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邪魔外道
第二十章 邪魔外道 元虹用長弓在地下輕輕一劃,登時揚起一片塵土,掩滅了將熄未熄的火堆。 他沖重陵使了個眼色,重陵點點頭,兄弟倆便彎弓搭箭,放輕腳步靠近洞口,并肩蹲在一塊大巖石后面,慢慢伸頭出去張望。 深夜濃霧,隱隱約約只見下方山道盤旋,十來條大漢圍著一架馬車,如喪家之犬般惶惶上山,嚷亂道:“子時還沒到???”“快了,再撐一會兒!”“待到子時,大伙兒殺個痛快!” 拉車的是一匹黑馬,后蹄子一瘸一拐,慢吞吞走上兩步,便要停下來呻吟悲鳴,想是山道崎嶇,它倉惶之間扭斷了腿骨。 那幾個漢子急得連聲叱罵,不斷提起長劍,狠狠戳刺那馬的身軀,刺得鮮血淋漓,絲毫不許它有片刻停歇。 為首一人叫道:“喂,你倆個先去山洞,把那兩匹馬趕下來,趕緊把這不中用的畜生替換了!” 左右兩人應聲而喏,大步云飛搶上山洞,也不管洞里有沒有人,齊刷刷拔出兵刃,砍斷拴馬的樹枝,然后抓住韁繩,硬是要拽著兩匹馬往下走。 兩匹馬兒受驚,喘著粗氣胡亂踢跳,絕不肯順服。 一人破口大罵,另一人挺起兵刃就往馬臀刺去,忽然嗖嗖兩聲疾響,黑黝黝的山洞里疾速射出兩只羽箭,那兩人胸口一涼,羽箭準確無誤刺入心房,不由得圓睜雙目,雙雙倒地斃命。 萬俟兄弟一經得手,便躍出山洞,兩匹馬兒閃到了旁邊。 山路上那一行大漢瞧見同伴中箭,紛紛大聲鼓噪,幾個性急的取出袖箭、飛刀等等暗器,用足力氣甩了上來。 重陵縱身躍在空中,雙手急速轉動長弓,帶著金色真氣化作一片光盾,將所有暗器盡數擊落。 元虹則神色自若,單膝跪在一塊大巖石上,居高臨下持弓發箭,嗖嗖嗖連珠箭連環發出,金光奪目,刺破濃霧,轉眼間射倒了四五個人,皆中各人要害。 有人當場氣絕,尸體從山道上骨碌碌滾到山坡下面,有人一時不死,倒在地下厲聲慘嚎。 元虹看這伙人言行絕非善類,多半是打家劫舍的強盜,是以毫不容情下了殺手。 剩下十個漢子縱聲長嘯,團團把那馬車圍在中心。 為首那人高聲喊道:“射箭之人是誰?我等與你素不相識,恰好路過此地而已,何故下此毒手?還請二位留下萬兒來!” 元虹站起身來,羽箭仍然搭在弓上,朗聲說道:“在下萬俟元虹,這是我弟弟萬俟重陵?!?/br> 那群人都驚訝地“??!”了一聲。 為首那人說道:“閣下當真是哮月城的狼族么?怎么到中原來了?是了,聽說朝天教前幾日慶賀千年大喜,二位想必是去問鼎峰賀喜的,難怪強弓利箭,箭無虛發。我等都是在淮水江畔修煉的人族,向來與妖修井水不犯河水,還請二位容我們過去?!?/br> 元虹說道:“閣下問了我的名字,自己卻不報上名來,未免有失禮數?!?/br> 為首那人說道:“我等區區賤名,二位狼王子金貴之軀,還是省省力氣不聽的好?!?/br> 元虹說道:“既然諸位羞于提起名號,也罷。不過我少不得要問一句,那輛馬車里是什么?是你們打劫來的金銀財寶呢,還是綁架來的rou票?” 為首那人微一遲疑,說道:“車里是我們的主人,與二位無關?!?/br> 旁邊的人不耐煩了,說道:“他奶奶的,四腳毛畜生廢話忒多!