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輕輕合眼，站了片刻，睜眼一把將厲煬推開，退出他的懷抱。

    厲煬眼中神色晦暗，繞到他身后攏起那一頭長發，手上運功，將發絲烘干，將先前掉落在床上的玉簪掏出，與那一頭白發挽起。

    “走得動嗎？還是要抱？”

    “……”玄清一言不發，盯了他一眼，將那杯潑了一半的茶一口飲盡。

    厲煬勾起一邊唇角，將那小魔物禁制解開，一把抱起向外走去。

    “我要娘親抱！”小魔物在厲煬肩頭掙了一下。

    “你娘親不喜歡你碰他?！眳枱_下不停，徑直走了出去。

    “為什么？”小魔物趴在厲煬肩頭，看著走在后面的人，眼中透出些受傷的神色。

    “……”玄清微微一僵，臉色白了白，垂下眼，避開了那灼人的注視。

    “當然是因為你不乖?！眳枱S口答道。

    “我沒有不乖……”小魔物盯著玄清，聲音小了不少。

    “那就聽話，離你娘遠點?！背讼煽蛠?，厲煬抬頭看了看天色，抬步挑了個方向行去。

    誰知懷中安靜片刻，竟傳來小小哭聲，小魔物將頭窩進他懷中：“嗚……嗚嗚嗚……娘親、娘親不喜歡我……”

    厲煬唇畔勾起一抹無情的笑意，絲毫沒有安慰他的意思，只管抱著他走。

    忽然袖子被人扯住。

    厲煬停下腳步，卻見一支糖葫蘆舉在眼前。

    厲煬挑挑眉，玄清自然只盯著他懷里那小鬼。

    “莫哭……”

    “嗚嗚……”小魔物聞聲抬起頭，淚汪汪的眼看著眼前玄清正舉著一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寬大的衣袖掩住大半個手掌，冷白的指尖捏著竹棍遞在他眼前。

    “莫哭……乖……”

    玄清專注地看著他，動作略微有些僵硬。

    小魔物遲疑地接過冰糖葫蘆，看他將手收了回去，抽噎道：“嗚嗚嗚——娘親——娘親是不是生我氣……”

    “沒有，我不生你氣?！?/br>
    “那娘親是不是討厭我……”

    “沒有，我……我只是……”

    只是……玄清話未出口，看見小孩子又是泫然欲泣的樣子，心里輕顫：“乖，我不抱你，你下來自己走，莫要跟丟了……不哭?！?/br>
    “好……”小孩子乖乖地點點頭，舔了口糖葫蘆，在厲煬懷中一掙。

    厲煬默默地看著他們，那絲無情的笑意里透出一點興味，將那小魔物放下來。

    三人繼續向前，小魔物“噔噔”跑到玄清身邊，在一旁跟著他，走了一步，厲煬卻一伸手，攬在玄清腰上。

    寧州城里車水馬龍，一個男人攬另一個男人毫不避忌，旁邊還跟這個小孩子，三人容貌極是出眾，不知多少人看著，指指點點起來。

    厲煬昂首闊步，眼中俾睨，毫不在意招搖過市，玄清微垂著眸子，被他帶著走，另一邊那小魔物一邊啃糖葫蘆一邊追著二人，有些跟不上，抬頭看著玄清垂在身側的手，試探著抓了上去。

    指尖微涼，被他抓住的時候似乎動了一下，隨之也沒將他甩開，卻也沒將他牽住，不過也任由他緊緊抓住了。

    那小鬼高興起來，啃著糖葫蘆，蹦蹦跳跳跟緊了上去。

    三人一路向東南，出了鬧市，越走越偏，直到城郊一處大宅門前停了下來。

    那宅子獨在郊外，周遭不見人家，白墻黑瓦，大門緊閉，上面一塊牌匾，寫著“李莊別院”。

    厲煬上去，拉著門環輕扣三聲。

    玄清看見，門環上散出一股黑氣，頃刻間門便開了，里面走出一個管家模樣的老仆人。

    那人看著六十來歲，頭發花白，面容僵硬，隱隱透著股青氣，對著厲煬跪地行禮：“參見魔皇?！?/br>
    厲煬袍袖一揮：“起來?！?/br>
    那老人起身，又恭敬地鞠躬，拱手稟道：“魔皇吩咐，屬下均已辦妥，別院之中仆役共三十一人，貼身仆役男女各八人，粗使雜役十五人，煮飯婆子二人，已調教利索，具在院中，聽后魔皇差遣?！?/br>
    “好，你可以走了?！?/br>
    “屬下告退?！?/br>
    那老仆說著，深深鞠躬失禮，退著身子就要離去。

    “慢?！?/br>
    那老仆聞言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玄清一眼，又將頭深深低下。

    玄清卻將眼看向了厲煬，眼中有凜冽之意。

    厲煬背著手與他對視片刻，便勾起了唇角：“莫惱，只是借了個死人殼子，不是剝的活人皮?！?/br>
    小魔物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著那老仆，厲煬轉頭問那老仆：“你可認得他？”

    “魔后風姿，豈能不識?！?/br>
    “方才為何不拜？”

    “……屬下不敢?！?/br>
    “你倒是聰明，既然如此，知道該怎么做？”

    “屬下誰也不曾見過?！?/br>
    厲煬唇畔笑意擴大，滿意地點點頭：“甚好，那你當知曉，魔后心善，你也別急著走，將里面那些人的情況向魔后解釋清楚，免得魔后怪罪本座?！?/br>
    那老仆又抬頭偷看了二人一眼，躬身道：“是。此院中仆役皆是寧州城招來的傭工，施以控魂術，聽命行事，不會多話。此術不傷人，魔皇與魔后若不用時，解開術法讓他們走便是，即可恢復如常，此間記憶不復存在?！?/br>
    厲煬含笑轉向玄清：“如何？”

    “……你要留下？”