩緩說道:“凌淵中人滅絕人性,在推巫族一把可好……” 暮言卿淡淡的嗯了一聲,血祭的結局相比折磨至死的結局可能是要好上一點的。 白璽走到窗邊,眼睛直直的望著不遠處的山脈,蒼白無力笑道:“這自由真是來之不易……” “……” 暮言卿抿唇沉默了,是挺來之不易的,自由仿佛成了奢侈品,需要如此破釜沉舟才能夠換來,最終是自身也活不了…… 靈力在度自動把控著暮言卿的右手,以著同樣的方法在面前自畫著,這開啟的方法只需要按照原先的靈陣在重新畫一遍就行,也沒有什么復雜的流程。 畫好的圖案快速擴大并消散開來,安置在角落里的那面銅鏡出現了細小的裂紋,啪的一聲,鏡面盡數裂開來,白璽也應聲吐出血來,他的衣袂逐漸呈現了透明狀。 白璽對此只是釋然一笑,“結束了,徹底結束了……” 不及多想,暮言卿下榻要去拉住他,盡管他的動作在快卻還是抓了個空,房間里只留下了一灘血跡與銅鏡的碎片,在無其他人的氣息。 就這樣…… 一個人的生命輕易就消逝了…… 暮言卿深呼吸一口,將心底泛起的酸澀情緒給壓下去,隨后他也站在了同樣的地方。 外面本該晴朗的天空,在一瞬間便烏云密布,黑壓壓朝著巫族的地方襲卷而來,轉眼間就籠罩在了整個巫族的上空,屏障上還纏繞著若隱若現的金線。 暮言卿經歷過身體重塑,還有了點末微的靈力,現如今他的視力是極好的,他看到了同一方向的半空中出現了兩道人影。 其中一男子身著著暗紫衣袍,濃蜜的眉毛下是一雙血色的鳳眸,面容陰柔而邪魅,那鳳眸饒有興致的看著腳下的巫族。 當目光看清另一人是誰時,暮言卿的身體不受控地害怕發抖。 黑色暗金紋邊長袍,嘴角依然是帶著暖心的笑容,那人似有感應般的抬眼與他遠遠對視,金瞳里的笑有些意味不明。 是宿鬼! 宿鬼頗為滿意的看著少年那恐懼的眼神,眼底笑意更甚,金線壓上了屏障,屏障頃刻間就被震的支離破碎,散落在了空中。 塔里的暮言卿看得是一陣驚悚。 不是吧,就這樣那女子下的結界就被破了?!這結界面對宿鬼就這么的不堪一擊嗎? 不不不,現在要擔心的重點不是這個,凌淵的人已經打上門來了,他要去打架嗎? 可是他什么武器都沒有啊,他就擔著一個祭司的空名,其實手無縛雞之力的,白璽給的靈力基本都用去畫靈陣了,而且就算有靈力他也不懂應該怎么用啊,看來這次是真的要涼了。 措不及防地一股強力把他用力扯向了后方,暮言卿后背狠狠砸在了墻面上,頭皮上傳來的劇痛讓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宿鬼一手抓著他的發絲,一手抬起他的下巴,輕笑著說道:“你冒險進入兀戌是想要活命,對吧……” 暮言卿被迫仰起頭來,一手無力的抓著宿鬼的衣襟,“是又如何,你還想怎么樣?!?/br> “求我?!?/br> 這兩個字落下,少年笑了,唇角的微笑如曇花一現般好看極了,宿鬼手勁不覺松了不少。 “求……” 求你大爺! 暮言卿趁著這個空隙用力推開宿鬼,他準備抬腳向塔下跑去,不成想自己的腳卻被定在了原地,移不動半分。 金眸盯著那想要再次逃跑卻失敗了的人,宿鬼似笑非笑。 。。。。。。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般,暮言卿整個人當場直接傻掉。 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其實可以解釋的,要不要聽聽…… 隨后宿鬼用了更大的手勁,將少年半拖半拽至窗邊,低下頭在他耳邊曖昧的側語道:“好好看看,他們死的模樣……” “……” 暮言卿張了張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高塔之上,整個巫族盡收眼底,數不盡的哭喊聲飄蕩在空氣中。 都用不著凌淵再動手,暮言卿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尸野遍地,場面血腥至極宛如修羅場。 滿天的哭喊聲,無能為力地求救,無可挽回的,血祭已經開始了,條條生命在逐漸死亡。 紫袍男子腳下的白芷四肢被斬斷,男子仍覺著還不夠似的,抬腳便踩上了她的胸口,腳下正在慢慢地施壓,用力。 看著都讓人覺得受不了,暮言卿仿佛都能聽到白芷肋骨斷裂的悶響聲。 身體里碎裂的聲音與痛苦傳來,白芷的胸骨竟真的就被男子這么給碾碎了,白芷的嬌容疼得扭曲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來??!有本事殺了我?。?!