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黃雀在后
第十三章 黃雀在后 方云漪一邊說著,一邊游目四顧,到處搜尋稱手的武器。 朝天教弟子平日里人人佩劍,但方云漪今日穿著喜服,自然不會攜帶刀劍。 為首的黑衣人緩緩從腰間拔出長劍,甕聲甕氣說道:“方少俠,廢話不多說,請你跟我們走一趟罷?!?/br> 他說話聲調古怪,好像是故意掐著嗓子,生怕人聽出他原本嗓音。 方云漪笑著說道:“本少俠哪兒也不想去,還是你老兄請罷!”說著一個鷂子翻身,縱身躍到一只炭盆旁邊,順手提起火鉗子,用盡全力猛地一揮?;疸Q上死灰復燃,火星四濺崩落。 那五個黑衣人紛紛往后退一步,隨即各挺長劍,一擁而上! 方云漪急速揮舞火鉗,竭力護住前門,腳下則不停奔走。 冷風颯然,兩柄長劍分從左右刺來,方云漪火鉗前伸,當的一聲撞開右劍,同時飛起左足,踢向左邊那人的手腕。 那人回劍反削方云漪的腳腕,方云漪雙腿鴛鴦連環,右足跟著踢了上去,雖是電光火石之間,但他出足精準,足尖在劍身橫面上輕輕一點,整個人拔地飛起,在空中連轉三圈,火紅身影猶似流火飛焰。 眾黑衣人本來沒將這毛頭小子放在眼里,見他身法靈動,臨危不懼,不由得收起了幾分輕視之心。 為首那人做了一個手勢,眾人迅速排成陣法,趁著方云漪人在空中,五柄長劍分刺他的腰脅、大腿和雙足,招式環環相扣,配合得甚為周密。 方云漪來到朝天教已有三年之久,雖然舅舅平日里嚴加管束,但他貪玩懈怠,本教心法走的又是嚴謹端肅的路子,實在不合他的心性,所以他從沒有正經練過朝天教武功一天,枉稱本教弟子。 此刻遇到危險,他最熟悉的還是家傳武功,即自幼所學的“醉翁劍法”。 眼見五柄長劍來勢兇惡,當下以火鉗作劍,使出一招“亂紅飛雨”,火鉗尖端急速顫動,叮叮當當幾聲脆響,將五柄敵刃盡數撥開。 他落在地下,就地一滾就要逃跑,為首那黑衣人喝道:“留下罷!”挺出一劍,迅即無雙刺向他的后心。 方云漪頭也不回,火鉗順手往背后一擋,雙足仍是急急奔走。 但就是這么遲得一瞬,五人陣法向內縮緊,死死把方云漪扣在中心,又有兩柄長劍刺向他的雙臂。 方云漪身子微晃,似是喝醉了般搖搖擺擺,腳步卻是靈動飄逸,在間不容發之際,躲過了敵人所有攻勢。 接著火鉗子左撥右撩,使出一招“左右逢源”,兩柄長劍登時失了準頭,嗆啷啷互相撞在一處。 方云漪乘勝追擊,火鉗子一開一合,緊緊鉗住了雙劍。 須知方云漪年紀輕輕,所學招式再怎么精妙,內功修為畢竟尚淺。倘若那兩人發動內功,將雄渾真氣灌輸到劍身上,當可合力震開火鉗。 但不知為何,這五人始終不用內功,似乎意圖純以招式制服方云漪。 方云漪看出便宜來,一邊用火鉗夾住兩柄敵劍,一邊飛出一掌,拍向身后的敵人。 那人正挺劍攻來,方云漪催動內力,一掌挾著勁風向他面門拍去。 人修的內力透明如風,不似妖修的真氣那般金銀絢爛,五彩繽紛。但風聲獵獵,凌厲萬分,別有一番豪邁氣度。 那人竟是絲毫不運內功以自保,堪堪側頭避開,方云漪的掌風掀落了他的兜帽,但他臉上戴著青銅面具,仍是看不見面貌。 他那一劍不待用老,劍尖轉了個彎兒,又去戳方云漪的肩膀。 兩人過招只在瞬息之間,被火鉗夾住的兩柄長劍用力疾抖,硬是用蠻力抽了出來,刺拉拉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之聲。 