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狼族使臣

    方云漪聽閔蓮君語調飛快，似是出了什么大事，忙道：“閔公子稍等片刻！”急急忙忙穿戴整齊，又運功恢復人身。

    三人快步走到院中，元虹打開院門，問道：“閔公子，出什么事兒了？”

    閔蓮君一襲青衫，滿頭銀發編成一條光輝如月的辮子垂在身后，神色嚴肅，說道：“家父邀請方少俠和二位殿下到正廳商談要事，請三位隨我來?！?/br>
    方云漪心中一涼，問道：“難道……難道是屠龍圣仙不好了？”

    閔蓮君說道：“嚴大俠仍在我父親的側廂房里靜養，此事跟他無關。今天一早，兩位萬俟狼族使臣來到我族領地，說是老狼王正在趕來小龍山的路上，不日即將抵達。我父親說，既然二位王子殿下如今也在小龍山，不如大伙兒一起接見使臣?！?/br>
    元虹神色微動，說道：“父王怎么不遠萬里趕到南疆？可知他老人家是為何而來？”頓了頓，“是否為了七名狼侍從遇害之慘案？”

    閔蓮君說道：“大王子自問自答，機敏過人，我也少費了許多唇舌。你所言不錯，據使臣所說，老狼王正是獲悉昆玉鱗之事，想到此案涉及狼族蛇族世代和平，茲事體大，所以前來一問究竟?！?/br>
    元虹心思一轉，便即明白閔氏用意：“我族七狼遇害，必是有歹人要借機挑撥狼蛇兩族相爭。若是由蛇族自行分辨其中利害，總像是他們在為自己洗脫，所以他們希望我來跟父王闡明?！?/br>
    方云漪說道：“老狼王殿下也真夠豪邁英勇，倘若真的是蛇族害死了狼族族人，那他老人家這會子親自趕到南疆，不是往刀尖上撞嗎？”又笑道：“閔公子，你別多心，我知道蛇族都是大好人，我這么說只是假設而已?！?/br>
    閔蓮君說道：“我們蛇族遇到龍族，自然是打心底里恭敬有禮，至于其他妖族么……嗯，我們本來也不怎么與其他妖族結交，也不屑于做那毒手傷人的卑鄙之舉。山不言自高，隨他們如何揣度罷了?！?/br>
    元虹說道：“父王既然親赴南疆，可見他也不相信蛇族會是幕后真兇。想必是七狼被害，族中物議如沸，父王親來南疆查明真相，更顯得鄭重其事。閔公子，咱們這就去見一見使臣罷?！?/br>
    閔蓮君在前領路，引著三人穿過竹林，一路分花拂柳，來到閔驚鴻所居的瀟湘竹閣。遠遠走來，就望見側廂房門口站著一排蛇族親兵，手持兵刃值班把守。

    方云漪看見側廂房門窗緊閉，心想：“屠龍圣仙在這里靜養，竟像是給蛇族看管起來了。不過屠龍圣仙若是入魔發狂，暴起傷人，倒是不可不防。此處環境清幽，閔伯父想來也不會虧待他……唉，但我總得找個機會親眼看一看他，才能放心?！?/br>
    四人來到前廳，只見廳中書畫瀟灑，陳設雅致。

    閔驚鴻端坐主位，兩名狼族使臣坐在客位。一個年紀較老，毛發灰白，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精壯干練。二狼都穿著毛裘錦袍，精神奕奕。

    萬俟兄弟一走進來，兩名使臣連忙行禮跪拜，喜道：“參見大王子、二王子殿下！方才閔族長說二位殿下也在小龍山，可把我們高興壞了，這可真是不期之喜啊?！?/br>
    元虹走上去扶起使臣，微笑道：“父王派你們來小龍山，正巧我兄弟二人也在閔族長府上做客，他鄉遇族人，的確是意外驚喜。好些日子沒見到父王了，不知他老人家是否安好？”

