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屠龍圣仙
第八章 屠龍圣仙 趙璋儀嘴上說著,腳下越走越快,地下有一塊爛桌角,趙璋儀抬腳踏得粉碎,恨恨說道: “除了朝天教和華虛門雙雄對峙,再往下論資排輩,那就得是極樂寺和神女宮了。這兩個門派各有神功絕藝,在中原武林都是赫赫有名的名門大派。 “但好多年前,極樂寺和神女宮結下了不小的梁子,到了今日,兩派的仇怨是越結越深。別看今天兩派弟子共處一席,看似是客客氣氣,其實誰也看不上誰?!?/br> 方云漪忍不住問道:“舅舅,這些老生常談,跟今天的事有什么關系?” 趙璋儀回身叱道:“怎么沒有關系?關系大著呢!” 他蹭蹭走到方云漪面前,說道:“你先前問我,為什么極樂寺的席位掛著竹簾子,現在我告訴你,我原本打算把你許給極樂寺一位大宗師做道侶。酒宴的時候,那位主兒一直隔著簾子在相看你??!” 方云漪大驚失措,說道:“什么?” 趙璋儀說道:“借著聯姻的機緣,朝天教和極樂寺就可以結為聯盟,從此互為奧援,強強聯手,江湖上再無一派的聲勢能超過我們二者相加。朝天教不必把華虛門放在眼里,極樂寺也不必忌憚神女宮那群小妮子了?!?/br> 方云漪驚得下巴都要掉了,說道:“可是、可是極樂寺不都是出家人嗎?” 趙璋儀一臉恨鐵不成鋼,說道:“你這小子要把我氣死才算完。我平時教你的話,你都聽到狗肚子里去了嗎?怎么稀里糊涂什么世事都不懂?” 方云漪心想:“我要是狗,那你是什么?” 趙璋儀哪知他想到了這等無聊之事,解釋道:“極樂寺講究的是逍遙自在,適意而為。寺中弟子都是行善除惡的俠義道,但他們并不一定要遵守清規戒律。喝酒吃rou,練武斗法,乃至成家生子都大有人在?!?/br> 方云漪說道:“那還算什么出家人?不如叫成家人算了?!?/br> 趙璋儀說道:“你不要再說嘴了!總而言之,神女宮萬分不愿見到極樂寺和我們聯盟,所以柳潤顏才會對你下藥,蓄意搗亂破壞?,F在我們不得不把你許給旁人,跟極樂寺的聯姻算是毀了,結盟之事不尷不尬,沒上沒下,眼下是不用再提了。我沒有把你看好,以后還要想法子去跟極樂寺謝罪?!?/br> 方云漪說道:“為什么要謝罪?他們應該跟咱們同仇敵愾才對呀!” 趙璋儀說道:“他們要是那么知情達理,在席上也不會一聲不吭就走了。極樂寺吃了這個暗虧,心里如何不惱?以后一看到朝天教就會想到此事,心里總歸不會很痛快。就算我以后跟他們說通了理順了,總歸是無端端多了這許多波折。姓柳的當真下作無恥!” 方云漪恍然大悟,卻又疑道:“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打算讓我聯姻,怎么神女宮就知道了?” 趙璋儀頹然坐在椅子里,說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方云漪只是性子單純,人并不傻,心思一轉,便猜到必是神女宮在極樂寺里安插了探子,提前探知了消息。 趙璋儀嘆道:“幸好姓柳的還不敢太過得罪我們朝天教。她對你下藥之后,總算沒有把你丟給什么低三下四、猥瑣卑賤之輩,否則你一生清白都給葬送了,你母親不要怪死我?” 方云漪對舅舅卻有些不滿,暗道:“你既然有心安排我聯姻,怎么不問問我愿不愿意呢?你要是早點告訴我,我今天就會老老實實跟在你身邊,也不會私自下山,柳潤顏要想對我下藥,只怕也沒那么輕松了?!?