識相點兒,滾回你那山洞睡你那覺,小心爺們剝了你倆的狼皮,給主人做袍子穿?!?/br> 元虹笑了笑,說道:“我就在這里,諸位來取便是了?!?/br> 那群漢子高聲怒吼,留下兩人圍住馬車,另外八人各挺兵刃沖了上來。元虹重陵拔出匕首,當即與眾大漢斗在一處。 那廂,方云漪草草挽發整衣,輕手輕腳摸到閔蓮君身邊,伸手搭著閔蓮君的肩膀搖了搖,低聲道:“閔公子,你醒醒,咱們真不走運,一群強人往這邊來了,兇神惡煞要搶咱們的馬呢?!?/br> 他的手一碰到閔蓮君,閔蓮君就睜開一雙銀色蛇瞳,咳嗽了一聲,說道:“什么強人?” 方云漪說道:“虹哥、陵哥出去打發了,咱們也去看看熱鬧?!?/br> 閔蓮君點點頭,兩人快步走到洞口。 那兩個最先斃命的漢子,手中的兵刃就落在洞口,方云漪順手撿起一把長劍,試了試分量,還算稱手,便牢牢握在掌心。 此時眾人乒乒乓乓打得正是熱鬧。 那群漢子倒不是尋常庸手,出招陰毒險惡,彼此又配合呼應,招式連環成套,威力倒不可小覷。 然而他們再怎么手段毒辣,到底不過是二三流的功夫。 元、重兄弟倆滿場游走,兩把匕首閃耀著燦爛金光,每一次出招便擊倒一條大漢,不多時就將所有敵手打倒。 眾大漢躺在地下輾轉呼痛,那兩個護衛馬車的大漢見勢不好,拼命拉扯黑馬的韁繩就要逃跑。 他倆還沒把馬車調個頭兒,只見兩支箭夾著金電凌空而來,從后心穿透二人胸口,二人哼了一聲,倒在車旁。 元、重再度彎弓搭箭,遙遙對準那輛馬車。 那群大漢見他們要傷及主人,不禁大聲躁動呼喝。 為首那人垂死之際,掙出最后幾分力氣,猛地高高躍起,雙掌發出一招“莽牛撞樹”。 天下人修的內力都是透明如風的,但這人瀕死重擊,內力竟然裹挾著淡淡黑氣,迷霧之中,就如同一道黑電,雷霆萬鈞擊向元虹的后心。 方云漪倏然變色,驚道:“是魔氣!小心!” 元虹回身發出右掌,直直接住那人雙掌,一道金色真氣如光弧般急速暴漲,接著轟然炸裂,震得那道黑電煙消云散。 為首那人悶哼一聲,輕飄飄飛了出去,如一灘爛泥落在地下,筋骨寸斷,氣息斷絕。 元、重又對馬車連發數箭,羽箭穿簾入車,車內卻是靜悄悄的半點兒聲息也無,料想那主人已經死得透透的了——這人恐怕是身受重傷,所以才坐在車里逃命,否則魔修最是陰險狹隘,萬俟兄弟誅盡他的手下,他怎能袖手旁觀、一言不發? 元虹振了振衣袖,說道:“怪不得他們不敢報上家門,原來是一群魔修?!?/br> 方云漪說道:“這幾個漢子都是人族,但他們內力發黑,顯是墮入了魔道。他剛才說,他們在淮水修煉……看來所謂鬧水鬼,就是這群魔修在江上害人?!?/br> 轉念又想,這幾個魔修的功夫可不算多么高明啊,怎么嚴惟洲沒把他們料理了?難道是一群漏網之魚? 元虹說道:“這些年來,妖修之中也有不少走上邪路的,但他們從來不敢到哮月城生事?!?/br> 閔蓮君臉色蒼白倚在洞口,搖了搖頭,說道:“從前龍族統率天下,天地正氣浩然,諸惡無所遁形。如今龍廷隕落,邪魔外道是愈發多了?!?/br> 元虹看了他一眼,說道:“民間都說蛇是小龍,蛇和龍本就頗有淵源,閔氏蛇族又世世代代在龍廷十分得臉,令尊當年就極受龍皇帝的器重,你小時候還在紫霄天住過好些年,難怪你們對昔年舊事念念不忘?!?