兩柄長劍往后一縮,隨即又同時挺出,一個從上擊落,一個從下撲來,當當兩聲,雙劍將火鉗子牢牢格住。劍尖和火鉗交錯,又擦出無數金色火星子。 方云漪虎口震得發麻,那火鉗子畢竟是粗使之用,不堪抵擋寶劍鋒銳。雙劍猛一用力,火鉗子斷成喀啦啦幾截兒。 便在此時,剩下兩柄長劍指向方云漪的胸口。 方云漪失卻武器,不能再纏斗下去,當下猛地拋出火鉗握柄,接著雙臂長伸,手掌分拍左右二人。 那二人側身閃避,方云漪趁機縱身躍起,輕飄飄在空中一個轉身,右足一蹬廊下木梁,整個人便如春燕般斜飛出去,隨即展開“梨花飛雪”輕功,急速前行。 那五人卻不追趕他,為首那人揚手發出暗器,嗖的一聲破空而來。 方云漪吃虧在臨敵經驗太少,那暗器直飛過來,他聽得聲音,卻閃避太慢,暗器狠狠擊中他的肩頭,又急速穿過,直直飛了出去。 方云漪肩膀被打了一個透明窟窿,忍不住痛呼一聲,摔倒在地,捂著肩膀不住翻滾。 那暗器繼續飛出,撞到柱子,才叮的一聲落在地上。 方云漪劇痛之中抬眼望去,夜色黯淡,但星光璀璨,只見那暗器狀如蛇鱗,溫潤如玉,赫然便是昆玉鱗! 一瞬間,方云漪心里轉過無數個疑問:“這群黑衣人是閔蓮君的屬下么?不知道他本人在不在這五人里面。但我到底做錯什么事情了?他們為何要埋伏我?殺人也不說個明白?!?/br> 方云漪肩膀血流如注,不一會兒地下就積了一小灘鮮血。 他強忍劇痛跳起身來,還欲逃跑,那五人好整以暇圍了上來,五柄明晃晃的劍刃指住他的要害。 為首那黑衣人冷笑道:“趙大教主好大的派頭,想不到他的外甥這等膿包。兔相公,還打么?” 方云漪哼了一聲,昂然說道:“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你們不必牽扯到旁人身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那黑衣人說道:“你當真不怕死?呵呵,你就是求死也不能夠,乖乖跟我們走罷?!闭f罷抬起劍鞘,出招如風,連續點中方云漪周身要xue。 方云漪當即動彈不得,肩膀要xue被封,失血也止住了。 那黑衣人又撕下他一片衣襟,團了一團,嚴嚴實實堵住他的嘴。 旁邊一個黑衣人將方云漪扛在肩上,五人展開輕功,穿路翻墻,一路奔向后山。 問鼎峰的后山多是茂密蒼綠的高大樹木,一行人奔了一盞茶的功夫,排成一排鉆進密林。 這時,峰頂遠遠傳來一聲激越悠長的狼嚎,其中包含著滔天怒火,震得滿山樹枝無風而動,簌簌發抖,幾有震天撼地之兇猛威能。 眾黑衣人只聽得毛骨悚然,悶聲不吭,加緊趕路。 方云漪聽到那聲狼嚎,卻是精神一振:“必定是我久久不回,萬俟兄弟出來尋我,發現我消失不見了。說不定還找到了廊下那灘血跡和那枚昆玉鱗,所以才這么憤怒——奇怪,這群黑衣人為什么不順手把昆玉鱗撿回去呢?留下那么明顯的線索,生怕別人不知道是他們干的?” 眾黑衣人想著樹林稠密,無跡可尋,朝天教的追兵一時還追不上來,哪知又奔出里許,后方忽然刮來一陣呼呼風聲,來勢極快。 為首的黑衣人腳下不停,扭頭一看,星光透過樹影闌珊照下來,一道黑影忽低忽高,越枝踏葉而來,行動如鬼魅般奇速矯夭。 方云漪被人腦袋朝后扛在肩上,抬頭看見救兵來了,心中大喜,暗道:“定是大尾巴冤家來救我了,卻不知是哥哥還是弟弟?” 