/br> 不過,舅舅說得也不錯,他今日僥幸遇到了正人君子的萬俟兄弟,總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方云漪雖然暗怪舅舅自作主張,但見舅舅長吁短嘆、懊惱不已的模樣,他又不忍心了,跪直身體,笑道:“舅舅,我瞧著萬俟狼族也挺威風的,未必就不如極樂寺了。朝天教跟狼族結盟,不是也挺好的嗎?” 趙璋儀說道:“唉,你這孩子還反過來勸我。你母親就你這么一個孩子,如今你就要遠離家鄉,孤零零去哮月城那等遙遠蠻荒之地,你叫我們怎么安心?” 方云漪笑道:“我倒挺想出去闖闖的。再說,我去了又不是不回來了,我以后還是能時?;貋硇⒕茨愫臀夷??!?/br> 趙璋儀說道:“你以為這是好玩的嗎?萬俟氏可是……可是妖修異族啊?!?/br> 方云漪也知道,約莫十八年前,人修和妖修之間曾經爆發過一場慘烈大戰,當時是龍族統率群妖來犯,中原人修奮起抗敵。 雙方血戰拼殺,狼煙四起,傷亡慘重,生靈涂炭,當真是天地間一場巨大浩劫。 要不是屠龍圣仙一舉滅了龍族,使得群妖四分五裂、繼而自行潰敗,真不知戰事何日方休。 但自那以后十八年來都是太平盛世,人修和妖修相安無事,早不是當年你死我亡、不共戴天的緊張態勢了。 方云漪著意安慰舅舅,說道:“妖修又如何呢?這次慶賀大典,舅舅你還不是請了那么多妖修貴客?人家也很給面子,不是都千里迢迢過來捧場了嗎?” 趙璋儀神色復雜,過了好一會兒,擺了擺手說道:“罷了。你這小子,我左右是留不住了。多說無益,你自求多福罷?!?/br> 一個小弟子進來稟告,說是外間宴席已經重開,復斟美酒,再列佳肴,請教主出去主持局面。 趙璋儀說道:“云兒,你先回去休息罷。成親之前,你和萬俟兄弟倆還是不要共處一室,沒得叫大家伙兒看笑話,還說我們不懂禮數規矩?!?/br> 方云漪心想,我和他們連更出格的事情都做過了,共處一室又算得了什么? 不過,酒宴上那套虛頭巴腦的應酬客套,方云漪想想就頭大,舅舅不讓他去,他是樂得輕松,便起身說道:“那我先走了。你老人家少喝酒?!?/br> 趙璋儀點了點頭。 方云漪轉身就走,伸手掀開門簾,抬腳正要跨出門檻,忽然頓了頓,扭頭笑道:“舅舅,你不要生氣了。事情已經這樣了,咱們就高高興興的笑開了罷,好不好?” 燭光之下,他眼神中滿是關懷體貼之色。 趙璋儀嘆道:“孩子,去罷?!?/br> 方云漪笑了笑,從后門走了出去。 只見皓月當空,萬里清輝,月色照耀得地下如覆霜雪,天地間一派清亮曠朗。 方云漪胸襟一爽,贊道:“今夜月色倒好?!?/br> 他一時還不想就寢,信步而走,漸漸遠離了廳中的絲竹樂聲,忽然想到:“不如去華虛門所住的客舍偷看一眼。奔忙辛苦這一天,說不定老天爺瞧著我可憐,大發慈悲讓我撞見屠龍圣仙一回呢?!?/br> 他興致勃勃來到后山客舍,但見樓宇連綿,高低錯落,俱是依山而建,有些窗戶里燭光如豆,有些則是一片漆黑,卻不知華虛門究竟住在哪里。 他沿著外圍的山道慢慢走著,忽然前面走來兩個持劍的少年,大聲喝道:“站??!你是哪兒來的?在這兒瞎轉悠什么呢?” 方云漪一怔,止步說道:“我是朝天教弟子,不是外人?!?/br> 那兩個少年提劍攔在他前面,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神色很是輕蔑,說道:“朝天教弟子,怎么不好好在前面待著,沒事跑到后山客舍做什么?瞧你鬼頭鬼腦的,一看就不像好人?!?/br> 方云漪不禁心中有氣,說道:“我在路上隨便走走,又沒鉆到客舍里面去,怎么就不像好人了?” 