/br> 方云漪笑了笑,心想:“你哥兒倆看到龍珠劍的時候,不是也口念祝禱之辭么?都是龍族舊臣,大哥別笑二哥?!?/br> 他又想:“從前父親跟朋友們閑聊時說,紫霄天龍宮是人間最華麗奢靡的所在,不知道是怎生壯觀瑰麗,可惜都在大戰中毀去了?!?/br> 閔蓮君輕輕咳嗽兩聲,說道:“龍皇帝對狼族也不壞啊,令尊可是龍族麾下最得力的一員大將。不過現今,令尊自立為王,在大漠稱王稱霸,倒是逍遙自在?!?/br> 元虹說道:“世事更變,有些人一味沉迷過去,有些人朝前看往前進,各自有各自的活法?!?/br> 方云漪隱約聽出蛇族和狼族為舊事頗有嫌隙,他好不容易勸和雙方,可別再吵起來,笑道:“咦,你們瞧呀。滅了這群魔修,霧氣倒是漸漸散了?!?/br> 眾人抬頭看去,霧氣確實沒有先前那么濃了,但夜色暗淡,天地間仍是一片昏蒙。 淮水城的城頭上幾排火把搖晃閃爍,眾人身處山崗,遠遠望去,那些火把渺小如豆,一排排交錯而行。 方云漪自言自語道:“估摸是子時了,城頭的守衛正在換班?!?/br> 話音剛落,山道上那輛馬車突然震動了幾下,車廂嘎吱嘎吱亂響,幾根羽箭掉落出來。 那匹拉車的黑馬本來臥在地下休息,聞聲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嚇,搖搖晃晃跳起身來,拖著受傷的殘腿,拉著車子就要沖下坡道。 眼看著馬車就要掀翻,車簾里忽然伸出一只慘白的手。 眾人吃了一驚,只見那只手的手腕上戴著三只雕花銀鐲,五枚指甲又尖又長,凌空一拍,掌風夾著nongnong黑氣,重重擊向那黑馬的頭部。 那馬一聲哀鳴,倒地而亡。 緊跟著,一個男子跳出馬車,他的腳才一沾地,馬尸就連帶著馬車丁玲桄榔摔下山坡。 那男子全身穿著厚厚的盔甲,上面滿是箭孔,他脫下盔甲,順手丟在一邊,施施然走上山崗,微風吹得他一身紫衫獵獵作響。 他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發梢衣角滴滴答答落著水珠,留下一路水痕。 他走到山洞前的空地上,目光慢條斯理掃過眾人,微笑道:“兩位萬俟殿下好硬的爪子。狼族難得到中原露露臉,我這些手下死在二位手里,也算是大有臉面,死得值了?!?/br> 元虹瞇起澄黃狼瞳,說道:“尊駕的名字也說不得么?” 那紫衣人抬起雙手行禮,兩只手腕共戴了六只亮閃閃的銀鐲,愈發顯得骨骼清瘦,皮膚蒼白,微笑道:“我就是邢世柔,恐怕二位殿下是第一次聽說。我少到異域走動,我的名字,中原人修知道得更多一些?!?/br> 元、重回頭看向方云漪。 方云漪臉色一紅,忸怩道:“真不巧,我就沒聽說過你?!?/br> 邢世柔微笑道:“這位少俠長得俊俏,卻是孤陋寡聞得緊呀。你是何門何派的弟子?怎么我剛剛出關,你就拆我的臺?” 他生得眉清目秀,說話時又笑瞇瞇的十分客氣,但眉梢眼角散發著陰毒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