你們這些惡魔全都不得好死??!” “你吵到本座了?!?/br> 男子說著眉頭一挑,繼而他手中的長劍就這么輕輕的一劃,腳下的白芷已是人首分離。 鮮血噴涌而出,男子立刻就退后了一步,沒想到還是弄臟了他穿的衣袍,皺眉厭惡的嫌棄了一聲。 “臟死了?!?/br> 暮言卿腦子里一片空白。 “祭司大人救……” 瘆人的呼叫聲令宿鬼眼中笑意漸減,一名跑到池邊求救的男子即刻間就被炸成了一片血霧。 握住少年受傷的右手,宿鬼惡意按壓在他的傷口處,讓血跡又重新染紅了少年的手心,隨后單手理了理那些被自己扯得有些凌亂的發絲。 “你不是想進兀戌嗎……” 戀人般的舉止,笑著說出來的話卻隱透著一股寒意。 “那你便一輩子都留在兀戌吧……” “不……”暮言卿身軀一震顫抖的拒絕。 哪怕是提前打了預防針,此時此刻帶給暮言卿的視覺沖擊也仍舊無法減輕分毫,活色生香的種種畫面印在了腦子里,他只感覺眼前在陣陣發黑,難受的彎腰干嘔了起來。 “還真是無趣啊?!?/br> 宿鬼松了手,笑著俯視暮言卿,那眼眸里耐心已然是全無,隨后他身形便就消散了,轉瞬間人站在了池邊。 只見池間忽然冒出了一簇金色的火焰,那火焰在水面上蔓開,若是仔細看去,那水面之下已全然都被凍住了,火焰快速包裹上塔身,卻是奇異的并沒有染上半點星火。 男子見他如此動作,眼中帶上戲謔了,口上嘲弄道:“哈哈哈哈,我沒有看錯吧,嘖嘖嘖,沒想到你也會有這心軟的一天,我也算不枉此行了?!?/br> 宿鬼淡淡的看了男子一眼,沒有作答。 金色的火焰浮于塔壁上使得墻上的溫度驟降,暮言卿手中傷口入骨的疼,緩和了幾秒,原本失去限制而跪在了地上的他又慢慢站起。 覆蓋在巫族的靈陣顫動了起來,地表的陣紋冒出了紅光,靈陣瘋狂吸取著地面上的鮮血,剎那間無數人變成了一架枯骨。 轟! 地面突然一陣劇烈地搖晃,暮言卿很不幸的被波及到了,在火焰中艱難下樓的他直接就滾下了階梯,身體受到各種撞擊,接觸火焰的面積增加,疼得他幾乎暈眩過去,差點沒能再度爬起來。 暮言卿一路磕磕碰碰剛到塔底,就看見塔中間的白霧開始淡去,數條白絲飛散沒入了地底,腳下的陣紋也發出了清脆的咔嘣聲。 暮言卿:“?!” 他就這么倒霉的嗎? 暮言卿趕忙轉身拉開黑門,下一秒靈陣所覆蓋的地方都快速炸開,巫族在這巨大地爆炸中化成了一片廢墟。 耗盡巫族之力也只是將兩人震開,宿鬼防御得很及時,周身的屏障很好的抵擋了下來,他倒是毫發無損,只是那血眸男子被震到了山間的毒霧里。 白曜為了巫族的人不在霧中死亡,早在先前便把那毒霧融合到了靈陣之中,可惜的是當時白曜的靈力只能勉強做到如此,巫族的人是不在會受傷了,可他們還是出不去。 巫族就此覆滅,靈陣也炸毀了,毒霧自然也就不復存在了,那片逐漸顯現出的地方,該男子已在無身影可尋。 暮言卿同時也被震開了,身體砸在了樹干上,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手背上的條紋正在悄然暗淡,活下去的信念支撐著他搖搖晃晃再次爬了起來。 他的血祭不知為什么還沒有來,不過既然他暫時還沒死,那現在必須要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如果宿鬼發現他沒被燒死,一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狂風驟起,遠處傳來了幾聲悶雷,烏云聚集的天空終于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雨點沖刷著血污與那令人作嘔的味道。 與此同時,四周的山脈整體都燃燒了起來,物體燃燒的聲音噼里啪啦做響,連雨水也無法澆滅這沖天的火焰。 “又想著去哪里?” 輕問的話語傳來,少年不在堅持了,無力的倒在了地上,耳邊的腳步聲一步步踩在他神經快將崩塌的邊緣。 “怎么這么不小心呢?”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臉龐上,少年眼神努力的在聚焦著,他蠕動起唇瓣,說出口的話中近乎是有些懇求了。 “你、你殺了我吧……” 宿鬼高高在上的俯看著少年,一如既往地微笑著,面對這般要求只是輕搖了下頭。 “求你……就殺了我吧……” 緊接著,宿鬼緩慢地彎下了腰,伸出那看似潔白實則沾滿鮮血的手掌,唇里說出來的話讓少年無望的暈了過去。 “走吧,本座帶你回兀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