左邊的少年大袖一拂,喝道:“好大膽子,你還想鉆到客舍里面去?可不是要做壞事嗎?” 他袖子一揮,方云漪不由得心驚rou跳,后退了一步,幸好這少年袖子里并無特異氣味。 方云漪暗想:“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br> 他再定睛看去,這兩個少年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袍,袖子上繡著水月圖案,領口則用銀線繡著“華虛”二字。 方云漪心中一驚,暗想:“原來他們是華虛門弟子!好生蠻橫霸道?!?/br> 他本來的確是想看一看屠龍圣仙,但當著這兩人的面,他又不能自承其是,沒得墮了本教的威風,便說道:“客舍只是這兩天撥給你們暫住的,又不是你們出銀子買下來了,怎么你們跟攔路虎似的,別人在外面走一走都不許?未免有些不合理?!?/br> 右邊的少年一挺長劍,斥道:“什么合理不合理?小爺手里的劍就是道理!你識相的,趕緊滾到別處去游魂撞鬼,我們掌門圣仙正在屋里靜修呢,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都不許進!你是天王老子不是?” 左邊的少年冷笑道:“再不走,小心在你身上戳兩個透明窟窿?!?/br> 方云漪臉色一黑,說道:“我不是天王老子,我是地王小子。不進就不進,好稀罕嗎?”說罷,氣狠狠擦過兩個少年,一路往山崖上去了。 那兩個少年繼續在客舍外面繞圈巡邏。 方云漪悶頭走著,清風拂面,月色溶溶,他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想到那兩個少年蠻不講理的樣子,他倒不覺得如何著惱了,反而有些好笑。笑過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對這一帶地勢極熟,知道前方有一處斷崖,崖上有一株梨花樹。 這個季節梨花盛開,料來跟槐花同樣潔白美麗,又多了幾分清姿秀質。 他展開輕功疾馳上崖,遠遠就看見一塊大巖石旁生著一樹梨花,還未走近,一陣春風卷著萬千雪白花瓣,飄飄然吹到他的身上。 他身處花雨之中,無數柔嫩花瓣輕輕吻在臉上,幽幽花香令人心醉。 風過處睜眼看去,明月凌空,梨花勝雪,瑩瑩生輝,堪稱是人間絕色。 這一處梨花斷崖向來無人,此刻巖石上卻坐著一個黑衣男子。 方云漪心中好奇,走上前去,只見那男子大約三四十歲年紀,烏發披肩,眉飛入鬢,英俊冷峭,膝上橫放著一把長劍,正低頭望著山崖外的漫漫云海。 一朵朵梨花飄落在他的肩頭膝上,他卻如神像般靜靜坐著,一動也不動。 方云漪看他氣度超然,不禁暗自心折,笑道:“前輩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想心事嗎?” 那男子轉頭看了他一眼。 月光之下,方云漪看得清楚,那男子英挺的鼻梁右側,生著一顆不大不小的黑痣,他的肌膚白得發冷,那粒痣就像是墨點子落在白玉上。 白璧微瑕,卻無損他的半分風姿,反而使他的五官一下子跳脫出來,與眾不同,別有一番味道。 方云漪看他不答話,便自報家門道:“我是朝天教弟子方云漪,趙教主是我舅舅?!?/br> 那男子收回目光,淡淡說道:“在下嚴惟洲?!?/br> 方云漪一驚,失聲說道:“屠龍圣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