    那年老使臣說道：“老狼王一切都好。只是二位王子一去多日，沒有音訊，狼王殿下難免有些記掛?！?/br>
    閔驚鴻說道：“諸位請坐下說話罷?！?/br>
    萬俟兄弟和兩位使臣都坐在客位上，閔蓮君坐在父親右手邊，剛想請方云漪坐在左手邊，但方云漪理所當然坐在了萬俟兄弟身邊，閔蓮君就不言語了。

    閔驚鴻看見了兒子的臉色，當下不動聲色，吩咐仆人道：“上茶?！逼腿斯ЧЬ淳礊楸娙朔钌蠠岵?，又送上幾盒精致糕餅。

    方云漪還沒用早飯，撿了一塊酥皮果餡餅咬了一口，入口甜香，酥皮松軟，沒幾下就吃得干干凈凈。

    他喝了半杯熱茶，又撿了一塊棗泥糯米糕品嘗，軟糯綿密，咬了一口，略微有些粘牙，笑道：“這個倒不太好克化?！?/br>
    閔驚鴻微笑道：“那綠豆糕清甜香軟，應該更合你的口味?！?/br>
    方云漪三兩口吞下了糯米糕，依言嘗了一塊綠豆糕，笑道：“確實清新好吃。閔伯父也吃啊，怎么你只顧著看我吃呢？”

    閔驚鴻溫言道：“我年紀大了，不愛吃偏食。你喜歡就多吃些?！?/br>
    萬俟兄弟與方云漪結親的消息，哮月城仍未得知。那兩名使臣見這人族少年跟隨著萬俟兄弟，又受到閔驚鴻的格外優待，不知是何身份，不由得投來好奇的目光。

    元虹介紹道：“這位方云漪方少俠是我兄弟倆的伴侶。當時情況特殊，沒來得及請示父王，我兄弟倆自行主張結了親事，行事頗有倉促之處，但總算是禮數周全。而且，方少俠的身世頗有隱情，等我們回頭見到父王，再向他老人家詳細說明?！?/br>
    兩名使臣又驚又喜，起身抱拳道：“恭喜二位殿下大婚之喜！”

    元虹道了謝，問道：“我們離開家鄉多日，不知哮月城如今是何情形？當時七狼被殺，只剩下一名狼侍從躲過一劫，我們遣他回去向父王稟明情形。但后來事態又有諸多變化，我們就不得及時通知哮月城了?！?/br>
    那年老使臣說道：“是。那狼侍從回到哮月城，口口聲聲說蛇族閔公子害死了另外七名侍從，族人盡皆悲憤難當，紛紛請求老狼王向蛇族討還公道，還有人提議狼族直接出兵討伐南疆?！?/br>
    閔驚鴻哼了一聲，說道：“我南疆可不是任人魚rou的疲弱之地?！?/br>
    那年老使臣對閔驚鴻拱了拱手，客客氣氣說道：“是，狼王殿下態度持重，自然不會急躁出兵。他老人家本想等到二位殿下回歸哮月城，再細細問明情況，但二位殿下遲遲不歸。此事很快惹得城中流言紛紛，族群人心不定，眼看著實在耽擱不得了?！?/br>
    元虹心道：“我們在中原頻頻遇到意外波折，而父王在哮月城安撫人心，苦等消息，也是焦心得緊了?！?/br>
    那年老使臣說道：“所以，老狼王念在昔日與閔族長共同侍奉龍廷的情分，決心親自來南疆走一趟，一是為了澄清真相，緩和兩族關系，二是為了和昔年舊友一聚。狼王殿下的儀仗隊伍此時還在路上，想來三兩日就要到垂蟒仙洞了。殿下派我二人輕騎快馬，先來向閔族長說明這些情由，他老人家還言道：‘丹金不請自來，還請驚鴻體察則個?！?/br>
    閔驚鴻說道：“哼，這么假惺惺、文縐縐的客套話，真是丹金那老狼親口說的嗎？我才不信呢?！钡犂亲迨钩佳赞o謙卑恭敬，他究竟意氣稍平，說道：“既然是丹金狼王大駕光臨，蛇族當然會竭誠迎接?！?/br>
    那兩名使臣暗暗松了一口氣，那年老的說道：“我們二人出發的時候，老狼王囑咐我們快去快回。既然閔族長愿意接待狼族，我們也想早些起身回去，盡快讓他老人家知道這個好消息。至于昆玉鱗之事，不知閔族長有何賜教？我倆也好一并回稟狼王?！?/br>
    當時七名狼侍從在營地被害，萬俟兄弟曾從遺骨中發現一枚昆玉鱗。后來萬俟兄弟與方云漪大婚當晚，方云漪被五名黑衣人強行劫走，現場也留下了一枚昆玉鱗。

