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頰被掐得泛紅，下巴被抵住，孟沉難以張口。只見他微動嘴唇，飄出三個字音“對不起”。

    林熙放手，眼前人隨之垂下頭，他居高垂眸看著他，面對的是一頭黑發，從這個角度看去，還能看見孟沉密長的睫毛，搧動幾下，沾上些水珠，濕了黏在一起。

    孟沉抹了把臉，從林熙身上下來，在他身旁坐下，彎腰捂著臉。

    “別哭了?！绷治醭榱藥讖埣堖f給他，“紙，接著?！彼媸切牧︺俱擦?，心想這個男人好麻煩。孟沉口頭上否認自己哭了，但還是接過紙擦眼睛，一邊解釋說：“我就是眼睛進東西了，刺得疼，才有眼淚出來的?！?/br>
    拙略的謊言，狗都不信，林熙自然是不相信的，但原因是怎么樣都無所謂的，他也懶得拆穿。

    至于孟沉流淚的真正原因，是他只要情緒有點激動，大起大落這樣的，就會情不自禁地流眼淚。他也不想哭，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哭，未免太丟人，但他真的忍不住……

    深呼吸幾次，那些亂糟糟的在心里亂撞的情緒才平復，冷靜下來孟沉開始不知所措，他不想他們再無交集，他想他從一開始就錯了，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沒事那我就先走了……”如果不是腿麻，林熙早就甩手走人了，才不會平白無故看孟沉哭鼻子，“你以后可別又來找我?！绷治醪盘_一步，便被牽住了衣擺。

    底下傳來悶悶的聲音，“真的不能考慮一下嗎?”

    “還考慮什么？”

    “呃……就是……”孟沉仰起頭，眼球還泛著水光，目不轉睛地看著林熙的臉，可那個人絲毫沒有要低頭看他一眼的意思，他抓緊了手中的衣擺，支支吾吾地說：“如果，我愿意做下面的那個，那你能不能……?”

    林熙疑惑了一會兒才理解孟沉的意思，他偏頭垂眸瞟了他一眼，“你認為自己做了很大犧牲？你屁股用金子做的？你覺得……我稀罕嗎？”

    順著床沿滑下，孟沉蹲在地上，攥著衣擺的那只手轉去抓林熙的手，被躲開了?！安?，我沒這么想……”怎么辦……他不知道，怎么挽留……像之前那樣？

    無論他是怎么想的，林熙都不在乎，他只想快點離開，少在這里跟這個人浪費時間。只是他剛要碰上門把手，就被撲個措手不及，“砰”地撞上了門，與門面對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門把手的位置不高，到林熙的腹部。他本就到門前了，被猛地一撲，正好撞了上去，門柄抵著他的肚子。

    兩人身高差不多，但是孟沉要壯點，他緊貼林熙后背，身體往里壓。他的一呼一吸，氣都從林熙耳邊流過。

    來自前后雙向的擠壓讓林熙很不好受，他拱起背，想離門柄遠點，并且推開孟沉。同時他低吼道：“滾開！”手肘向后一擊，被孟沉的手臂擋住了。

    “你又發什么??！”趁中間還有空間，他迅速轉了個身，孟沉的面龐映入眼眸，準確來說，只看得眉目。

    近到連睫毛都看得根根分明，他們的瞳孔中映射出對方的眸子，一重又一重。

    眼前那稍深于粉紅的嘴唇吐息開合，誘得孟沉呼吸紊亂，他想，如果能貼上去，吮吸，舔得紅潤，泛著水光……那該多好。

    有想法就要付諸行動，只不過，只差那么分毫之時，頭被狠狠一撞，孟沉一瞬間眼花繚亂，踉蹌后退幾步。

    林熙自己也疼，但好歹有準備，緩沖過來得快，突進幾步，一把掐住孟沉的脖子，將他按倒在地上。

    頭與地面的碰撞發出一聲巨響，孟沉痛苦地緊閉雙眼，頭是又痛又暈，還有點呼吸困難。他抓住掐著他脖子的手臂，手指發勁，指甲在皮膚上留下好幾條弧形的紅痕。

    地上的人艱難掙扎，像被按在砧板上撲騰的魚。林熙跪壓住孟沉的雙腿，放開他的脖子。

    頸脖上的紅痕清晰入眼，孟沉的臉也通紅。他哆嗦著收回手，捂著頭，眉頭緊鎖，感覺頭痛欲裂。

    接著，有一拳打上了孟沉的臉，火辣辣的疼，又一拳捶在他的腹部，痛感以被打中的點一陣陣散發……

    冬天穿的較厚，孟沉穿了一件毛衣，還有加絨的外套，而且腹部柔軟，打在身上就沒臉上那么痛。

    但令林熙沒想到的是，孟沉沒有拼命反抗，他只是手臂擋住臉，護著頭，嘴巴露出在外，看得出，他正輕輕而又極力地呼吸。肚子高頻率地起伏，嘴里還嘀嘀咕咕著什么。

    一陣腳步聲從門外傳來，越來越清晰，這預示著，距離這個房間愈發近了，突然，聲音消失，傳來叩叩幾下的敲門聲。

    林熙也沒問是誰，就去開門，與他猜的一般，是賓館的工作人員。

    “先生，請問您這發生了……”門只開了一半，又被林熙身體擋住了大部分，可見空間只有張開且橫放的手掌那么寬。女孩只是往房間里隨意看了一眼，怔住似的緩了語速，最后那“什么”二字像只是隨著氣，呼出來一般，無聲。

    房里拉著窗簾，還好透光，不算暗，能看得清。

    女孩看見，一個男人躺在地上蜷縮著身子，明明身材是高大的，卻覺得他此刻脆弱無比，他的狀況……看樣子不太好。

    “先生，請問里面的是您的朋友嗎？他是否身體不適？”其實女孩已經隱隱約約覺察到這兩人發生過沖突，僅禮貌詢問一下?！胺奖阕屛疫M去看看嗎？”垂放在身側的手撥出一個電話，手機是靜音了的，才撥出去就被掛斷了。

    進入房間并沒有受到攔阻，女孩走過去蹲下身，詢問孟沉如何。林熙并不認為孟沉挨了兩拳就廢成這樣，雙手環胸在冷眼旁觀。

    詢問在孟沉耳邊不停循環，像在腦里轉圈，錯亂成一團。他感覺好暈，什么“怎么了怎么了”，他不知道。他開始錘打自己的腦袋。

    站在一旁的林熙終于意識到不對勁，可也只是朝著孟沉的方向挪了兩三步，不愿再近。

    然后，他聽見嘶啞而又壓抑的聲音，這來自于孟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頭好疼，我想不起來了……我是誰我是誰……”越說越急切。

    也許他是裝的，眼淚都能輕易落下，裝頭疼失憶也不會是什么難題……那種莫名的煩躁又涌上心頭，林熙大步走過去，將人抱上床。連他自己也沒發覺，這是動了惻隱之心。

    不是假的，孟沉的確什么都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