一眨眼的功夫,那黑影追到近前,方云漪看得分明,不禁吃了一驚,那人黑袍雪膚,形貌冷峻,卻是屠龍圣仙嚴惟洲。 為首的黑衣人一聲呼哨,四人同時停住腳步一字排開。唯有扛著方云漪的那人馬不停蹄,繼續沖往山下。 方云漪竭力張望,只見那四人再度擺開陣法,齊刷刷挺劍刺向嚴惟洲。 嚴惟洲目光一掃,就看出這四人武功深淺,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他劍不出鞘,唰唰兩劍,震得那四人的長劍脫手飛出,猶如四道電光般飛向空中。 嚴惟洲手腕一翻,劍鞘左點右戳,那四人就此呆立在原地,猶如泥塑木偶般紋絲不動。 嚴惟洲從他們中間穿過,徑直往前走,走出三步,那四人軟綿綿倒在地下,哼也沒哼一聲,皆已斃命。 他的招式委實太快,別人還沒看清楚,就已經命喪龍珠劍下。 方云漪直瞧得張口結舌,后背一片發涼。 他明知嚴惟洲是來救他的,但見嚴惟洲殺人不眨眼的狠辣手段,不由得心中大駭。 扛著方云漪的黑衣人似乎察覺到死期將至,渾身止不住發抖,雙腳飛奔往前,快得幾乎只剩殘影。 嚴惟洲拔劍出鞘,揚手一揮,龍珠劍如離弦之箭般疾速飛來,自后腰刺入那人的血rou之軀,連肩頭的方云漪都跟著震了一震。 所幸嚴惟洲出手拿捏得分毫不爽,這一劍沒有傷到方云漪的一根毫毛,為此特意避開了那人的要害。 那人卻是遭大罪了,發出一聲凄厲慘呼,踉踉蹌蹌就要跌倒。 哪知龍珠劍飛速奇快,勁力不衰,拖著那人猛沖數丈,然后錚的一聲,將他牢牢釘在一棵大樹上。 那人面貼樹干,手足抽搐不止。 一束星光透過樹枝流瀉而下,只見龍珠劍深深穿透他的身體,劍柄嗡嗡嗡顫動不絕,龍珠黯淡無光。 方云漪從那人肩頭跌落,直挺挺落在草地上,見狀大為奇怪,暗想:“怎的龍珠這次不吸人血,也不發光了?” 嚴惟洲緩步走來,伸手拔出龍珠劍,那人后腰鮮血噴涌而出,倒在地下輾轉呻吟。 嚴惟洲抬起右足,用后腳跟反踢了一下那人下巴。 喀喇一聲,那人腦袋一歪,脖子折斷,霎時間了結性命。 嚴惟洲瞬息間連取五條性命,臉上沒有一分喜怒,冷冷向方云漪問道:“怎樣?” 方云漪口中嗚嗚叫喚,嚴惟洲手臂一伸,用劍尖挑出他口中的布團。 方云漪呼吸恢復通暢,只覺得四周飄滿血腥之氣,忍痛說道:“我肩膀受傷了,他們還點了我的xue道?!?/br> 嚴惟洲卻不給他解xue,兀自追問道:“這伙人是蛇族閔氏嗎?” 方云漪說道:“他們用的暗器是昆玉鱗,但說不定是故意嫁禍給閔氏,目下還不能倉促定論?!?/br> 嚴惟洲沉吟不語。 乳白色的星輝淡淡灑在他的側面,他眉眼深邃,五官英挺,面容一半沐浴在光明中,一半卻隱沒在黑暗里,鼻梁側邊一粒黑痣漆黑如墨,分外鮮明。 他手中長劍籠罩著一層寒光,劍尖鮮血淋漓,滴滴答答落在草葉上。 方云漪肩膀實在疼得忍受不住,嘶聲說道:“圣仙大人,多謝你路見不平拔劍相助。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快點兒解了我的xue道?” 嚴惟洲冷笑一聲,說道:“這伙人搶先下手,倒是省了我一番力氣。蛇族冥頑不化,固執愚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索性就讓他們擔了這個虛名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