    元虹一直收藏著這兩枚昆玉鱗，此時就從懷中取了出來，雙手送到閔驚鴻面前，說道：“煩請閔族長召集閔氏族人，大家一起辨認辨認，這究竟是誰的昆玉鱗？”

    昨晚閔氏父子離開青竹雅舍之后，閔蓮君就把此去中原的所有遭遇見聞，從頭到尾詳詳細細說給了父親聽。

    閔驚鴻聽說那群黑衣人一共用了兩枚昆玉鱗栽贓陷害，他心中早有推想，這時接過來一看，便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用大張旗鼓召集族人了，我現在就告訴你，這兩枚昆玉鱗都是我的?！?/br>
    方云漪心中一驚，圓圓瞪大了眼睛，手中茶杯差點沒掀翻在地。

    元虹神色自如，說道：“還請閔族長見教?！?/br>
    閔驚鴻緩緩合攏五指，將那兩枚昆玉鱗握在掌心，抬起下巴望向廳外。

    瀟湘竹林如詩如畫，靜謐安寧，可他心中往事洶涌澎湃，當年的一幕幕畫面又紛紛攘攘閃過眼前。

    過了半晌，他才接著說道：“說來這件事，還是因為舊時在龍廷的恩怨?！?/br>
    他看向方云漪，目光轉為柔和無奈，說道：“十八年前，為了慶賀龍太子出生，妖族群臣皆來紫霄天朝拜。龍宮大宴十天十日，雕梁畫柱，珍饈佳肴，極盡奢靡鋪張之能事。

    “但其實太子降生，只是一個聚集群臣的名目罷了。

    “彼時，妖族重臣的親眷們在大殿宴飲作樂，側殿中則另開席面，龍皇帝把蛇、狼、狐三大貴族的家主，以及朝中十數位將帥都聚集起來，秘密商議要事?！?/br>
    元虹問道：“所謂要事，就是侵占中原征服人修嗎？”

    閔驚鴻點點頭，說道：“龍族早就圖謀中原，及至太子出世，龍皇帝認為天命所歸，時機已到，所以要群臣獻計獻策。

    “那時，萬俟丹金第一個發言。他提倡直接出兵，三大貴族如何同時發難，龍族親兵如何直搗黃龍，又如何分裂人修幾大名門，如何切斷他們的聯系，他說得頭頭是道，縝密完備，可見心中早有籌謀，就等著皇帝這么一問了。

    “丹金說完之后，那黑豹族的靖宸軒靖大將軍，也就是無涯盟盟主靖太昌的父親，他立即出言贊同。

    “你們年輕人，恐怕不懂得那時形勢，武威關處于沖要之地，倘若龍族出兵中原，必定要大大增派人手保衛武威關，靖大將軍的兵權大漲，黑豹族的權勢地位也就跟著水漲船高。

    “唉，當時還有好些將帥跟靖大將軍是一個心思，他們都盼著趕快跟人修開戰，他們才能領兵打仗，立功揚名，振興家族，流芳后世，所以都跟著出言附和?！?/br>
    方云漪說道：“老狼王這條計策雖然不利于中原，但要打就打，各憑本事，也算是直截了當，并不是那種陰險鬼蜮伎倆?？墒呛髞睚堊宀⑽粗苯映霰?，想來是有人駁回了這條計策嗎？”

    閔驚鴻神色黯然，嘆道：“那時狐族首領陸德音默然不言，獨我一人越眾而出，極力反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