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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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柏長溪是被一陣哭聲吵醒,他睜開眼看見一張熟悉的臉有些恍惚道:“你是清漪還是夏筠呀……” 眼皮紅腫的夏筠說不出話只顧哭:“嗚嗚嗚…………” 這樣一來反倒讓柏長溪清醒一些,想起游清漪已經不在了的他忍不住苦笑:“悔不該囿于己見,致有今日……” 苦守執著,反誤卿卿性命。 他已經接受游清漪死去的事實,但是無法接受游清漪后悔了而且還絕望到靠自殺來解脫困境。 鬢發微亂的夏筠倚在榻沿握著柏長溪的手又是憐惜又是委屈道:“我是清漪,不是夏筠……” 心一暖的柏長溪勉強一笑:“胡鬧” 夏筠搖了搖頭抽抽搭搭道:“我……柏郎看我是誰,我便是誰………”她真的好怕,怕好不容易熬過來的柏長溪又倒下。 柏長溪的目光落在夏筠臉上,眼神溫柔而寧靜:“別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我會活下去的?!?/br> 這么溫情的話柏長溪可從來沒有對夏筠說過,夏筠臉上浮上紅暈,沒等她想些甜言蜜語回柏長溪。 姚韶從殿外走了進來,他咳嗽了一聲。 柏長溪轉頭便向夏筠道:“你先下去?!?/br> 見一頭霧水的夏筠下去了,姚韶坐在榻沿看著柏長溪斂容正色:“你可知錯?” 在宮中挑事,還刺傷臨川王,柏長溪知道自己這樣做后患無窮,一旦事態不可控,陛下想保自己也很難。 “臣知錯,還請陛下責罰……” 柏長溪臉色微變想從榻上起來,姚韶摁住他的肩不讓他起來:“你心神大傷不用起來?!?/br> 見陛下在這種情況還關懷自己,柏長溪心稍稍安定,他也怕自己會惹惱陛下,當時他真的失了心智險些犯下大錯。 柏長溪懊惱道:“臣當時喪失理智什么都不管不顧……” “你要報仇也不要把自己搭進去,朕很難保你”姚韶恨鐵不成鋼,其實哪怕柏長溪殺了姚喜,姚韶也能保住柏長溪的性命,但柏長溪的仕途一定會傷筋動骨,甚至有可能靠假死脫身。 柏長溪神色恍惚點了點頭。 姚韶抿唇:“朕會找個理由把臨川王強留在宮中,剩下的……你自己知道怎么做?!?/br> 柏太后陛下臨川王之間的齷齪天下皆知,但柏長溪怎么也沒想到姚韶會把自己親弟弟姚喜的性命放在他的手中任他處置。 他瞬間想起當時他要殺姚喜時,姚喜問他的問題。 “母后的死也是柏侯的手筆嗎?” 柏長溪在極大的震驚中當著姚韶的面又重復一遍這句話。 姚韶瞳孔一縮,柏長溪見姚韶蹙眉,自己頓時大氣都不敢出,他后悔以為陛下會因為自己對柏太后下手而說出子弒母這樣忤逆的話。 自己有這樣的想法都是對陛下的褻瀆,陛下在他眼中從來都是仁厚的明君。 “長溪是懷疑母后的死和朕有關嗎?” 心亂如麻的柏長溪慌得連忙搖頭:“臣不敢!臣以下犯上罪該萬死!” 他想下榻認罪,姚韶卻將他抱住。 姚韶將頭埋在柏長溪的肩上悶聲道:“你怎么能這樣想我呢……” 柏長溪愧怍不安:“是臣的不對?!?/br> 姚韶嗓音低沉:“你還記得母后在朕十五歲時端給朕的那碗藥嗎?” 柏長溪當然記得,那個時候姚韶還是太子,他是太子侍讀。 姚韶在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太醫說要以毒攻毒,用有毒性的藥劑來治姚韶的病。那劑湯藥毒性控制得當的確能治姚韶的病。 只是一直冷落嫌惡姚韶的柏太后突然在姚韶那一次生病的時候熱絡起來,還親自侍奉姚韶喝藥養病。 在柏太后的照顧下姚韶差點一命嗚呼,一次喝完藥后就吐血不止的姚韶陷入昏迷中,先帝后來查出是藥劑里的毒性被人為加大的原因,就不讓柏太后照顧姚韶了,姚韶昏迷幾天才清醒慢慢緩過來,當時宮中死了不少人才平息此事。 先帝礙于柏太后是太子生母,昭告天下事情的原由未免太過驚世駭俗,就拉出幾個替死鬼替柏太后遮掩過去,愛極了柏太后的先帝也只是暗地里責罵過她幾回就草草了事。 姚韶醒來就隱約察覺到是柏太后做的,當時意識到母親要毒死自己的他絕望到窒息,喘不過氣來的姚韶連鞋子都顧不得穿,光著腳拉著守在榻前的柏長溪跑出東宮。 那時姚韶覺得皇宮就是華麗的牢籠而他的母親是個弒子的怪物,他滿腦子里就想帶著他的玉侍讀逃出宮。 姚韶帶著柏長溪跑出幾道宮門后就被追上來的宮人們堵住,也是柏長溪勸了好久姚韶才回去。 姚韶現在還記得柏長溪當時把他的鞋履脫下給自己穿上,然后他踩著足衣跟在自己身后被自己牽著手一路走回東宮。 姚韶說話都有些困難:“朕當時恨極了……” “陛下……”柏長溪心疼姚韶,陛下當時孤立無援,也就只有自己陪伴他,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姚韶繼續說:“但朕從未主動去加害她,因為她是朕的母親?!贝笠笠匀市⒅翁煜?,姚韶做足了表率。 柏長溪眼眶一熱:“陛下不用解釋,是臣誤解陛下?!?/br> 姚韶心中緩緩松了口氣,柏太后的確是得病死的,他也沒有主動去加害柏太后。 他只不過在柏太后生病后推波助瀾使了些手段,讓柏太后不治而亡……… 柏太后欠他的,總歸是要還回來。 而長溪,因他而活,自然要為他而死,而不是那個半路冒出來的游氏女。 是他的錯,一下子沒留意就讓柏長溪隔著層層掩飾他的面具窺見一點他那隱秘而不堪的內心,也只是這一點就嚇到陪伴他渡過漫長時光的柏長溪。 那些沒有表達出來的感情都埋藏在內心深處,那些不可告人的想法都醞釀成毒素侵蝕破碎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